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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恶蛇化蛟 ...

  •   他走了两天,一路上人烟都很稀少。农民在土地在麻木地劳作着,烟囱冒出单调的青烟。

      直到第三天,裴黎来到一处河畔。河边围了一堆黑压压的村民,从重重包围中传出歇斯底里的哭声。裴黎走近去看,被围在人群中央的是一个年轻姑娘,穿着大红婚服,唇上涂抹着鲜红口脂,却哭得一脸扭曲,脸上妆粉被眼泪冲得扑簌簌往下掉。

      一个中年汉子粗鲁地按住她的手臂:“不肯也得肯!你是今年村中唯一满十六的闺女,如果不把你献出去,河伯会令村庄遭受灭顶之灾!”

      “去年村长的女儿不也去了,没人能例外。”

      姑娘朝着某个方向希冀大喊:“爹!爹爹,你救我!我不想死,救救我!”

      人群中的父亲却一脸不忍地扭过脸去。

      “哎呀!”一声痛叫,中年汉子的手被石子儿狠狠打中,“谁?!谁打我?”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通道,一位身量高挑的青年缓步踱来:“我打的,怎么了?”

      看清楚他面容的瞬间,许多人都目光呆滞,魂不守舍。中年男子也呆了呆,喃喃几句天人下凡后,彻悟般回神愤然道:“你不是我们村的人!你是打哪儿来的?”

      说着,就想伸手来抓他。乌雨飞出剑鞘,示威般绕空一圈,剑气凛冽地削掉男子头顶发髻。

      男子摸了摸发顶,腿一软,一屁股坐到地上。村民被他这一手折服,大惊之后纷纷跪地叩拜:“仙、仙人啊!请仙人救救我们村子吧!”

      数十年前,村前的大河突然出现一条邪恶的黑蛇。那体型硕大,直能遮天蔽日,头顶有一个小角,隐隐是化龙征兆。张口便吐出人言:“我要这村庄每年向我献祭一个年轻女子。顺我者,风调雨顺代代安康;逆我者,家破人亡不得安宁——”

      村民起先不肯,隔天夜里便被猛涨的河水冲垮了屋子庄稼,损失惨重,死伤无数。只得强忍恐惧满足它的要求,持续至今。

      裴黎哼了一声,抛了抛手上石子儿:“什么河伯?妖怪才对。”

      他心念一起,模仿起话本子里看来的剧情,豪气万丈地一挥手:“你们不用怕,本大侠定会降妖除魔,斩杀妖孽,还村子安宁!”

      有人便说了:“大侠,这畜生狡猾得很,见大侠神威勇猛,怕是心中畏惧,不肯现身。”

      裴黎给他夸得身心舒畅,红红的唇翘起,下意识挺起胸膛:“那你说,该怎么办?”

      半个时辰后,姑娘身上的大红婚服穿在了裴黎身上,瘦小的媒婆踮起脚,迎着他臭得要死的脸色,给那张薄薄的菱形唇涂上艳红的口脂。

      裴黎提起碍事的裙摆,上了竹筏。临行前,村民在他头上遮了一块红布,并叮嘱未到黑蛇盘踞的河心处,绝对不可以将盖头取下。

      他是跪坐的姿势,但修行多年的习惯令他下意识将腰背挺得很直,从侧面看上去,有一种端庄清丽的美。

      夜色渐渐降临,圆月高悬在漆黑的天幕上,绽放皎皎银光,水面倒映着硕大的月轮,竹筏在月亮里前行。即使不需要竹竿上挂着的红纱灯笼,也能清楚看清河面上的景色。

      裴黎肚子咕咕叫起来,从盘子上顺一块糕点送进盖头底下,碎末簌簌掉到裙子上。

      无声无息间,河面起了一层薄雾。气味有些刺鼻,又湿又凉地直往衣服里钻。待裴黎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浑身一僵,指间的糕点掉到筏上。

      藏在雾气里的毒素入侵身体,肌肉被麻痹着动弹不能。裴黎像一个雕塑般,僵硬在原地。黏腻冰冷的触须悄无声息探出水面,缠上他的小腿。

      裴黎被触须拖向水中,他勉强能动弹的手指扣住竹筏的缝隙,指节泛白。触须持续用力,他的下身已经被拖下水,冰冷的河水浸湿婚服,沉重又湿冷。

      大意了!裴黎心中痛恨不已。

      他竭力伸长手臂,正要去够贡品旁的乌雨,一道黑影却蓦的出现在月亮下方,转着手腕挥出轻巧一剑,干脆利落地斩断了触须。

      好俊的身手!

      ……谁啊?

      裴黎懵然:难道村民除了他,还请了别人来帮忙?

