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之下》春木知

3、年少（二）

　　姜玉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月光从大开的落地窗撒进房间，属于夜晚的凉风吹得窗帘轻轻摇晃起来，她睁着眼，窗外是陌生的风景。

　　她再次回忆起之前自己用手机搜的“边晟远”三个字，上面的简介令她心惊，姜玉想象不到自己的母亲是如何认识这种有钱人的。

　　实在是睡不着觉，她干脆从床上起来，从桌上拿了单词书开始试图用这种方式催眠自己，就在她背单词背得迷迷糊糊时，门外一声摔门的巨响乍然将她惊醒，姜玉心有余悸地盯着门看了一会儿，还是下床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条门缝往外看。

　　听王姨说，她斜对面的房间是边叔叔儿子住的。

　　刚才是他回来了吗？
　　关门声音好大。

　　是不是因为她住在对面，所以故意摔给她听的？姜玉忐忑不安地想。

　　她轻手轻脚把门关上，连回床上的这一点路都是小声的，唯恐自己房间传出去一点动静。

　　躺在床上更睡不着了，最后姜玉不得已打开手机播放自己收藏过的ASMR视频才勉强入睡，那时候差不多已经凌晨两点。

　　第二天早上姜玉是被林玥敲门叫醒的，她迷迷糊糊起来看时间居然已经快十点，忙忙去卫生间洗漱出去。

　　“昨晚几点睡的？”林玥问。

　　“十二点左右吧。”姜玉不敢说比这更晚的时间了。

　　早餐是王姨现做的三明治和牛奶。

　　“边叔叔呢？”姜玉往二楼看了一眼。

　　林玥擦了擦嘴：“已经去上班了。”

　　“昨天晚上……”姜玉迟疑道，“边叔叔的儿子好像回来了。”

　　“是吗？”林玥也跟着抬头看了眼二楼的方向，“……玉玉，既然我们都已经住进来了，就别想太多，你边叔叔给你提供了一个这么好的环境，高三最后一年千万不要松懈。”

　　姜玉沉默点头。

　　她恢复了之前的学习作息，林玥固定时间上来看姜玉完成任务的情况，王姨时不时给她端盘水果上来。

　　来了这儿三天，除了第一天见到了边叔叔，以及晚上听到了对面那位边叔叔的儿子回来的声音，姜玉都差点以为这别墅是她们的了。

　　这天晚上九点姜玉还坐在书桌前写字，一直安静的对门第二次有了动静，同样一声“哐当”甩门的声音，她停下笔，仔细听外面的动静。没过一会儿，又传来开门的声音，似乎是又出去了。

　　姜玉犹豫了很久，决定还是打开门向对门的人打个招呼，她深吸一口气，一把扭开门，一抬头视线就和站在她门口的男生对上了。

　　男生个子很高，黑衣黑裤，身形很优越，清瘦却不单薄，长着一张堪称冷淡的帅脸，眉眼流畅得有那么一点“不近人情”的意味，他双手抄兜，原本居高临下的目光骤然露出一抹惊愕，似乎没想到房间门会突然打开。

　　姜玉也惊讶了，没想到他就站在自己房间门口。

　　半明半暗的光线下，二人的视线撞在一起，谁都没开口说话。

　　还是姜玉先开了口：“……你好。”

　　男生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嗤。

　　姜玉：“……”
　　姜玉尴尬地说：“你是边叔叔的儿子吧，我是姜玉。”

　　因为身高优势，男生的目光显出一分居高临下，姜玉能够感受到对方的视线从她脸上移到了她身上，她这才惊觉自己穿的是海绵宝宝的睡衣睡裤。

　　她脚趾蜷了蜷，感觉到全身都很不自在，觉得自己像是赤.裸地站在这个人面前。

　　不等她想找什么借口把门关上，男生冷漠地丢下一句“边则”就转身朝楼梯方向走，似乎懒得再看她第二眼。

　　姜玉看着他的背影消失。

　　边则。

　　他今晚是不打算在自己的房间里睡了吗？

　　还有刚才他为什么站在了她的房间门口？

　　姜玉背靠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睡衣，她突然觉得自己穿的这套睡衣好幼稚。

　　—

　　第二天下午边晟远在饭前回了家，他问王姨：“边则这几天回来了吗？”

　　王姨说边则昨天晚上回来了一会儿又出去了。

　　边晟远的神情有了明显不悦，先是打了几个电话过去，边则没接，又让王姨打，这回接了。
　　“小则，你现在在哪儿呢？还不回家吃饭？”

　　边晟远示意把电话给他。

　　“边则，别太过分，你林阿姨和妹妹来家里都好几天了，你要是不打算见人就从这个房子里搬出去。”

　　不到半个小时，别墅门口传来重机车跑来的轰鸣声，不一会儿，边则大步从外走来，眉眼冷沉、

　　边晟远像是看不到儿子难看的脸色，反倒转头笑着对姜玉介绍，“姜玉，这是边则，以后就是你哥哥了。”

　　姜玉尴尬到不知道该说什么，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对父子关系不对。

　　“妹妹？”边则一点面子都不给，哈了一声，“我妈只有我一个儿子。”

