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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尾声 ...


  •   夏随春至,漫山遍野的洋紫荆仿佛红云出岫,温柔地守护着这一方临海的小小村落,以及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的每一个人,让他们即便不能大富大贵,也终可阖家温饱,老老少少,都过得安宁、幸福……

      又是一日黄昏降临,位于村子东边的“肠粉陈”家,夏青正在她的房中倚窗而坐,此刻虽正是晚饭时分,但她因中午饭桌上的菜过于丰盛的缘故,禁不住多吃了半碗,导致腹中尚饱,便没有到厅堂去与姐姐、姐夫一同吃饭,只留在房间里做了一刻针线,刚好将她绣了三天的那个香袋完成,正握在手里仔仔细细的检查针脚时,姐姐夏晴便端着一个瓷碗走了进来,不等她把那香袋掖入袖中,便飞快地伸手夺了来,指着那香袋上的图案俏皮地拖长音调,故意问她道:

      “好俊的一对并蒂芙蓉啊,不用说定是绣给我那准妹婿的罢?真真想不到呀,我们家的二小姐素来不喜女红,可如今好事将近,竟也一改性子,只待做个如假包换的贤妻良母了!这可都是我那未来妹婿的功劳呀!”

      “姐姐,你又拿我取笑——”

      被抓了“现行”的夏青倒也并不扭捏,索性大大方方的任她说笑,毕竟眼前这个性情爽朗又不失细腻的女子是她的亲姐姐,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骨肉至亲,而经过这一个月左右的时间的相处,她也已经可以毫无芥蒂的接受这位亲人,再不会像她刚刚苏醒来的那样,面对着身边那看上去既熟悉又陌生的一切,心里眼里都是慌乱,又感到隐隐的迷惑——说来也真是奇怪,她只记得一个月前,她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铺满花瓣的绣床上,当她活动着四肢挺身坐起来时,便见房门被人推开,走进一个捧着一束鲜花的妇人来,而那妇人一见了她,登时便惊叫一声,连花束也丢在了地上,半晌方扑到床前,将她拥在怀中,放声大哭起来,哭声引来了一位身材壮硕的男子,见了她的反应也和那妇人差不多,唬得她不知所措,尽管她心里也觉得这一男一女看去有几分眼熟,就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他们是谁而已——后来她从他们的口中得知了自己姓夏,单名一个青字,在家中排行第二,守在她床前的这对夫妇正是她的姐姐和姐夫,再然后她的家中又来了好几个人,其中那对姓华的夫妻是她姐夫的妹妹和妹夫,还有一个李姓男子,是他们村里的捕头,以及一个法名唤作“慧慈”的年轻和尚。这些人见到她后无不是且喜且悲,让她愈发不解,因为姐姐说的明明是她曾经从高处摔下,导致重伤昏迷,如今她能醒来,真是谢天谢地,可为何那些人见了她却还神色各异呢?她能从鬼门关前抢回一条命来,不是天大的幸事吗?

      “好啦,姐姐不逗你了,你今晚没吃晚饭,但好歹喝碗汤啊,我和你姐夫都喝过了,这一碗是你的呢。”

      那个冒着热气的瓷碗被贴心地递了过来,夏青望着那满满一碗晶莹剔透的汤水,调皮地吐了下舌头,接过便喝了起来,不时吹上几口气,再深深地嗅几下那股淡淡的草药清香。姐姐说这汤补身健体效果最好了,她重伤刚愈,更要多喝些才行,于是自她醒来姐姐便每天都为她炖上一碗,雷打不动,且每次都要亲眼看着她喝下去才肯放心,她虽然偶尔也会嫌弃姐姐啰嗦絮叨,但既然是为了她好,她便也乖乖听话,不光喝汤,每晚睡前还会在姐姐的帮助下泡一个热水澡,舒经活血、安神助眠——要说这泡澡果然是对安神颇有些益处,她刚从昏迷中醒来的那几日总是心神不定,脑子里时不时的就会闪现过几个画面,有时是一个衣着朴素、笑容温和的男子,有时却是一个外表考究、形容邪魅的少年;而她要么是被那男子依恋地抱在怀中,像孩子对母亲撒娇一般软软地靠在她肩上,要么就是被那少年得意地牵手而行,小鸟依人的垂首跟随在他的身后。有的时候她还会看到那男子冲着她大发脾气,一面喝令她不要管他也不许问他的事,一面极不耐烦的将她一把推开;或是看到那少年双手插兜大步向她走来,一面冷冷地盯着她瞧,一面语带杀气地命令她要跳就快点跳,每每将她从噩梦中吓醒,不过好在接连泡了一个月的热水澡后,这些奇奇怪怪的画面便彻底消失不见了,虽然她同时也无法再忆起自己的所有往事,但姐姐告诉她那是由于她重伤失忆所致,与那些噩梦无关,还安慰她就算想不起来也没什么要紧,只要她知道过去的她是个很好很好的姑娘,心地热忱,开朗大方,有关心她的亲人和友人,也就是了,至于已经过去的事,还有必要非记得不可么?只要她今后的人生过得开心幸福,不是就足够了?

      “对了,姐姐,明晚的家宴还需要准备些什么菜吗?明天一早你和姐夫还要出摊,需要再添置些菜蔬的话,就由我去买吧!”

