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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修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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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场演出结束之后，克莉丝离开剧场，穿过卖纪念品的大厅，来到被夜幕所笼罩的街上。
临近午夜，空气凛冽而稀薄，迎面吹来的风中带着几许属于冬天的寒意。克莉丝紧了紧身上的大衣，给经纪人发了一条短信。
街道上依旧人来人往，却隐隐地透出一种“曲终人散”的气息，克莉丝走过两条街道，看见那个穿着皮夹克和牛仔裤的小提琴手还在，这会儿他拉的是莫扎特的《渴望春天》
“等等！”一个熟悉的声音远远从她身后传来，“克莉丝！”
克莉丝愣了愣，她循着声音转过身，在看见那个隔着一条马路向着自己匆匆跑来的身影时睁大了眼睛：“……凯茜？”
那个人穿着一件宽松的蓝色套头毛衣和深色阔腿裤，一头长长的红棕色卷发直垂到腰际——是刚刚还在舞台上扮演“克丽丝汀”的百老汇首席主演凯瑟琳·威廉姆斯。
也是克莉丝在加入《歌剧院幽灵》剧团之后交到第二个朋友。
……第一个是哈蒙德。
凯瑟琳看着克莉丝，她没有穿外套也没有戴帽子或者围巾，显然是在后台出口见过粉丝之后就直接赶过来的。
“有个‘堵门’①的女孩告诉我们你来了。”她说，“你怎么不告诉我们你要来？”
……
二十分钟之后，她们坐在了一间风格非常温馨而精致的咖啡馆里。这里所有的桌子上都摆着闪着银光的餐具，被放在竖起来的玻璃相框中的特色甜品单，还有一只造型胖乎乎的白糖罐。
“这次我请客，”凯瑟琳干脆地说，一边把饮料单从桌面上推过来，然后她径自转向了等在旁边的服务员：“我要一杯白巧克力，还要一份草莓的芝士蛋糕。”
克莉丝：“……”
她想起来了，这家店做的热巧克力会在杯口挤上一层厚厚的鲜奶油，然后再在上面淋上糖浆和多得数不清的黑巧克力碎屑。
对于像凯瑟琳这样的百老汇演员来说，每天至少三到六个小时又唱又跳的演出工作所要消耗的体力是非常惊人的，所以只要不过分，偶尔像这样放纵一次也没有什么，克莉丝自己以前也是这样，但她现在已经不再是音乐剧演员了，自从去年开始拍摄《冰雪公主》以来，剧组的人就一直以各种或委婉或直接的方式表示过她其实还应该再瘦一点，那样在镜头前才更好看——所以，理所当然地，她已经开始节食有一段时间了，导致她现在光是听到这个象征着超级热量组合的甜品名称就感觉有点窒息。
“一杯脱脂拿铁，”她说，一边把手中的甜品单还给了服务员：“谢谢。”
“一会儿我的蛋糕分你一半。”凯瑟琳说。
“不用了，”克莉丝摇摇头，“老实说，我今天是偷溜出来的，而且现在我的经纪人已经知道了，说不定还不等他们把你的蛋糕端过来，莎拉就已经来抓我回去了。”
“既然你这么说。”凯瑟琳耸了耸肩膀。
……
“那么……”凯瑟琳一直等到那位服务员走远了才皱起眉：“克莉丝，你最近还好吗？
“挺……”克莉丝微笑了一下，“我是说，还可以吧。”
“只是‘还可以’？”凯瑟琳问，“你前几个月给我们打电话的时候不是说，已经接到了一部电影角色了吗？——算算时间，现在应该是拍完了？既然来了，怎么不直接到后台来找我们？”
“哦，那个，”克莉丝说，假装自己没听到后面的问题：“对，拍完了。”
凯瑟琳扬起了眉毛，但她没追问。
“是什么题材的电影来着？”
“大概就是说，有一个从小就喜欢滑冰的女孩，她的母亲不希望她在滑冰上花费太多的时间，她母亲觉得她应该把心思放在学校的功课上，然后考一所名牌大学，这样才有好的前程。然后，她确实也像她母亲希望的那样，一直以来都成绩优秀，拿到了哈佛的保送资格——但她最终还是不能放下滑冰的梦想，于是决定放弃哈佛，改而成为一名花样滑冰运动员。”
