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伯特之泪》371

5、第二个问题

　　“鲁伯特先生，基地收到了一封来自G先生的邮件，请问您是否接收？”
　　南娜的声音响起时，鲁伯特正和阿波罗呆在控制室。他和阿波罗在九月下旬抵达矿星，如今九月已至尾声，这意味着第二个风季即将结束，而矿星很快就可以恢复工作。
　　因此鲁伯特最近开始练习如何下达精细指令——他在对仓库中的小型挖掘机器进行远程操控的练习——和对机器人下达命令不同，小型挖掘机器需要指令更为细致和精准。
　　听到南娜的声音时，鲁伯特正在调整机器的挖掘方向，但当他听到‘G先生’这个名字，他的情绪立刻失控了，下达的指令出也现了偏差。
　　位于仓库练习室内的机器机身旋转数圈，然后发出滴滴滴的警告声向后倒去。
　　在机器出错后，阿波罗立刻按下了停止按钮，使机器在倒地的瞬间就停止了运转，阿波罗拽住鲁伯特的手腕，让他面对自己，愠怒道：“你知道自己刚刚按了什么吗？！”
　　鲁伯特的手轻轻颤抖着，他想挣开阿波罗的手，却没能挣脱：“这只是练习。”他回答。
　　“可你差点让机器爆炸！”阿波罗道，“假如这不是练习，这款机器的爆炸可能会波及整片区域的机器。”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生气。”鲁伯特反问他，“即使机器爆炸了又怎么样？它只会造成财务上的损失，不会对我造成任何伤害。”
　　“我的责任是保护你，而‘不会造成任何伤害’这件事并不是百分百确定的。你仍然有可能受到波及。”阿波罗说，“哪怕你只有亿万分之一可能受到伤害，我都会为此感到愤怒。因为这是你本可以避免的。”
　　“责任。”鲁伯特重复这个词，他用力一甩手腕，挣开了阿波罗的手。
　　他不再和阿波罗谈论这件事，鲁伯特转身离开控制室，并命令道：“南娜，接收邮件。”
　　阿波罗则被留在原地，呆立片刻后，他追了上去。

　　鲁伯特十岁的时候失去了自己的父亲，接着他的母亲也离他而去了。
　　所以从十岁起，他就跟随自己祖父离开α星，去往一个偏远、落后的星球生活。那是一颗很小很小的星球，星球上方悬挂着人造太阳，而鲁伯特的祖父控制着太阳的明灭。
　　在那里的每一天，当鲁伯特起床时，太阳就已经白惨惨的升起，等到他睡觉，这顶太阳也就熄灭了。
　　α星上有的东西这颗小星球几乎都没有，在这颗星球上，鲁伯特不能使用星网，不能联系自己的朋友，他每天能做的，就只是呆在学习室里观看祖父为他录制的视频。
　　从十岁到二十四岁，十四年间，鲁伯特只离开过这个星球三次。一次是刚来不久，鲁伯特的祖父带着他回α星为玫瑰歌姬举办葬礼，一次是他生了很严重的病，不得不去α星治疗，还有一次，就是他的成年仪式。
　　鲁伯特没有朋友，只有祖父，而他的祖父，也在他二十四岁这一年离他而去了。

　　“叮。”邮件接收成功的提示音很快响起，鲁伯特犹豫了一会，还是没有立刻观看。他快步走向卧室，在进入卧室后才有勇气打开自己的光脑。
　　G先生发来的邮件很简单，只有一段话。
　　【亲爱的鲁伯特，
　　很抱歉我将告诉你的这件事，但我们得到的最后一个关于你祖父的消息，是他驾驶着飞行器进入了位于M星云处的黑洞。】
　　鲁伯特关闭了光脑。邮件的文字却好像刻印在了他的脑海中，使他不管睁眼闭眼都看得到。
　　他驾驶着飞行器进入了位于M星云处的黑洞。
　　鲁伯特想，我原本以为他只是暂时离开了。进入黑洞……他睁着眼愣愣的想，祖父真的这样做了吗？是的，他确实做的出这种事。可是…可，鲁伯特打开光脑，又一字一顿的读起邮件。
　　这是不是一个玩笑？G先生是在骗我吗？鲁伯特的手停在G先生的联系方式上，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G先生，那是个和善的男人，他为祖父工作。是他拟定了祖父的遗嘱，也是他在飞行器上发现了鲁伯特。
　　G先生不可能骗人——鲁伯特的头痛了起来，他闭住眼睛，但眼泪依旧流了出来。
　　进入黑洞……那是鲁伯特祖父曾在梦中呓语过的想法，他一直认为黑洞可以让他再次见到自己的挚爱们，所以，所以他最后真的这样做了。鲁伯特捂住自己的脸，但泪水依旧溢了出来，他恨我。
　　他一直认为我是他女儿的污点。
　　但这时阿波罗缓慢却坚定的搂住了鲁伯特，在接触到阿波罗臂膀的瞬间，鲁伯特忍不住崩溃了，他哭着，声音哽咽：“他是故意的……”
　　“我在这。”阿波罗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依旧回应了鲁伯特，他的臂弯像温暖又坚硬的蚌壳，将鲁伯特牢牢地包裹起来。
　　我安全了吗？我是安全的吗？鲁伯特将自己埋进阿波罗的怀抱中，像走失的幼崽，又像看见绿洲的沙漠旅人。在十岁以后的长久时间中，他第一次哭出声音，第一次猛烈的落泪。
　　“……你真的爱我吗？”在泪水滴落的某个瞬间，他问阿波罗。
　　“我爱你。”阿波罗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