      衣领骤然一紧,那人粗鲁地拽着他的后衣领子将他拖上竹筏,裴黎差点没给他勒断气。

      “呆在这里别乱动,我会斩杀此妖。如果你大喊大叫吵到我,我会把你丢下去。”这人开口了,声音像万年不化的冰雪,沉静冷淡,内容却能气死个人。

      不知怎的,这声音隐隐有几分熟悉。

      从裴黎的红盖头下看出去,这人穿着云青墨线祥云飞鹤浮光锦衣,一双黑靴包裹着修长笔直的小腿,似乎是个年轻男人。

      裴黎心道:这什么狗屎脾气?比他还要恶劣。

      竹筏剧烈摇晃起来,触须被斩断,水面下的庞然大物震怒地翻涌起来。小山似的蛇头伴随泼泼激流冲出河面,头上果如传闻所言,顶着半只成型的角,快要化蛟了。张口血盆大口,露出两只长矛似的尖牙,猛然撞向竹筏。

      竹筏险些侧翻过去,裴黎死死攀住边沿。身旁一空,男人拔剑而起,跃至半空。妖蛇发出尖锐惨鸣,无数肉块伴随血雨簌簌落下。浓郁的腥臭蔓延开来。庞然身躯轰然砸进水中。

      毒素效果退去,裴黎抬起能动的手臂,揭开盖头。男人落在竹筏上,脚底沾了污血,他很嫌弃地皱眉,似乎‘啧’了一声。

      “是你?”裴黎惊讶道。

      来人转过脸来,于月色下,似一株挺拔的雪松,有着赛雪欺霜的凛然风姿。长相秀妍,颇有点男生女相之意,然眉眼桀骜飞扬,透出股睥睨天下的尊傲贵气,中和了这种女气。一瞧便知出身自诗书簪缨之族,钟鸣鼎食之家,何等的芝兰玉树,气质华贵!

      又见他神色冷然,隐约是薄情之相,却生了一双多情的眼睛。当这双眼睛柔和下来看人,这世间找不出女子不为之心动。

      裴黎心想,快一年多没见,这小子还是一副本大人就是天王老子的表情。

      问心鹤:“哼。”

      他上下打量狼狈的裴黎一眼,视线在那涂着口脂的柔软红唇上停滞片刻,接着,加重了语气,又是一声:“哼!”

      人人挤破脑袋都想进的修真界三大门派——太初真宗,玄霜道,檀删精舍。

      问心鹤是檀删精舍紫丘大主持的亲传弟子,虽然长得俊,但脸色冷脾气臭,忒不好相处。两人第一次见面是在裴黎十岁那年,被师父带去太初做客的问心鹤和裴黎大打一架。裴黎觉得这人身手厉害,性格也很和他胃口,一厢情愿地上赶着和人家做朋友。问心鹤却被他缠得烦不胜烦。幸好,每年做客太初也只有一次而已。

      裴黎问:“你怎么在这里?”

      “我?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问心鹤掏出手帕,擦掉剑上污浊,丢掉手帕后,将剑插回剑鞘,“太初真宗一半的弟子都被派出来出来找你了。灵隐真人快着急疯了,现在谁能把你送回去,谁就能得到绝品宝剑、秘传心法和黄金万两。”

      无数散修和中小型宗门跟嗅着肉味的狗似的,闻风而动,沉寂已久的修真界掀起了久不遇的热潮——就因为太初丢了个裴黎。

      金珍玉贵,千娇万宠。

      裴黎急道:“我好不容易跑出来,你可别送我回去!”

      问心鹤露出视金钱如粪土的神色:“我像是稀罕那些破烂的人?”

      裴黎被他粗鲁地拉起来,一个没站稳,在他身上蹭了一下。黑蛇的血蹭脏了问心鹤胸前衣襟。问心鹤皱眉:“你脏死了。”

      裴黎擦了擦他的胸口,结果把那小块布料越擦越脏:“没事,等会儿脱下来我给你洗洗。”

      问心鹤质疑地看着他:“你会洗衣服吗?”

      裴黎的衣服都是杂物弟子洗的,但他一个劲儿点头:“会的。会的。”

      他有求于人,上赶着讨好,眼睛微弯,露齿一笑。牙齿整齐洁白,涂抹着口脂的软唇像汁水饱满的樱桃,倾轧整个春天的艳色。

      问心鹤:“别笑了,像个傻子一样。”

      裴黎:“!”

      裴黎跳起来,撑着竹筏向岸边靠拢。

      “问心鹤,你今年怎么没来太初啊?”木浆划过水面,泛出阵阵涟漪波纹。被扰乱的河湖已经平静下来,重新映照出清晰的月色。

      问心鹤本不打算回答,抱着剑高冷地立在一边,嘴巴就跟缝上了似的。裴黎问了他好几次,也没听他回一句,一使劲,用木浆拍了水洒向他。

      问心鹤身形一闪,躲开水花,蹙眉道:“脏死了!”

      裴黎最喜欢惹他生气,一点也不修边幅地盘腿坐在竹筏上,笑嘻嘻道:“那你就告诉我为什么呀~不然……”他抓起已经烂成稀泥的糕点渣子,揉成一团丢向问心鹤。这脏污程度超过了问心鹤的忍耐极限,光看一眼都头皮发麻,更难以想象这些东西砸在他身上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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