这时，女服务员端着饮料和蛋糕回来了，克莉丝停住话头，看着她把咖啡和蛋糕分别放在自己和凯瑟琳面前，直到服务员离开之后才轻轻地吐出一口气：“是个很不错的故事，凯茜。”
“如果是个好故事的话，”凯瑟琳看着她，“你为什么看起来并不开心呢？”
“……”克莉丝沉默了一会儿，说：“当保罗把剧本拿给我看的时候，我确实觉得那是个好故事，所以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下来，哪怕不是女主角也没有关系。”
“我扮演的角色叫吉恩·哈伍德——就是青春校园剧里经常会有的那种不可一世的金发女孩，”克莉丝笑了笑，“她是个花样滑冰的天才运动员，有个身为前世界冠军的母亲当教练，并且长得还很漂亮，女主角最开始，某种程度上，就是因为看到了她和其他几位运动员在冰面上的滑行才想要重新拾起当花滑运动员的梦想。但是吉恩一开始不怎么瞧得上女主角，觉得她是个只知道死读书的土包子，当她们开始一起训练的时候，她傲慢、不友好，时不时就要给女主角找点麻烦。”
“为了演这个角色，我自己私下里练习了……我想，应该差不多有四个月吧——我会滑冰，凯茜，但是我不会做花滑的那些难度动作，你知道，就是那些步伐、旋转还有跳跃什么的。那段时间我在冰面上摔得乱七八糟，每天都觉得自己要散架，后来我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即使我最终能勉强做出那些动作，也远远不能达到剧本上写的那种天才运动员的标准，所以我去找导演——就是费威尔先生——问他如果我最终还是不能达到要求的话应该怎么办。”
说到这里，克莉丝忽然轻轻笑了一声：“你知道他是怎么说的吗？”
凯瑟琳耸耸肩膀，做了个“洗耳恭听”的姿势。
“他说‘哦，不用担心，亲爱的，会有替身来完成这些动作的——你猜怎么着，我们请来了很多专业的花样滑冰选手，甚至还有好几位锦标赛冠军在呢，那些冰上的镜头交给她们就可以了’。”
“……”
“所以，基本上，”克莉丝搅拌着面前的咖啡，发出一阵轻微的叮叮当当的响声，“他们就只是想要我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现在镜头前面就行了。我不知道应该怎么想，凯茜，但与其这样，我宁肯在百老汇……哪怕一辈子都只能当一个群演。”
“——好了，克莉丝。”凯瑟琳忍不住摇着头笑了起来：“这可真是只有你才会说的话。”
克莉丝也笑了：“你其实是想说我不懂人生艰难吧？”她说，“我知道这种话听起来很不知好歹，但至少在舞台上，我能知道怎么做是对的；但在镜头前，似乎他们遵循的是另外一套规则。”
“按他们的说法，”克莉丝低声说，“剧本上要求我是个漂亮的女孩，我就得想办法把自己最美的那面展现出来，想办法比其他所有人都更好看——这才是一个好演员应该做的事，而我呢，不想着怎么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怎么让观众从心底里信服‘这真的是全校最漂亮的女孩’，反而去琢磨那些用替身就能解决的事情，要么就是太蠢，弄不清什么才是重点；要么就是……就是故意在沽名钓誉。”
凯瑟琳：“……”
“我不这么想，凯茜。我觉得应该不是这样的，”克莉丝看着自己面前那杯已经开始变凉的咖啡，“可剧组里所有人都这么说……我不知道，也许真的是我错了。”
“我下个礼拜还有一个很重要的试镜，”她说，“但是我……我突然找不到状态了，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所以我想再回来这里看一看，也许能……”
“你跟你爸爸谈过这个问题吗？”凯瑟琳问。“也许他能给你些建议？”
克莉丝摇摇头：“他最近在温哥华那边拍戏，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回来了，更何况——”