　　不等边晟远发火，他继续说，眼里满是桀骜：“还有，这房子是我妈的，你没权利赶我出去，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能厚着脸皮带人回来是我的施舍。”

　　说完，边则一脚朝脚边的沙发踢了过去，沙发被踢得往旁边跐溜滑了半米，刮出刺耳的声响。

　　不顾听了他这话难看的几人，边则冷冷瞥了一眼边晟远转身就走。

　　“站住！”边晟远厉声喝道。

　　姜玉离他最近，被这一声吼惊得一哆嗦。

　　边则连一点停顿都没有继续往门外走。

　　哐当——
　　大门被摔得震耳欲聋。

　　客厅弥漫着一片尴尬。

　　王姨过来推沙发，给边晟远台阶下：“小则说话做事就是容易冲动，他没什么坏心的。”

　　边晟远胸膛起伏，“先去做饭吧。”

　　边则那句话不仅仅是打了他爸的脸，也打了林玥和姜玉的脸，她们也成了他口中厚脸皮住在这里的人。
　　他说这栋别墅是他妈的。

　　“边先生。”姜玉听到自己母亲开口，“你儿子要是不同意就算了。”

　　边晟远用手捏了捏眉心，“林玥，别把我儿子说的话放在心上，这些年他对谁都这样，而且这房子是我和他妈妈的共同财产，以后别理他就是了。”

　　“还有姜玉，边则说的那些话就当没听见好吗？叔叔把你当女儿，会好好照顾你们的。”

　　边晟远看似温和的劝导却有种不容置喙，姜玉决定不了去留，她其实想走，但林玥沉默。

　　这顿晚饭又是食不知味的一顿。

　　吃完按，边晟远进了书房，姜玉摸到林玥的房间，想和她再谈一谈。
　　“妈，我们真的要继续住在这儿吗？”

　　林玥沉默了几秒，“玉玉，家里的房子已经被我租了出去。”

　　“什么时候？妈你怎么你给我说一声？”

　　“房子空着也是空着，还不如赚点租金。”林玥说，“这别墅的环境比那个老房子好到不知道哪里去，玉玉，边叔叔的儿子不喜欢我们，我们也用不着主动招惹他，反正他也不经常回来，你平时待在房间学习就行。”

　　“妈。”姜玉认真地说，“你真的和边叔叔在一起了吗？”

　　她又不是傻子，谁叫即将要结婚的人“先生”，而且从搬进这栋别墅以来，边晟远就回来过两次，更没有做出对林玥任何亲密的举动。

　　“……”
　　林玥握紧了女儿的手，“我们的关系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你。”

　　姜玉真的不懂。

　　但无论她怎么问，林玥都不肯再说，只让她好好在这里住下去。

　　三天后附中开学，高三年级比高一高二提前一周开学。

　　回校前一天晚上姜玉担心自己找不到公交站，林玥打了个电话给边晟远，边晟远说这边没有公交站，他会叫司机每天送姜玉上学。

　　“开车过去二十来分钟，你明天七点起，吃了早餐再去。”

　　以前的家到学校坐公交差不多也是二十分钟，姜玉没想到以后竟然会有人专门接送自己上下学。

　　“会不会太麻烦别人了？”

　　林玥：“麻烦什么，不坐车难道走路过去吗？你边叔叔不缺车和司机。”

　　看着愈发坦然的母亲，姜玉只好接受。

　　校服已经洗过被王姨拿回了她的房间，姜玉检查了一遍明天要带的书才睡下，调了一个七点的闹钟。

　　这一晚边则依然没有回家。

　　或许是因为要回校了，姜玉第二天早上六点五十几就醒了，楼下林玥和王姨都在厨房，见她已经穿好校服背了书包把早餐端了出来。

　　“要不我今天和你一起去学校？”林玥说。

　　姜玉：“不用，只是开学而已。”

　　“手机呢？”

　　“带了，等明天换另一个。”

　　姜玉有两部手机，一部智能机，一部老人机，老人机薄薄的一片，只能打电话和发短信，游戏只有贪吃蛇，是林玥买来她上学用的。

　　背着书包出去的时候，门外已经候着一辆车，车换了一辆，司机还是上次来接送他们的那位。

　　这位姓李的司机开车很稳，姜玉坐在车后座还能趁着这二十几分钟看看书。

　　到附中门口时刚过七点四十。

　　姜玉到班级时班里已经来了大半的人，坐在后排的在赶暑假作业，前排的在聊天，是熟悉的吵闹。

　　和几个同学打了招呼，姜玉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七点五十五，吕佳筠背着书包匆匆忙忙赶了进来，一屁股坐到了姜玉旁边，长长喘了口气：“还好没迟到！”

　　姜玉已经背了会儿单词，“起晚了吗？”

　　“对啊，好久没这么早起来过了，真是要命。”吕佳筠神情看上去分外憔悴，“这个暑假我最早都是十点起床，今天早上我妈叫我我差点以为自己要猝死了。”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班主任进来了。

　　高三开学的第一天，各科老师都先说了这一学期的计划，给班里学生先打个鸡血，下午的时候班主任已经将高考倒计时数字贴在了黑板的右上角。

　　姜玉第一次有了实感，她已经高三了。

　　小边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