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山人》石眉

14、第 14 章

　　牧陵城南连家小院里，连阶打完了一套拳收了招式，自从李奇生教了他几套拳法，他日日勤练不坠，渐渐拳到之处带了虎虎风声，身子也热乎乎的很舒服。连阶对在一旁喂鸡的连大娘说：“奶，俺去黑龙潭了。”连大娘笑着点点头，“哎，小心些啊。”连阶应了声，挑上担子就出城往山里去了。春天南货店不忙，就没有再让他去做工，他又恢复了过去每日上山砍柴，下潭捞鱼的日常。所幸奶奶的身体好多了，无须服药，家里靠他卖柴卖鱼也勉强能够开支，只是欠祁叔和李大哥的人情不知何时才能还的上了。

　　连阶挑着担子沿着山路进了山，忽然见到前面有一个人，细细一看，竟然是李大哥的兄长李丹生，连阶心中一动，快步上前想要追上他，谁知明明看他步子走的极慢，自己却怎么也追不上！连阶一口气追了两座山头，累的气喘吁吁，最后连李丹生的影都见不着了。连阶坐在一块大石上歇口气，正在心里犯嘀咕，忽然听到一个声音问：“娃子，你追俺做啥？”

　　连阶回头一看，李丹生正笑吟吟的看着他，连阶忙站起身，“连大哥！俺在您家见过您，那天连大哥喝醉了酒…”想到那天的事，连阶不好意思说下去了。李丹生点头，“俺记得。你找俺有事么？”连阶回答说：“没啥事，就是看到了想和您打个招呼。”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讪笑了几声。

　　李丹生微笑着说：“没啥事，俺就先走了。”说着就要转身离去，连阶一急，大声问道：“李大哥！俺咋怎么跑也赶不上您呀？您这是功夫么？”李丹生回转身，看着他笑了笑，“也算是吧。”连阶十分好奇，顾不的唐突，问道：“这功夫俺能学么？”

　　李丹生反问道：“你为啥想学？”连阶一愣，他只是想学，但没仔细想过为啥想学。李丹生又说：“你已经在跟着奇生学龙虎拳了，如果只是想学拳，这样练个三五年也能有小成了。”连阶说：“俺不是只想学拳，但是为了啥，俺也说不清。”

　　李丹生呵呵一笑，点了点头，“那就等你说的清的时候再来找俺。”说着转身走了，几下子就不见了踪影。连阶冲着他离去的方向喊：“俺一定会想明白了来找您！”心中有了希望，感觉浑身的劲又都回来了，到林子里砍了几根倒木，劈成段，挑着去了黑龙潭。

　　黑龙潭边开着几朵野百合，活泼又清新，连阶忽然想起了去年自己在这里第一次遇到祁叔和槿儿的时候，槿儿要是在这儿，一定稀罕这些花。说起来好久没见过他们了，这次要是捞的鱼多，就给他们送两条去。连阶拿扁担钩来水上的浮标，顺着浮标把鱼篓子拉了上来，一上手就知道今天收获不错，沉甸甸的，拉上来果然大半篓都是鱼！

　　连阶把小鱼扔回去，把半斤以上的鱼捡进筐里，四五条鲶鱼，竟然还有一条黑鱼，个头不算大，但也有一斤开外了，更意外的是还有几只林蛙，这玩意儿酒家里稀罕要，喇蛄更是不少，少说也有两斤。连阶把鱼篓里加了饵又扔回水里，接着去拉另一只鱼篓，这只篓里鱼虽然没有第一只篓里多，但也不少了，两三条鲶鱼，还有一条鲈鱼和一堆喇蛄。看来今天真能往祁家走一走了。

　　连阶挑着担子先去酒家把柴，鲶鱼，黑鱼，林蛙和喇蛄卖了，留了鲈鱼和两条鲶鱼带给祁叔他们，回到家放下担子，“奶，俺今天捞了不少鱼，给祁叔带些去。”连大娘从屋里出来，怀里还抱了一只小灰狗，“等等，正好巷头老铁家送了只小狗来，咱家养不了，你给你祁叔他们抱去吧。还有上回槿儿要找鸭苗，你也给他们抓六只去。”槿儿上回进城想买鸭苗没买着，连大娘记在了心上，前两天见到有卖鸭苗的就多买了几只，就打算哪天给她送去呢。

