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运之子为他疯魔》焚赫

35、青梅竹马

　　裴黎看过去，发现这狐妖神思恍惚，似乎被什么摄住了心神，一直在念叨：“难怪，难怪如此……他就是当年的镇国公，那小子就是他的外孙，当年那女人发疯自杀，所有人都把责任归到了海棠姬身上……”

　　裴黎没听清，问了句：“你在说谁？”

　　望玉却立马闭嘴不答话了。裴黎也没在意，端了盆水来擦拭手上沾染的血迹。起身的时候，因为身上穿的是宁泽的衣服，太过松垮，百闻道给他的请柬便掉了出来。

　　“我是说这件衣服的气味和你闻起来不一样，原来你穿的是你师弟的衣服？”望玉先是调侃了一句，随即便看见了请柬，眼神稍凝，“这是百闻道的请柬？”

　　“嗯。”裴黎把它拾掇起来，随手放在了桌子上。

　　望玉有点激动地直起身：“我也要去！”

　　裴黎见她浑身伤口又渗出血来，嗔怪一声，连忙将人按回床上：“你去干什么？我听宁泽说，风舆湖心岛排查很严，你是妖，进不去的。”

　　“你不懂，有些事情，我一定要问个清楚明白，要不然我不能安心。”望玉想了想，裴黎说的也确实是个问题，风舆岛没有请柬不得入内，而裴黎不可能带她一只狐妖进去。眼珠子转了几圈，忽然一扭身，变成狐狸模样。

　　望玉变成的白狐狸只是很小一团，看起来就像还没有成年似的，比之前见过的本体小了许多，刚好够裴黎揣进怀里不被发觉。

　　“我这个样子，你能带我进去吗？”

　　见裴黎犹豫，她又急忙叫唤：“哎呦，我的尾巴好痛哦！本来今天高高兴兴的，不知道是谁把修真界的人引来，什么檀删精舍啊，什么宁家啊，全都来围攻我一个……”

　　裴黎头疼地选择举手投降：“你别叫唤了，我带你去还不行吗？”

　　望玉相当满意地吱吱叫了两声，她跳到裴黎床头枕头边上，用爪子扒拉扒拉，刨出一个窝来，把自己舒舒服服盘了进去，是今晚就要在这里歇息的意思。裴黎洗漱过后，吹灭蜡烛，也要睡觉了。

　　正迷迷糊糊，昏昏欲睡时，望玉忽然道：“对了，你给我离檀删精舍那个问心鹤远点。”

　　“嗯？为什么？”裴黎快睡着了，根本没听清楚她在说什么，敷衍着问。

　　望玉哼唧两声：“我早晚要杀掉他，你离他近了，到时候只徒增伤心，还要怨恨起我来。”

　　“……”裴黎已经睡熟了，发出匀称的呼吸声。他自然也就没听见，望玉接在后面的一句话。

　　“到时候你身份暴露，天下攻讦，以你们俩上一辈的渊源，你们必定会站在对立面的……”

　　.

　　裴黎一大清早是被痛醒的。他的胃一直不好，可能昨天没怎么正经吃饭，一大早起来就疼得厉害，导致他整个人精神不振，看起来懒洋洋的。望玉从窗外跳出去，说会一路跟着他们的马车，等到了风舆岛外的结界，再让裴黎找个没人地方把她接进去。

　　他下到楼时，看见问心鹤和宁家兄弟都已经坐在了桌子旁边吃早点了。一张四边桌，问心鹤和宁泽对面坐着，都没看对方，目不斜视喝着粥。一侧坐着宁均，普惠和尚不见了，可能是在哪儿调戏小姑娘去了。

　　尹心微要去坐那个唯一空位，两道视线同时投射过来，给她唬得一怔，骂道：“不坐就不坐，还不稀罕挨着你们坐呢，神经病！”

　　宁泽和问心鹤两个人都在三公主心中暗鲨名单的名列前茅，三公主翻了个白眼，扭头就走了。

　　宁家与西诏皇室关系匪浅，尹心微和宁均是青梅竹马的关系，而宁泽从小就离家在外，别说尹心微了，他连家里姨母大伯都认不熟，更别提兄长的青梅竹马。一开始尹心微本来也拟定要配给宁均的，只是玄源真君从各方面来说都更偏爱小儿子，加上西诏皇室也更加中意宁泽，所以才将婚约定在了宁泽身上。

　　宁泽被誉为千年来，唯一有希望打破现今修真界僵局、飞升上界的天才。而西诏皇室在九州大陆上统治百年，国库中的千年积蓄可让不少人眼热。这两家结亲，正是强强联合，双方家长都极为满意。

　　哪里会想到宁泽根本不配合，他什么都不知道，被急匆匆召回玄霜道，在得知原委后直接在议亲现场变了脸色，对他老子冷嘲热讽：“既然觉得这是门好亲事，你怎么不自己去成亲？”

