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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死性不改 ...

  •   轻炉谷在胭脂镇的南边,每逢荷月整片谷底都是姹紫嫣红的芍药。

      红粉紫白,各有风华。

      校尉府公子吕寒易办的花宴就安置在这一片暖红花翠中。

      在鬼府,有一年一度的鬼花节。当日,鬼府上下不论老幼都会乘船到忘川上赏花。艳红的鬼花开遍整条黄泉路,鬼民荡舟赏花,抚琴颂月,遇到合眼缘的顺带着来个花前月下,是个热闹多情的日子。

      除了鬼花节,季染白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片绚烂的花海。

      “好看么?”不知道什么时候花冷站到了季染白身后,他弯腰托着一朵红艳艳的芍药,颧骨上的雾苓花浸在一片艳丽中,恍惚间颜色似乎更浓了,红色的花瓣似是染了大红的胭脂,妖冶的味道似要在季染白胸膛上抠出一道细缝,往里头蔓延,“季兄,好看么?”

      季染白收回心神,极为敷衍地望了花冷手里的芍药一眼,不怎么走心地道:“还凑合。”

      “季兄说得对,也就是凑合。这漫谷芍药也敌不过季兄的一颦一笑,季兄的容貌才是这轻炉谷里最亮眼的。”

      油嘴滑舌,说胡话说得一本正经,面不改色心不慌的,整一个拍马屁的好手。

      季染白承认自己样貌还凑合,只是如花冷口中所言还是太过了些:“好了,这些溜须拍马的功夫以后还是用在旁人身上吧,我不吃这一套。”

      “季兄此言差矣。这并非溜须拍马,实在是心有所想,口从心意而已。”花冷笑着从芍药花海中抬头,望过来的目光里蓦地收了几分随性,多出几分肃重,“况且,这些话我只会同季兄说,不会同旁人说的。”

      季染白无心同他掰扯,移开目光看向别处,于人影重重中搜寻着吕寒易的影子:“你说,今晚我们会不会搜到一星半点儿那鬼囚的痕迹?”

      花冷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目光寡淡却依旧不肯从季染白面上移开:“谁知道呢?”

      “吕校尉的公子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声,紧跟着赏花的男女老少都禁不住抬头,朝着声音荡过来的方向望过去。一个个抻长了脖子,像极了早晨打鸣的公鸡。

      “哇!那就是吕寒易公子么?生得好生文雅风流。”年轻的姑娘们早就被迷得晕头转向。

      “咦?吕公子身边跟着的是什么人?瞧着也是一表人才。”一高瘦姑娘询问。

      “那位是吕公子的挚友。”圆脸大眼的知情姑娘有些激动,“朱简。”

      “是么?两人走在一起还真是男才男貌,让人好生羡慕啊,好想拐一个来做郎君啊。”高瘦姑娘目光如狼更似虎,同她干瘪瘦弱的身板儿极不相称。

      “奥?叨扰一声,这吕公子可有家室?”花冷微微弯腰,在那圆脸姑娘耳边轻轻问了句。

      季染白瞥了花冷一眼,漠然挪开。这是又犯病了,浪荡的本性说来就来。

      “这吕公子是吕校尉的独子,尚未成家不过家里有个早就定下的未婚妻 。他……”看圆脸姑娘的表情,本来应该还想来个长篇大论。一双大眼睛落在花冷面上,白嫩的面皮先是极为震惊地抽了抽,然后那有些僵硬的面皮里立即浮出一股子惊艳来,“这位公……公……公……子,是……外地……来……来……的吧?”结巴吞吐,说话全然不似方才顺畅利落。

      又是情窦初开的怀春小姑娘一枚,季染白无奈摇头。目光移到花冷面上又摇了摇头,这张脸,果真是个祸害。

      花冷无比潇洒地眨了下眼睛,唇边笑意缠绵:“不错,在下刚到胭脂镇。”

      圆脸姑娘白白净净的一张脸蓦地红了,如那晚秋熟透的红苹果,她搅着手指扭捏着道:“公子,你长得真好看。”

      以色惑人,花冷的杀手锏再次生效。

      花冷面皮不皱心不慌,笑吟吟的,摆出一副正经公子的儒雅端重来:“姑娘谬赞。”