　　连阶应了，把今天卖鱼卖柴的钱递给奶奶，顺手抱过小灰狗，谁知那小狗呜呜出声，一口咬住了他的手，连阶笑了，“这才满月的小狗，乳牙都没长齐就这么凶？”连大娘说：“可不是，你铁婶说这小狗祖上有狼的血统，打猎什么的是好手，养到祁家正合适。”连阶把手从小狗嘴里拉出来，砰的给了小狗一个脑壳儿，打的它呜呜叫着低下了头，有些害怕的看着连阶，连阶笑着说：“还好还有些狗性，要不给祁叔送个狼崽子去也不合适啊。奶，那俺走了。明天俺去黑龙潭收了鱼再回来。”连阶去祁家通常都会留一宿。连大娘点头说：“你去吧，路上当心着点。”

　　连阶挑着担子来到祁家时已是午后，槿儿正在院里晒龙头菜干，远远的见到他来了，高兴的迎了上去，“连大哥！你咋来了？”连阶笑呵呵的从筐里捞出了小灰狗，塞给她，“给你们送小狗和鸭苗。今天还捞了几条鱼。”槿儿惊喜的抱过小灰狗，虎头虎脑肉嘟嘟的小狗，一身灰毛，就尾巴尖上有一段黑，小灰狗这会儿可识趣了，照着槿儿的手就讨好的舔了几口，小尾巴摇的可快了。

　　连阶服气了，“这狗可真行，俺抱它它咬俺一口，这会儿见了你就成这样的了。”槿儿乐呵呵的说：“它就该是俺的狗。谢谢你了连大哥！”又看了看鸭苗，“连奶奶真有心，俺随口一说，她就上了心，还给俺买了这好几只鸭苗。”槿儿感激的说，待会儿可得记得让娘把钱给连大哥。槿儿一直想养鸭子，王奶奶和娘都说腌鸭蛋好吃，可她从没尝过，听说养鸭子也不难，喂的和鸡差不多，就是每天要赶着去河里，到了时辰再赶回来。

　　刘氏在屋里听到动静也走了出来，“连娃子来了！”连阶笑着喊了声大娘，把带来的鱼拎给她，“今天捞的鱼多，给你们送两条来尝尝鲜。”刘氏接过鱼，“怎么还拿了鲈鱼来，还这么大一条！”鲈鱼卖的贵，这娃子不拿去卖了却拎来给自家，也是个实心眼的娃！连阶嘿嘿笑了几声，鲈鱼一般人家就是抓着了也不舍得吃，他想着祁家也难得吃到，是有心带来给祁家人的。

　　文氏也从灶间出来，跟连阶打了招呼才拎了鱼去收拾了。连阶帮槿儿从灶间把文氏汆好的一筐蚂蚁菜抬出来，摊在席上晒。蚂蚁菜不好卖，晒成了干放到冬天，用来炖骨头炖肉可是一道好菜。松儿乐颠颠的跑回家来，手里提着一串蚂蚱，是他逮回来喂鸡的。见到连阶，高兴的跑过来，“连大哥！”连阶见到他也高兴，“松儿高多了！”连阶有一阵子没见到他了。

　　松儿乐呵呵的说：“连大哥你上回说的鱼篓子带来了么？”连阶说：“对不住，俺忘了！走，咱们去折些柳条，俺给你编一个。”松儿开心的带着连阶找柳条去了。编鱼篓的柳条不能从杨柳树上采，那些软绵绵的可经不住几条鱼扑腾。编鱼篓用的是坝上柳，指头粗细，又结实又有韧劲，编出的篓才顶用。有井的地方，人们会用柳篓打水，也是用这种柳条编的。吸足了水的柳条涨的柳篓没什么缝隙，能打上水来还不怕磕碰，不像木桶，用不了一年就坏了，尤其是冬天的时候，木桶一磕就裂了，实在是太冷了。