　　把玄源真君气得脸色铁青后，他撂担子就走。但西诏皇室和宁家联姻的消息已经放了出去，双方都是有名有望的大家族，丢不起这个人。于是临时改换婚约，换成了宁家大少爷。

　　宁均并没有意见。他和尹心微从小一起长大，彼此知根知底，两小无猜，虽然心微有时过于娇蛮，但宁均素来好脾气，总能妥善包容。在他心中，不论是为了家族为了父亲、母亲，还是从自己的角度来看，心微都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妻子的人选了。

　　他在心中责备弟弟的一意孤行，到底是喜欢着谁，为什么这么冥顽不灵？直到他看见了裴黎，一瞬间就理解了宁泽的选择。

　　裴黎今天穿了件雪白的衣服，他脸色不是很好，掀起衣摆坐在了椅子上。

　　“裴道友是身体不舒服吗，喝点热粥？”宁均看他的脸色，关心问了一句。拿勺子舀了两勺莲子芡实热粥，放进碗里，放到裴黎面前。

　　宁泽看了哥哥一眼。

　　裴黎接过来，道了声谢。热粥下肚，果然要好多了。

　　“师兄，尝尝这个。”宁泽给他夹了只南瓜荠菜小饼，裴黎咬了一口，表情一言难尽，艰难道：“世界上还有这种口味的东西啊……嗯……”

　　他想把南瓜荠菜小饼丢掉，宁泽伸出碗：“师兄，不可以浪费粮食。”

　　裴黎养得像只矜贵的猫咪，挑食又矜贵，饭量也像猫，吃一点点就饱了。宁泽倒是什么都不挑，以前也常常收拾他的剩饭，裴黎没多想，把南瓜荠菜小饼给他夹了回去。

　　桌上另外两人都有点神色微妙。裴黎吃饭习惯很不好，每一样看起来好吃的、没吃过的，他都要尝一尝，每样一小口，一般一圈尝下来就饱了，宁泽在就帮师兄解决剩下的，宁泽不在这些东西只能去喂无极殿叽叽喳喳的肥山雀。

　　裴黎刚放下筷子，便见一楚族人从楼上匆匆走下来，他问了句：“怎么了？”

　　那个年轻人停下来，颇有点苦恼道：“我小侄子发烧了。”

　　裴黎想起楚族那个小孩，长着圆嘟嘟的红润脸蛋，可爱得像年画里的善财童子，嘴也很甜，趴在车马窗边说自己小叔让他来问自己，要不要上去坐。

　　“那孩子生病了吗？”裴黎关心道，“你要去抓药吗？我和你一起吧。”

　　宁泽道：“师兄，等会儿就要去风舆岛了。”

　　裴黎挥了挥手：“我很快回来，要是等不急你们先走吧。”

　　楚族是本地人，对这里的药房比裴黎熟悉，没有去那些装潢典雅，人流如织的大药房，反倒一路来到一处不起眼的小药房。掀开帘子，裴黎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带着苦味的药香伴随香炉中的袅袅白烟在这个光线黯淡、暗香氤氲的室内缭绕，仿佛走入了另一番天地。

　　听了年轻人的描述，掌柜开出一张药方，将一个高挑削瘦的少年喊过来：“按照这个方子，去给客人抓药。”

　　那少年应了一声，转身要走，裴黎看见他的脸，诧异了一下：“飞鸾？”

　　飞鸾听见有人叫他名字，疑惑地转头，看见裴黎愣了一下，惊喜道：“裴哥哥？”他朝裴黎走来，“您怎么在这里？”

　　裴黎好笑道：“这也是我想问你的，太巧了吧。”

　　老板咳嗽一声：“先抓药。”

　　飞鸾原本以为自朱雀城一别，再也不能见到裴黎了，一高兴就忘了本来要做的事。

　　裴黎也点点头：“去吧，我等你。”

　　飞鸾挠了下脖子，害羞地跑远了。

　　抓完药后，裴黎支走楚族年轻人，和飞鸾聊了会儿天。才知道他被路过朱雀城的药店老板赏识，聘来做了伙计。来这家药房的都是熟客，不会被飞鸾脸上的疤痕吓到，也不会因此而呵斥、辱骂，让老板辞退他。老板答应为他医治奶奶，只收取很少的费用，飞鸾把奶奶也从朱雀城带到这里，每天带老人家散心。

　　“孝顺的好孩子。”裴黎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栀子花一样柔软洁白的手指从少年的发中穿过。

　　飞鸾的头发又干又枯黄，与裴黎的手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小少年不禁有点自卑。重逢后心中的热切和兴高采烈像被一盆凉水浇灭，看了看身上粗糙的麻布短衫，他沮丧地心想：像我这样的人，究竟有什么资格对天上的明月痴心妄想呢？

　　之后又聊了会儿天，裴黎算算时间，去风舆岛的队伍就快要出发了。他起身和飞鸾挥手告别，飞鸾却向老板说了一声，坚持要送他回去。

　　走到半路，裴黎又胃疼起来，捂着胃冷汗涔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