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悲》沙雕味冰糖葫芦

1、有情似无情

　　又是一年花谢叶枯。

　　皇宫内的景色与外面的风景终究不同。在宫外打拼的老百姓会随着四季变化而奔波，可宫中之人的生活却日复一日的一成不变。

　　皇帝亦是，生活在后宫的妃子们更是如此。

　　她们从入宫的那一刻，便注定永远关在这外表富丽堂皇的牢笼。她们直到死的那一刻，都得在这宫里孤独苟活，家人无法陪伴在旁，甚至连夫君都极少见着。

　　偌大的宫殿唯独对自己唯唯诺诺的宫人会在旁等着吩咐，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而已。

　　夜色微凉，我蹲在娘娘的宫寝外头守夜。娘娘待我甚好，平时也会让我到铺满地龙的寝内守夜，可今日陛下会来，两夫妻需要点私人空间。

　　屋内此时特别安静，好似那熠熠的烛光只为照亮着虚无。后妃个个都盼望陛下宠幸，唯独皇后娘娘不愿，往往陛下来到娘娘寝内时，整个景仪宫气氛都特别压抑。

　　刚来到宫里那时，我只觉得呼吸困难，有种被摁在水里的痛苦。

　　我不清楚陛下和娘娘的过往，只知他二位是在陛下登基前就两情相悦的结发夫妻，但自我服侍娘娘后，我便从未见过娘娘给陛下好脸色，也未见过娘娘在陛下来时，表露出对他的爱慕之情。

　　在这种夜晚里，别的宫可能是巫山云雨，但景仪宫却是相对无言。

　　即便如此，陛下却从未冷落娘娘。

　　在外人看来，陛下待娘娘甚好，而娘娘不识好歹。

　　今夜，大抵又是娘娘的不眠夜。我曾瞧过娘娘在陛下上朝时，便立马睁开了眼，眼神清明，毫无惺忪。娘娘告诉我她怕陛下趁她入睡时，对她动手动脚。

　　我闻言，只是忍俊不禁，说这话的娘娘让我有种见到刚与夫君成亲的姑娘似的。

　　不知在外头吹了多久的夜风，手脚微凉之际，寝内突然有了动静，悉悉簌簌的衣物摩擦声，我知道这是陛下准备离开的动静。

　　果不其然，身后的门打开了。

　　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出现在我身旁。

　　“奴婢叩见陛下。”我连忙起身恭敬地行礼。

　　陛下看起来并未为娘娘的拒绝而发怒，仍旧嘱咐我要好好侍候娘娘，语毕，便随着齐公公往御书房走去。

　　我愣愣站在那，恭送他二位。

　　“翠儿。”是娘娘在呼唤我。

　　我连忙走了进去，只见床上坐着一名美人。娘娘的美并非是张扬明艳的，她的美是韶颜雅容，浑身都是温婉端庄的气质，所以我从未对这样的女子能坐上皇后之位而感到怀疑。

　　此时，她坐在床沿温柔地看着我。

　　“娘娘，有何事要吩咐奴婢的？”

　　娘娘温柔地说：“无事，只是外面天凉，你这小身板不适合待太久。”

　　我回以一个淡笑，娘娘总是待我这般好，我又怎会与她离心？

　　我不知其他宫的娘娘是如何对待我们这些宫人的，但我知道，她们从未像皇后娘娘这样，待我们如亲人。

　　“夜深了，还请娘娘早些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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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宫妃子的生活便是那般无趣。

　　白日时辰一到，便要来到娘娘面前问安。我有时挺佩服这些女子，明明都不喜对方，甚至有人仇视着娘娘，却总能维持那副恰到好处的笑容，施行那些礼仪。

　　娘娘心里想必是清楚的，可她从未亏待过任何一个嫔妃。

　　我曾问娘娘为何，娘娘回：“因为都是可怜人，谁也不比谁好。”

　　那时，我才入宫一年，我并不懂娘娘所言何意。随着资历渐长，我渐渐懂了。

　　宫里的所有娘娘都是那些达官贵人家中的掌上明珠，个个都是娇养的大家闺秀，明明有资格成为别人的唯一，却要为了家族荣耀，被囚于这宫里，与数十百计的女子共侍一夫。

　　我也懂了为何娘娘不愿在入宫后，给陛下好脸色。曾经是唯一，如今却成了其一，任谁都无法接受。

　　那些过过场的妃子时辰一到便告辞了，百名妃子中，唯独锦嫔娘娘是与皇后娘娘真心交好。

　　“锦嫔，暖夏已去，凉秋来临，你要多照顾好自己，莫要着凉了。”

　　锦嫔娘娘曾是兵部尚书之女，不仅容貌倾国倾城，才情更是一绝，曾经名闻天下的琴仙，如今也成了金丝雀。大抵是和娘娘都有着同样的想法，我从未看过锦嫔娘娘待人高傲，她对人都是温和有礼。

　　“有劳皇后娘娘惦记了，宫里发配的柴火都够嫔妾用了，嫔妾那宫从未冷过。”