      圆脸姑娘的脸更红了,从眼角到下巴全都红了一片,活脱一刚从染缸里蹦出来的螃蟹:“公子,你的头发,颜色……真好看……”

      “多谢。”花冷往前迈出一步,伸手摘下一朵粉嫩的芍药,信手插在姑娘鬓间,“鲜花配佳人,此景甚佳。”

      圆脸姑娘被花冷这么一夸,整个人像是着了火,脖子上都起了一层红雾:“多谢公子夸奖。”

      花冷捏着不大不小的笑:“姑娘可否告诉在下,这吕公子除了他身边的那位朱简公子可还有旁的交好的公子或者姑娘?”

      “好像没有,我的好姐妹在吕府当差,听她讲与这位吕公子交好的世家公子好像只有朱简朱公子这么一位。姑娘嘛,自然是他那没过门的妻子了。”说罢,又偷偷觑了花冷一眼。

      季染白瞧着两人眉来眼去实在心塞,提步往另一个方向去了:“花冷,我去那边看看,你先忙着。”

      花冷二话不说,转身就跟了上去:“季兄,等等我。”

      “哎,公子,公子家中可有婚配……”圆脸姑娘锲而不舍追出几步。

      “家中已有良配!”隔着重重人潮,花冷远远抛出几个字。

      圆脸姑娘站在原地愣神,过了许久才傻乎乎扯出个花痴的笑:“这公子怎么生得这般好看?比吕家公子还要好看?不过……”腾着笑的面皮忽地塌了下去,咕哝了句,“可惜早已娶妻,不然我怎么样也要争取一番才是。”

      “花冷,你不同人家姑娘说笑谈情,跟着我做什么?”季染白步子沉稳,试图探查出人群中的鬼气。

      “我不过是同人搭话打问些有用的消息,谈情说爱什么的,自是不会同那姑娘做的。”花冷厚着面皮紧跟着季染白。

      信你的鬼话连篇?季染白拨开一簇芍药:“无妨,我本来也没指望你能帮上多大的忙,不给我惹事我就心满意足了。”

      花冷的耳朵就是那穿堂风,季染白这番话半句也没落进耳洞里。他碘着脸极为优雅地拍了拍季染白的肩膀,轻飘飘喊了声“季兄”。

      “花冷,你又要做什么……”季染白回神,左边的脸颊刚好顶在花冷的伸出的食指上。清凉的指尖在他的脸上戳出一个“酒窝”,季染白下意识往后退开几步,眸子里的不悦慢慢萌芽,“花冷,你……”季染白扬起袖子十分嫌弃地擦了擦脸颊,“你怎么又开始动手动脚的?”

      “你。”花冷那根手指依旧直直指着季染白,嘴边的笑直接变成了一朵春日里的大桃花,“若真要谈情说爱,花前月下,怎么也要和季兄这般的翩翩俊公子才行。”

      季染白被他一通谬论激得面皮发麻,他僵着面皮,转身继续走去。责备的话再出口,怒气比方才小了许多:“疯疯癫癫,胡言乱语。”

      花冷对这个结果似乎很满意,他背着手,一步一步踱着步子,含笑的目光始终落在季染白的身上。

      吕寒易登上花宴台,周遭百姓的热闹生逐渐止息,都整齐划一地看向台上之人。

      “今日花宴承蒙诸位赏光,赏花之余吕府会摆上宴席,还请诸位莫要客气。”文雅干净的公子,说话时嘴角始终带着客气友好的笑,这样的人很难不会让人心生好感。

      “多谢吕公子。”

      “谢过吕公子。”

      “谢过吕公子。”

      “……”

      此起彼伏的道谢声里,朱简沉稳粗哑的声音格外明显:“寒易,这花好月明的好日子,怎么不见楚家姑娘?”

      吕寒易从容笑笑:“啊楚她一向不爱凑这话热闹,你也晓得她性子静,最是钟意女红花草之类。”

      朱简挑了挑英气的眉毛,有些尴尬笑了笑:“你说的是,我竟是忘了。”

      “你堂堂朱府大公子,这些小事自是记不住的。”话里头带着熟人间才有的戏谑,“前些日子,父亲新得了两轴上好的羽丝线,过两日我抽空给啊楚送过去。你若是得空,跟我一同去趟楚府,怎么说我们三个也是一起长大的,难得一起聚聚也是好的。”

      “说得也对。”朱简笑笑,随手拿起托盘上的清酒饮下,哈哈大笑几声,“寒易,你这酒不错!走的时候我拎两坛回去!”

