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运之子为他疯魔》焚赫

9、采药少年

　　山中不知岁月长。天上云卷云舒，云来云去。转眼间，半个月时间匆匆流逝。

　　后山。

　　后山是一片灵气稀薄的荒山，没有茂盛的树丛，野草却长得极高，长风压旷野，举目远眺也望不到边际的翠绿。

　　翠绿中，缥缈薄透的冰鲛绡像鲛人的长尾，随风而动。两条修长小腿悬挂崖边，百无聊赖地摇晃着。

　　裴黎双手枕在脑后，口里叼着一只竹笛。他心情烦闷时，总爱独身来后山吹笛，通常吹上一时片刻，情绪就能舒畅起来。

　　他喜欢这里的风，翱翔天地河川的、自由的风。

　　清越悠扬的笛声奏响在长风里，随意散漫，又正因这散漫，勾动人的心弦。

　　蓦的，裴黎感到一股视线落在他身上。笛声微微一顿，接着又继续响起。

　　白鹭山道的结界还没有修补好，裴黎熟悉这视线，是一个山脚下来的采药少年。总是在固定时期出现在后山，听裴黎吹完曲子才离开。他总是默不作声地坐在站在半人高的芦苇荡里，从不出声，大概还以为裴黎不知道他的存在。

　　对于他，裴黎一直采取无视态度，今天是个例外。可能是因为太无聊了，裴黎停下吹笛，站起身，朝他走去。

　　那少年瘦得像只猴儿，大抵有裴黎胸口那么高，衣服也破破烂烂的，但把自己打理得还算干净，身上没有异味。他身后背了个只箩筐，快有他半个人那么高了，里面装着杂七杂八的药草，还有一叶山中特产的几种石头。裴黎不知道这种石头在山下能买钱，只疑惑他为什么要捡这些重又没用的东西。

　　见裴黎朝自己走来，少年惊慌失措地后退两步，转身拔腿便跑。裴黎一个箭步蹿上去，揪住他的后衣领子。

　　“跑什么跑，难道我会吃了你吗？”

　　少年跟拎小猫似的拎住脖子，不敢动了，怯生生地看着他：“你、你是妖精吗？”

　　裴黎：“不是。”

　　“那，你是仙子吗？”少年的目光流连在他脸上。

　　裴黎跟摁住猎物的大猫似的，扒拉他，哼了一声：“我是修真者。”

　　少年不懂什么是修真者，他只知道山脚下的人都说这座山是仙山，居住在仙山上的人，就是仙子。毕竟，眼前这人长得这样好看。

　　裴黎撩开他的头发，微微一愣。少年长得十分标志，五官精雕细琢，像只瓷器娃娃，但从额角到下巴，却有一道狰狞的深邃伤痕，可怖无比。

　　察觉到他的视线，低下头来：“仙、仙子别看我，我长得丑，会吓到仙子的。”

　　裴黎皱眉，凶巴巴道：“不准那样叫我！”他又不是女的！

　　飞鸾被他一凶，哆嗦了一下：“知、知道了。”

　　裴黎扒拉够了，把人放下来：“我胆子很大，我还见过很多很凶的灵兽，你吓不着我。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答道：“飞鸾。”

　　“好，飞鸾。”裴黎警告道，“你最好早点下山，以后也不要再来了。前段时间有魔族入侵了一叶山，凡人在这里很危险的。”

　　飞鸾茫然问道：“什么是魔族？”

　　裴黎：“就是坏蛋。很坏很坏的坏蛋，会吃小孩儿那种！”裴黎其实自己也没见过魔族，但为了吓唬少年下山，他极尽所能描绘魔族的可怕之处。在裴黎眼里，吃小孩儿的就是最坏的坏蛋了。

　　飞鸾：“……”我是十八岁，不是八岁。

　　飞鸾：“我不能下山。”

　　裴黎：“你不相信我吗？”

　　“不是这样的，仙子。”飞鸾摇了摇头，“我奶奶生病了，郎中说，只有一叶山上的蛇羽花能治好她。我知道，一叶山是仙人们的地盘，哥哥，我摘了蛇羽花就走，好不好？”

　　裴黎心下一动，继续维持着面无表情。

　　少年抬起头来，眼眶红红的，奶音里还带点儿可怜巴巴的哭调：“哥哥，求你了。”他从朱雀城赶来一叶山，一边采药卖钱一边寻找传说中能治好奶奶肺痨的灵药，如果这个漂亮得像神仙的哥哥要把他赶下山，飞鸾不知道奶奶该怎么办才好。

　　飞鸾跟一只淋了雨的小动物似的。还是个小孩子呢。裴黎心下叹了口气。他对小动物最是没辙，就连宁泽养的肥山雀，也是一边嫌弃一边喂。无怪乎那山雀那么缠他。

　　小孩儿差点掉眼泪，又倔强抹眼睛的样子让人心软。裴黎抽出一条帕子，嫌弃地把他的鼻涕眼泪搓干净：“行了，我陪你去，摘到蛇羽花就下山，知道吗？”

　　飞鸾用力点头。

　　裴黎读过太初真宗的宗卷，上面记载，蛇羽花生长在阴暗潮湿的洞窟内，由修炼出神识的青蟒盘踞守护，蟒群可不是好惹的，要是放人独身前去，小孩儿保准被吃得渣都不剩。

　　“裴哥哥。”

　　“嗯？”裴黎转过身去。

　　飞鸾拥有一双极为明亮的眼睛，干净澄澈，倒映着万里无云的晴天，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谢谢你。”

　　裴黎：“……少献殷勤，啰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