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运之子为他疯魔》焚赫

27、沧州楚族

　　回太初是不可能回太初的，待了二十多年还没待够吗？打死也不回去。

　　夜月高悬，由灵符自动趋势的马车朝着太初真宗方向不缓不慢地前行，裴黎盘腿坐在马车内，似乎在闭眼调息。

　　忽然，他睁开眼，‘看’向对面宁泽的方向，虽然看不清楚人，但能听见那均匀且绵长的呼吸声。刚才倒给宁泽的酒里他加了点‘料’，宁泽对他没什么戒心，果然中招。

　　今夜月光甚好，视物无碍，裴黎隐约记得沧州府是在南方，看了眼天上星子，选了条不起眼的小路走上去。却没看到，在身后马车上，他离开不久后宁泽就睁开了眼，眼神清澈毫无困意，朝着他离开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却没有追上去。

　　走到一半，裴黎才记起自己脚踝上叮铃铃响动的铃铛，按这个速度走下去，很快宁泽就能追上来，他清楚宁泽优越得令人发指的体质，那杯酒药不倒他多久。

　　虽然夜晚御剑容易走岔道，但他现在顾不得许多，连夜御剑巫雨离开。

　　一路还算顺利，直至晨光熹微宁泽也没出现把他抓回。裴黎在一座不起眼的边陲小镇停下歇整片刻，换上了一身不起眼的衣服，又在城中找人询问过道路，确定自己大致方向没错后，便持剑径直南下了。

　　中途东走走，西逛逛，裴黎看了二十多年小人书，一直想试试这种行侠仗义不留名，快意恩仇任逍遥的感觉，现下总算有机会做一直想做的事，心里别提多畅快了。如此走走停停，差不多花了半个多月才到沧州地界。

　　裴黎牵着一匹骡子，走在绵延起伏的山道旁，抬头望了眼炽盛阳光。

　　“好热啊。”

　　他揪了揪骡子耳朵，跟它打商量：“大哥，走两步歇一个时辰，你还能不能行了？赶紧的，把我载上，咱们越快赶到沧州府越早解脱，我也好早点把你转手卖出去。”

　　不知是不是听懂了要把它卖出去的话，骡大哥出离愤怒了，尥蹶子要踹他。裴黎一个没躲闪及时，被它踹中肚子倒在地上，沾了一鼻子灰，挽起袖子就要跟这畜生干架。

　　就在此时，一阵隐隐喧嚣从远处传来，裴黎顿住动作，拉着骡大哥寻了处草垛子趴着，静观动向。

　　但见尘土飞扬，马蹄疾奔，一行车队从远处驰奔而来，似乎正在被谁追杀，慌不择路地逃窜着。

　　裴黎抬眼一望，果然在天空上看见几个正在逼近的黑影，浑身黑气缭绕，魔息滚滚，一看就是魔族。

　　众所周知，魔族天性傲慢，而且这些年来在修真界中声名狼藉，臭名昭著，无论到哪儿都是人人喊打，如今已经很少现身，今天忽然出现在沧州地界，还对一支平平无奇的车队穷追猛打，其中必然有蹊跷。

　　裴黎摸了摸下巴，开始好奇马车中是什么人了。

　　跑在地上的四腿牲畜自然比不上飞在半空的修真者，转眼间魔族追至近前，寥寥数人以固定方位将车队包围其中，隐隐形成一个阵法。凌厉的黑色光芒在六个人中穿梭交织，黑烟毒雾与黄沙皆是喷薄而出，身法腾挪间，斗转星移，前路扭曲变形，迷障重重。

　　裴黎想着两方激斗正酣，应该没人来得及注意自己，便坐在原地，从怀中掏出把瓜子儿。这支看似平凡孱弱的车队能在魔族的追杀下一路坚持到这里，队伍内肯定有高手在内，如果他们的高手不傻，现在就应该出现，趁着阵法尚未成型，将其打断。

　　马车中的人显然也是这样想的，下一刻，但见一道修长人影从马车中飞身而出，剑尖横扫，薄唇轻启，喝出一声：“破！”

　　一声‘破’音，无数重影剑光从剑身掠出，漫天飞旋，顷刻间一死一重伤。

　　裴黎倏然站起身，怎么回事？这剑法怎么这般眼熟？定睛一看，这道背对他的人影似乎也有几分叫人无语的熟悉。

　　一道鹅黄倩影从马车中探出头来，充满崇拜地叫了一声：“宁哥哥，你好厉害呀！”

　　危机未除，少女甫一探头便受到了攻击，人影挥剑挡开一道袭向女孩的偷袭，声音还是很温和：“心微姑娘，外面很危险，还请不要轻易出来。”

　　尹心微怕得面色都白了，哆嗦着嘴唇点了点头，眼含泪花地退回车内。

　　其余魔族面色沉沉地拖着同伴尸体退开，虽不敢再靠近，却也没有知难而退，只是在空中不断变换着位置，呈包围之势，仍是不死心想重现先前杀阵。

　　一个魔族大叫道：“大家别退，他早已重伤！杀了姓宁的，马车里都是妇孺，不成气候！”

