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运之子为他疯魔》焚赫

8、雀目盲症

　　直到月至中天，裴黎才回神似的，眨了眨眼。

　　这时，他的眼前已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了。

　　裴黎患有‘雀目’，症状较为严重，一旦入夜，便看不清任何东西。往常还好，月亮高悬于天，把道路照得敞亮，但今晚无风也无月，现在的裴黎，跟瞎子无异。

　　夜晚的议事阁里也静悄悄的，裴黎摸索着从地上站起来，他两个膝盖都跪得淤紫了，站起来时不由踉跄了一下。在心里估量了一下方位，转身朝门外走去。

　　忽然，眼前的黑暗中出现了一只灯笼，煌煌烛火透过薄透如云的纱面照射出来，照亮烛火旁边的少年俊美的脸蛋。

　　“师兄，我接你来了。”

　　裴黎心里还没消气，看见他就火大，但宁泽眼巴巴跑来接他，冲人家发火也太人渣了。只好不尴不尬地嗯了一声，等腿上麻劲儿缓过来，慢慢挪出门去。

　　灯笼虽然明亮，照亮范围却只有不大一块儿，裴黎一到晚上就是个睁眼瞎，不得不走得与宁泽很贴近才能看清楚路。

　　无极殿位于瀑布旁一处宽阔平坦的山体上，悬泉飞溅，在天气晴朗的夜晚，能看见澄金的圆月半沉进溪水中，连带着冲刷而下的瀑布也呈现流沙般的金色。

　　上无极殿的路很陡峭，对于修真者来说却不是什么问题，只是裴黎夜间无法视物，脚下有小石子也没法看清，走得有些磕磕绊绊。

　　他趔趄了一下，宁泽后退一步，修长五指张开，握住裴黎手腕：“师兄，我牵着你走吧？”

　　裴黎挣开他：“不用。”虽然因为雀目而看不清路没什么丢人的，但他可不想在宁泽面前示弱，步子迈急了些，结果正正撞到宁泽身上。

　　宁泽：“噗嗤。”

　　裴黎：“……你刚才是不是笑了？”

　　宁泽一本正经：“没有，师兄，我哪有笑你。”

　　裴黎蹙着眉，抿了抿唇，露出他平日绝对不会露出的困扰表情。他从小养在山上，接触的人不多，言行举止都有股迟钝的天真，又生了一幅美极的皮囊，他不知道宁泽在看他，因着看不见，眉眼间无意识地流露出几分脆弱，简直血液里都流淌着风情。

　　裴黎这一撞，宁泽没拿稳灯笼，灯笼直接顺着斜坡滚进下方的溪水中，瞬时熄灭了烛光。

　　裴黎这下是彻底看不见东西了：“宁泽，灯笼呢？”

　　“师兄，你刚才撞在我身上，灯笼不小心滚到水里去了。”宁泽回道。

　　裴黎：“！”

　　怎么这样啊？

　　他忽然感到一阵失重，双脚离地，被人打横抱起：“宁泽，你干什么！”裴黎吓了一跳，十指收紧，揪住了宁泽肩膀上那小片布料，“你放我下来！”

　　宁泽：“我怕师兄摔倒，我抱师兄回无极殿。”

　　“我不想这样，放我下来，宁泽。”裴黎掰他的手臂，可是这小屁孩儿手劲稳得很，你手这么稳，是怎么把灯笼掉进溪水里去的？

　　裴黎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其一他和宁泽关系不好，最重要的是他身为师兄的脸面荡然无存！起先还气得厉害，气着气着累了，蜷在师弟怀里昏昏欲睡。

　　宁泽把他放进床褥的时候，裴黎惊醒了一下，半醒半寐地睁开眼，哑着嗓子问：“到了？”他睡意浓时，语气不似平常那样争锋相对，原本的音色很柔和，像对着需要耐心对待的小辈讲话。

　　宁泽手指一弹，点燃桌上一根蜡烛，低声道：“到了，师兄，困了就睡觉吧。”顿了顿，“给我看看你的腿。”

　　裴黎是真的太困了，无意识地对着平常最讨厌的师弟撒起娇来，唔了一声：“……不给。”一边嘟囔，一边蜷缩起两条长腿。

　　可惜的是，现在的他可对宁泽没有半点威慑能力，后者握住他的脚踝，脱下他的靴子。裴黎的脚也生得像精雕玉琢的瓷器，脚趾修长，脚型瘦窄，足弓高，脚背上蜿蜒着显目的青色血管。

　　宁泽一手握住裴黎脚踝，一手顺着他的裤脚往上捋，露出一截瓷白小腿，肌莹骨润，活色生香。白皙的膝头上是一片深青发紫的淤痕。

　　“师兄。”宁泽嗓音有些嘶哑，克制着摩挲手下柔肌的冲动，“忍着点，我帮你擦药膏。”

　　无人回应。裴黎已经睡熟了。

　　宁泽细心给他擦好药膏，又处理了昨晚裴黎脸上被箭矢刮出的伤口，给师兄掖了掖被角，在原地站了片刻，关门离去。

　　次日清晨。

　　“嘶，好痛。”裴黎捂着头皮痛醒过来，坐起身来，挥手把站在枕边的那只肥墩墩的小山雀驱走。这群山雀是宁泽养的，原本是途径一叶山的野雀，喂了几次黍子后，就厚颜无耻地赖在无极殿不走了。昨晚窗户没关，这只讨厌鬼就顺着窗棂飞进来，一大早扰人清梦。

　　今早的无极殿格外静悄悄的，多了一分不同寻常的冷清。裴黎懒洋洋地散着头发，披着外套来到桌边，给自己斟了杯茶。肥嘟嘟的山雀扑棱着小翅膀，摇摇晃晃地飞过来，落在裴黎肩上。

　　裴黎挠了挠它毛绒绒的脖颈：“怎么，饿啦？宁泽今早没喂你？”

　　喝完茶，裴黎在茶壶下发现一封信。宁泽的笔迹，信里说他今早寅时就走了，一定会尽早处理完朱城疫情事宜，赶回宗内，说自己出门在外也会挂念师兄，万望师兄注意身体，毋忘天冷添衣。

　　谁挂念？

　　裴黎哼笑一声：“自作多情。”

　　倒也不必急着赶回太初真宗，宁泽是和主角受楚怜一起离开的，一段缠绵悱恻、见者落泪的传奇爱情故事就要展开，他还能记得自己有个师兄才怪。到时候不为了心上人，反捅他师兄一刀就好。

　　裴黎捡了几粒黍子，喂给山雀，勾了勾它的下巴：“你说是吧？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