　　“那就好。”娘娘欣慰地笑了。

　　临近午时，锦嫔娘娘也告辞了，整个景仪宫再次安静下来。

　　“翠儿。”待我看向娘娘，娘娘才继续说：“来陪本宫说说话吧。”

　　我自然地坐在娘娘身旁，因为我心知娘娘想要的不是只会倾听的下人，而是可以倾诉的好友。

　　“这偌大的景仪宫，每日都是如此静谧，静得本宫都不知今朝何夕。”

　　的确，宫里讲求庄严和肃静，除却有大型宫宴之际外，平日到处都弥漫着安静沉闷的氛围。

　　“娘娘为何昨夜又要拒绝陛下？”我曾以为娘娘厌恶陛下，但后来，瞧见娘娘时不时会向齐公公问起陛下的状况，我便知她是有情的，只是不愿表现出来。

　　娘娘闻言，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干巴巴地吐出三个字：“我嫌脏。”

　　我愣了下，这是我头一次听见娘娘回答这个问题。以往我问起时，娘娘总会刻意避开话题，可如今竟然是这么个原因。在我印象里，娘娘是个懂得女子三从四德的人，因此我从未料到娘娘拒绝宠幸的原因只是单纯觉得陛下肮脏。

　　虽表面极冷，我却能从那双好看的眼睛瞧出哀伤。

　　很浓烈，让我也跟着伤感。

　　我想，这个原因大概与陛下登基前的那些往事有关。

　　-

　　中秋将至，陛下命御膳房准备月饼儿给各个宫殿。

　　景仪宫分配到的是桂花馅儿的，娘娘平时最爱吃的就是桂花馅儿，可当她看见御膳房端来时，却面露讽刺，随后把那些精致美味的糕饼分给了宫人。

　　不多时，娘娘便唤我进去，她让我为她开小灶。我之所以知道娘娘最爱的是桂花馅儿，便是往年她都如此做，她最爱吃我做的桂花馅月饼。

　　我在景仪宫配置的小灶房揉制面团，身后却突然出现了个人影。

　　我吓了一跳，还未尖叫出声，便听到那人说别出声。转头看去，是陛下。

　　还未行礼，陛下便说免礼，问我在做什么。

　　我如实回答：“在为娘娘做月饼。”

　　陛下沉默了下，“朕不是命御膳房发配给每个宫了？”

　　我说是。

　　“那皇后为何还要你特地做饼？”

　　这下换我哑然，我不知该如何表达，才不会害了娘娘。

　　陛下看出我的迟疑，便说：“你如实告诉朕就好，朕不会怎样。”

　　既然陛下发话了，我自然是遵命。我说：“娘娘把御膳房的月饼都分给我们了。”想了片刻，还是补充了句：“大抵是娘娘吃惯了我做的桂花馅月饼。”

　　陛下虽然脸色难看了起来，却也未责斥娘娘，只是在离去前，深深叹了口气，命我好好做饼，莫要糟蹋食材。

　　表面说是怕食材被我浪费，但实际却是关心着娘娘，希望我可以给娘娘做好吃的。

　　一个时辰后，我总算是做好月饼，小心翼翼地端去娘娘寝殿内。

　　娘娘优雅地咬一口，便称赞我的手艺。我腼腆地笑了，做饼这事其实是我的看家本领，入宫前，我曾是某家糕饼店老板之女，因为生活拮据，只能供养得起兄长，最终让我入宫当差。

　　我不怨。

　　在家那时，我每日过得水深火热，有一餐没一餐，家里有好吃的都是先给兄长，若有多余，才会给我。爹娘说女孩子无需养得那么好，反正未来也是嫁人的命。我虽不这么认为，却也从未反驳。

　　我恰好在陛下登基那年入宫，而后便分配到娘娘身旁，从此过上餐餐饱食的生活。

　　所以我不仅不怨他们的无情，反而感激起他们的抛弃。

　　若不是他们放弃了我，我也遇不到这么好的主子。

　　看着娘娘满足的笑，我心也跟着满足起来。

　　娘娘尝了几个后，才拿起帕子擦嘴。随后问我：“你是不是有些好奇本宫为何宁可吃你做的饼，也不愿吃御膳房准备的？”

　　我点头称是。我虽有些手艺，却终究比不上那些手艺顶好的御膳大厨。

　　娘娘笑了下，那笑有些勉强，令我看了不禁想上前安慰。

　　“有些东西即使尚存于心，却终究无用了。既知如此，何必当初。失去的，永远都无可能回来，无论再怎么挽回，终究是有了裂痕。”

　　我似懂非懂，只朦胧知道娘娘所言，大抵是与她和陛下的前尘往事有关。

　　待在娘娘身边越久，我知道的越发地多。知道的越多，我也越发地心疼娘娘。

　　并非是陛下多么不好，平心而论，陛下待娘娘的好早已超乎一个皇帝对待嫔妃的好，我时常能见着陛下眼中对娘娘那份藏不住的情意。只不过，我更了解娘娘，娘娘不是那种狠心之人，她不会随意践踏他人的情。

　　我更愿意相信是陛下做了对不起娘娘的事，而导致娘娘对陛下的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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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萌短文，不长。
这几天，请别叫我糖葫芦，请叫我钮咕噜.翠儿。[狗头.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