　　阵虽不能成，偷袭却不停，可以看出魔族所言非虚，人影的确已经身受重伤，剑法虽依旧凛冽难犯，但身形已有踉跄之势，已然是强弩之末。

　　魔族改变对敌之法，不再照着他一个人打，而是转而攻击马车。攻击人影都会被躲掉，而攻击马车，人影为了不伤及里面的妇孺，会主动接下攻击。

　　这就是魔族的秉性，狡诈如狐，心狠手辣，从来不在乎名声，更不会觉得这样做有什么可耻。

　　“宁公子！”

　　人影又挨下一击，口中鲜血喷出，似乎体力已经极度不支，靠着剑歪斜在车轼旁，车内妇孺焦急无助，声声呼唤。

　　一个缺乏对战经验的魔族见此心喜，提剑而刺，人影却突然暴起，一剑刺穿对面心口。

　　与此同时，他身后的杀招已至，人影自知难以躲避，已经做好准备挨下这击，然而晴空投下一道黑影，有人拔剑而来，替他挡下杀招。

　　裴黎脚尖在突出地面的石块上一点，如轻盈鸟鹤掠至半空，灵气在周身积蓄，残影连连，眨眼间就将魔族尽数绝杀。

　　当最后一个魔族倒下时，久违的静寂笼罩了这片大地。宁公子包括马车内的人们皆是怔松，不知这位天降救星是何来头。

　　裴黎甩掉剑刃上的血迹，收剑回鞘，转身踢了踢对方的小腿：“臭小子，人家打你不知道跑吗？呆在原地挨揍，你笨死了！伤到哪儿了，给我看看，宁……你不是宁泽？”

　　眼前的青年一身黑衣带血，眉眼间确实与宁泽极为相似，但气质却迥然不同。

　　比起宁泽时常放空自我的散漫，眼前的人更像个出身自名门世家的公子哥，气质很温和，一看就很有礼貌，很有教养。

　　就算裴黎认错人，踢了人家小腿，他也没有生气，只温和道：“我叫宁均，是玄源真君的长子，道友是认识宁泽吗？他是我的弟弟。”

　　“哦。”裴黎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叫裴黎，是宁泽的师兄。”

　　“原来是裴道友，阿泽在家中时常提起你。”宁均朝他点头示意，“多谢相救。”

　　宁泽经常提起他是什么意思？

　　裴黎下意识就把他说的归作客气话一类，摆了摆手：“路见不平罢了，换做别人我也会救的。话说回来，你们怎么会招惹上魔族的？”

　　“宁哥哥！”宁均尚未来得及开口，马车车帘掀开，一个身穿鹅黄衣裙的少女像只蝴蝶似的扑下来，扑入宁均怀中。

　　是一个清秀漂亮的女孩，裴黎看她一眼，总觉得她眉眼间有几分眼熟，似乎似曾相识。尹心微揪着宁均衣襟，梨花带雨：“微儿好害怕。”

　　宁均不得不停下来安慰她，等车上一干人等都平静下来，马车才再度上路。裴黎得知这支车队也是要去沧州府的，便决定同行，牵着骡哥走在马车旁，和宁均闲聊。

　　“你的意思是，马车上都是楚族的人？”

　　裴黎挑了下眉，心道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望玉让他来找沧州府，就是找楚族。楚族似乎和东离境有关，裴黎不知道东离境是个什么东西，但它似乎和自己的身世有着莫大牵连。

　　他转念又一想，既然这东离境这么重要，想必楚族的人未必会把真正的信息告诉他，于是另起个话头，问道：“既然楚族已经隐居世外多年，为什么现在又忽然要回沧州府了？”

　　马车保持着均匀的缓速前进，宁均坐在马车外，一边往伤口上洒金疮药，一边回答他的问题：“楚族多年前丢失的族长小少爷找到了。”

　　楚族族长年事已高，一生光明磊落，年高德劭，连西诏国的皇帝都十分尊敬他，唯一的心愿就是找到多年前走丢的小儿子，多年来委托无数势力相助，皇室甚至有专门为此奔波的部门，但族长的小儿子依旧了无音讯。

　　直到不久前，一个消息从沧州府传来，族长走丢的小儿子找到了！目前已由实力强悍的修真者保驾护航，送回楚族旧府，无论消息是真是假，这对老族长来说都是绝境中的一线希望。

　　裴黎点点头，也能理解老族长的心情。宁均忽然‘嘶’一声，似乎是不小心手抖，药粉下重了。裴黎看见他微微皱眉，那张温润如玉的俊美面容也泛出濡湿的冷汗。

　　裴黎心想，这两兄弟的眉眼一定都遗传自玄源真君，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他太像宁泽了。要是宁泽受伤，绝不会像这样忍着，肯定早就大声委屈出来，让师兄亲自帮忙上药了。

　　裴黎看了他一会儿，忍不了那种既视感，劈手夺过药瓶：“我帮你上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