　　坝头柳常常生长在水洼子边的坝上，所以才得了这个名。松儿领着连阶来到坝头，果然几丛坝头柳已经抽出了长长的柳条。连阶用手折了折，没有折断，“这柳条行！”拿起砍刀，一会儿就砍了一大把。想了想，又多砍了一把，“回头给你编个背篓。”松儿一听更高兴了，“连大哥，俺跟你学！”连阶笑了笑，“那可好，以后你家就不缺背篓咯！”松儿听的眼睛都亮了。

　　扛了柳条回家，两人坐在院里，连阶手把手的教松儿编背篓。背篓和鱼篓子，底都是一样做，松儿学着连阶的样子把柳条交错插好，再一圈圈的加新柳条上去，连阶不时指点他如何把柳条压紧，如何对齐，到了上面如何收边，最后再把边上突出的柳条剪齐整了，一个篓子就做成了，三股柳条编成两根背带穿过篓子里拴好，一个简易的背篓就做好了，虽然不像买来的那样规整，自家用用却是够了。

　　“往后你就能给家里编背篓了。”连阶笑着对松儿说。松儿不好意思的说：“都是你教俺做的，俺一点都不记得了。”槿儿在旁边一边摘着菜一边看着他们编，倒是记下了许多步骤，看柳条还有多，放下菜说：“俺来编一个，连大哥你看俺编的对不对。”连阶笑着点点头，手下不停的编着鱼篓，鱼篓的收口是能否抓到鱼的关键，一个好鱼篓能让鱼进的去出不来，可不是随便就能编好了的。

　　槿儿回忆着刚才他们编背篓的步骤，一点一点的编了起来，松儿有时也能记起一些告诉她，两人摸索着还真把一个背篓慢慢的编了起来，等终于成了形，槿儿和松儿别提多高兴了！忽然听到文氏问：“槿儿，菜摘好没？”槿儿“啊呀”一声，忘了菜还剩一点没摘好呢，忙回道：“这就好！”这会儿连阶也把鱼篓编好了，三人急急忙忙的把菜摘好，槿儿给文氏送了进去。

　　松儿等不及要去河里下鱼篓，“连大哥，俺们下鱼篓去吧！”连阶说：“还要拴上麻绳才行。”松儿立马说：“俺去跟奶要麻绳。”跑屋里找刘氏去了。不一会儿拿了团麻绳出来，“连大哥，这绳行吗？”连阶说：“嗯，这个够粗了。”把麻绳拴在鱼篓口子上，“行了，咱们下鱼篓去。”忽然想到，“哦，还得挖几条地龙扔里头。”松儿拿了锹去菜园边的地上锹了几下，挖出了几条地龙，扔进了鱼篓里，这回终于能走了！

　　两人走到河边，连阶探了探水说：“这儿水不咋深，抓不了大鱼，咱们再往下走走，找个水深的鱼窝子。”松儿信服的点点头，两人顺着河往下游走去，这会儿已经是黄昏边上了，村里家家户户都冒起了炊烟，村后的山上春意盎然，嫩绿的新叶点缀着墨绿的松柏，煞是一幅好风景。

　　两人走了一段，连阶说：“这里看着行。”松儿说：“这里快到入江口了，冬天的时候，俺村里的守义叔带俺们去那儿钓鱼，钓了不老少呢！”连阶说：“那儿一定是个鱼窝子，不过这会儿没船可划不过去。咱们就把鱼篓子下到这儿吧，应该也能逮着鱼。”松儿看着连阶把鱼篓扔到水里，把麻绳的这头绑在岸边的一棵小树上，“记得把口子对着水流的方向。”连阶叮嘱松儿，以后就看松儿自己的了。

　　鱼篓子下去了，明早来起，两人回去的路上，日头渐渐下了山，田间地头的农人纷纷扛着农具回家了，互相打着招呼，山中鸟儿时常鸣叫几声，连阶不禁心生欢喜，忽然生出一个想法，若是和奶一起搬到这村里住，奶一定也会欢喜。念头一起便像春天的野草一样疯长，连阶不由细细思索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