      喝完了汤的夏青把碗还给姐姐,一边主动请缨,姐姐和姐夫商量着备下一桌素菜,请了华家四口人明晚来家吃饭,既为亲戚小聚,也为一表慰问——就在半个月前的一天傍晚,他们村里突然来了一位生人,是个相貌极美而举止娴雅的女子,虽布衣荆钗亦难掩其倾世风华,只是看她面容憔悴,神情略显凄楚,鬓边还插了一朵白花,分明是个丧夫未久的新寡之人打扮,让人望而生怜。而那美貌女子一径寻到了华家,被华京生夫妇搀进了屋里,然后华家的灯火便亮了整整一夜,至天明不熄,且有更夫听见华家屋内传出阵阵哭声,叫人闻之心碎。夏青听说之后也曾倍感好奇,问过姐姐才知那女子是华京生的后母,令她大吃一惊,万万想不到那女子看着年轻窈窕,论年龄竟然已是她母亲辈的人,两天之后华家便传来了不幸的消息,说是华老夫人昨夜在睡梦中悄然辞世,华京生夫妇与两个孩子为她操办了后事,将她与华将军合葬,并为她守孝三年。姐姐和姐夫正是担心他们过于悲痛,才时常登门探望,或是请他们来家小坐,而她也十分赞成姐姐、姐夫的这种做法,亲人之间原本就该互帮互助,更不要说华京生一家都是实实在在的好人,对她也照顾颇多,将心比心,如今他夫妻二人遭遇至亲离世之痛,她怎能袖手旁观,却不为他们尽上一份力呢?

      “哈,那倒不必啦,我和你姐夫已经把菜蔬都备齐了,只待今晚下锅就好,不过呢,有件事你倒是可以帮我办——”

      夏青一见姐姐露出那种熟悉的狡黠的笑容,顿时便明白了她的所“求”为何事,不等开口便觉两颊发烧,可姐姐在这件事上一贯对她“不依不饶”,只管坏笑着在她脸上轻轻掐了一下,大声笑问她道:

      “你呀你,都是快要做新娘子的人了,这会儿还害羞什么?反正你也为他做了这个香袋了,迟早也要给他,那还等什么嘛?索性今晚连他一块请到家来吃饭,人多了也热闹些,都快是一家人了,谁还见外不成?”

      “哎呀,姐姐,瞧你说的——”

      双颊滚烫的夏青撒着娇与姐姐追打,闺房里登时便被她们姐妹的笑语晕染得喜气洋洋,也让她的一颗心都被幸福的憧憬填满,只觉柔情无限——虽说她重伤失忆,又卧床昏迷许久,但老天待她终究不薄,不仅给了她一众亲人不离不弃的守候,还给了她一份同样深沉炙热的爱恋,就是那个曾经法号“慧慈”的年轻僧人,他在她苏醒不久便蓄发还俗,从山上的庙里搬出,搬到了村里一间无人的空屋居住,平日里采药行医,颇受众人爱戴,对她更是情深一片,终得她芳心相许,又由她姐姐做主为他二人定下婚约,只待到了秋后便择一良辰吉日,将她迎娶过门。虽还未正式结亲,但慧慈与她的姐姐姐夫已相处得与亲眷无异,与华京生也甚是要好,两人经常一起上山去拜祭慧慈的师父,并回那庙里坐坐,与那位新来的住持聊上一时半刻。而说到那位新来的住持,则又是一段奇事,只因他生得高鼻深目、黄须碧眼,竟是个地道的鬼佬,又因他来路不明,一朝要入主村庙,村民们自然不依,后来是在慧慈、华京生和李捕头的力保之下,方令他如愿以偿,接过了空渡大师的衣钵,法号“永忏”。起先村民们对此始终放心不下,总觉得他一个洋和尚如何能担此大任,但几日下来却发现此人聪慧异常,不单止说得一口流利的广东话,对那些经书佛典也很快便倒背如流,而且对于医术药理竟也甚为精通,若论医病救人并不在慧慈之下,就连李捕头的儿子那自娘胎里带来的弱症,也在他的妙手调理下日渐复原,令人啧啧称奇,于是他们终于接受了这位新来的住持师父,待他与曾经的空渡大师也没什么两样。事实为证,谁说外来的和尚便一定念不好村里的经呢?

      “好罢好罢,听你的,明晚我请他来,顺便我们也为永忏师父多备一份素斋,让慧慈给他带去,好吗?”

      与姐姐玩闹一阵的夏青倒没忘了正事,连忙提出要求,毕竟那位永忏和尚与慧慈颇有渊源,而她爱屋及乌,加上她也曾随慧慈及华京生夫妇上山礼佛,每次见面时他都会对她谦和地合掌下拜,似是在忏悔一般,叫她如何承受得起?但是不管怎样,她现在所拥有的每一天都过得平静幸福,她所在乎的每一个人也都过得很好,对于死里逃生的她来说,还有什么是不知足的呢?

      “好,没问题,就依你的!早点歇息吧,可别睡晚了啊。”

      “嗯!姐姐,晚安!”

      满心踏实的夏青甜笑着送姐姐出门,然后便返回窗前,一面收起桌上的针线,一面抬头望向窗外的无边星空,想起姐姐曾对她讲过的死去的亲人会化作星星的典故,不禁心潮起伏,姐姐还说过她们的父母去世前最放不下的就是她了,可如今她的现状,已经足以告慰双亲的在天之灵了罢?

      爹,娘,你们放心吧,女儿这一生一世,一定会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也请你们二老保佑,让我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要一世平安、阖家团圆啊……

      夏青对着漫天星光虔诚地许下了愿望,再看天边那一弯明月,果然又升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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