      “又来顺我的酒?”吕寒易回身去拿托盘上的酒,袖子不甚扫到酒杯,蹭翻了十几只瓷杯。
      托着瓷杯的家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个响头磕在地上,额头立时磕出一道血印子:“都是小人的错,请少爷惩罚!”

      吕寒易脸上的笑僵了僵,他将酒杯塞进朱简手里,伸手扶起家仆,温声安抚:“无事,是我不小心蹭翻了酒杯,与你没有关系。”看了看家仆额头上的一串血印子,吕寒易有些不忍,“赶快回去处理一下伤口吧。”

      “是。”家仆哆哆嗦嗦地退下。

      “这吕家公子倒是个体恤下人的。”花冷顺手拎起一只瓷杯,仰头灌下一口醪糟,“这酒不错,季兄尝尝?”

      腰间的索鬼链晃了晃,似乎是感应到了鬼气。季染白没有搭理花冷,径自循着鬼气去了。

      花冷单手捞起三四杯醪糟一口灌下追了上去:“季兄,等等我!”

      轻炉谷里人山人海,跑起来费劲,追人更是费劲。花冷紧盯着前头随风晃荡的素色发带,脚底像是生了风火轮,无奈身边还是堵了人,怎么跑都跑不快:“哎,季兄,你等等!等等我!!”

      索鬼链晃得幅度大了些,近了,不出意外鬼囚就在附近。季染白敛眉肃目,冲出重重人流,追到一处清僻处。

      “寒易,入了秋咱们聚在一起打场马球如何?”朱简端着酒杯,噙着笑问边上的人。

      “这提议极好。”吕寒易饮尽杯中清酒,抬眼看向朱简,“就这么定了。待到入了秋,咱们就办场马球会。不过此事费神,张罗布场的事就交给你了,如何?”

      朱简粗犷大笑,张狂的笑声中吐出一个“可”字:“哈哈哈哈!!”

      索鬼链动得越发厉害了,带着季染白腰间的帛带皱了一层。

      “你觉得这两人可疑?”花冷抬手搭在季染白肩上。

      季染白往边上挪出一寸,那只手顺势从他肩头滑下,落在他手背上。花冷没脸没皮抓住季染白的手搓了搓,笑得没羞没臊:“季兄的手有些凉,我帮你暖暖。”

      “不必。”

      花冷兴味索然瞅了眼不远处的两人,扁了扁嘴看向季染白腰间:“季兄,我看你那宝贝索鬼链动得厉害,既如此,这两人肯定有问题。”他待在季染白身边默了半晌,忽地撸了袖子大步往前走去,“有没有问题,直接抓了看看不就好了。”

      “慢着。”季染白皱眉看向腰间,“这索鬼链又不动了。”

      “让我瞧瞧。”花冷两只大手直接摸在了锁魂链上,“季兄,莫不是你这宝贝索鬼链出了问题?”

      “不可能,我……嗯……”

      季染白腰间一痒,一张面皮立时僵成了堵冰墙:“花冷,你手往哪儿放?”

      花冷故做无辜模样眨了眨眼,一双手很快没在了帛带里,越走越不是地方:“季兄,我这不是担心你这索鬼链不灵验么?只有大片鬼气流窜的时候咱们才能用眼睛看到,关键时刻还是要靠你这索鬼链。季兄别急,我再瞅瞅,说不定待会儿就能瞅出个端倪来。”

      放荡的本性定是在他骨血里扎了根,才能如此旁若无人地做着大失体统的事。这心性,告诫多次毫无悔意,怕是没救了。

      季染白淡淡朝四周忘了遭,瞧着四下无人直接一道鬼风拍在花冷脸上:“死性不改。”

  • 作者有话要说:  花冷捂着脸继续动手动脚:季兄,你这大老爷们儿的,怎么这么别扭?
    季染白冷脸,咬了咬牙,吐出一个字:“滚!”没皮没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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