更何况，就是因为她爸爸，她才能去参加《哈利·波特与火焰杯》的试镜。
……
“好吧，今年你回不来了——那么明年呢，爸爸？”两周前的平安夜，克莉丝一边用钥匙打开家里的大门一边对着电话问，“明年你能和我一起装饰圣诞树吗？”
“我现在不能向你保证，亲爱的。”她的父亲维克托·佩罗在电话里回答，“明年下半年我可能会在《红色峡谷》剧组——你知道这部电影几乎就是为了奥斯卡‘量身定做’的吧？”
“可是我们已经三年没有一起过过圣诞节了，”克莉丝抱怨道，“奥斯卡就这么重要吗？”
“对于我这个年纪的演员来说吗？”维克托在电话那头哈哈地笑起来，“我得说，可能是有那么一点儿——想想看，如果再过个三、五年，我可能就要在那些脱口秀上可怜兮兮地对全世界说‘我这个年龄段的男演员都已经得过奥斯卡了，除了我——’了。”
克莉丝没说话，她站在挂满圣诞装饰的客厅里，巨大的圣诞树上挂满了彩灯，不知疲倦地独自在空荡荡的大厅里独自闪烁着。
“好了，别生气。”维克托说，“去那棵圣诞树地下看看，我给你准备了圣诞礼物，昨天就应该已经送到了。”
“是什么？”克莉丝不是很感兴趣地问。
“唔，我记得你很喜欢《哈利·波特》那个系列——”
圣诞树底下果然放着一个深绿色的大信封，上面用红色的丝带绑了个蝴蝶结——专属于圣诞节的配色。
克莉丝拆开信封，从里面抽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素白的封面上写着《哈利·波特与火焰杯》。她翻开看了几页，然后，有那么几秒，克莉丝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停了。
“怎么样？”维克托在电话那边问。
“爸爸，”克莉丝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的心脏——这么说好像有点奇怪——像是被一道明亮的雷劈成了两半，一半在震惊之后开始在胸腔里兴奋得砰砰直跳，另一半却在不断地往下沉：“这该不会是……剧本……？”
“只是试镜版的。”维克托说，“前段时间我听说他们第四部电影要在今年二月份开拍，并且需要几个新演员，我想，既然你把他们的海报贴得满房间都是，也许你也会想要有一个……扮演这本书里某个角色的机会？”
“……”
“唉，还以为你会像小时候那样一边跳一边尖叫‘爸比我爱你’呢。”维克斯长吁短叹地说。
然后他顿了顿：“圣诞快乐，我的小姑娘。”
……
没有人不知道参演《哈利·波特》系列意味着什么，其中哈利的初恋女友秋·张从几个月前开始就在进行全球海选，据说候选人数曾经一度达到了极为恐怖的3000人；而这里面唯一可能适合克莉丝的角色——芙蓉·德拉库尔——
她不会天真到以为她爸爸只是随口一提就能轻轻松松地为她拿来这个试镜。
所以，克莉丝想，这就是问题了：当她父亲在忙着筹备自己的第五部冲奥片的时候，还要付出不知道多少的时间与精力、不知道做出了多少努力为她争取来的试镜，在这个时候，她怎么能对父亲说：“我最近的状态不好，我不知道该怎么演才是对的”……？
“克莉丝，”咖啡店里，凯瑟琳已经吃完了最后一口芝士蛋糕：“你认为，对音乐剧的初学者来说，表演和唱歌哪个更重要？”
“……啊？”
“快点，”凯瑟琳用勺子敲了两下盘子的边缘，“只是回答问题就好了。”
“……在舞台上，”克莉丝犹豫了片刻，“当然是表演更重要些，因为这本质上还是‘演出’，用音乐在‘讲故事’——但如果是初学者，我想最好是暂时先不要去想表演和怎么投入感情这些，先专注把歌唱好……这样吧。”
对音乐剧演员来说，毫无疑问，重点并不是应该怎么唱歌，而是怎么去诠释角色，因为音乐剧说到底终究是“剧”而不是演唱会，但……如果硬要打个比方的话，这就像是马戏团的杂技演员，当他在台上骑着自行车表演各种让人眼花缭乱的杂技——比如那种用自行车的后轮单独着地的自由滑行——的时候，他所要展示给观众的当然不是“骑车”，而是那些高难度的技术动作，但对演员本人来说，想完成这样的表演，他首先得知道要怎么骑车才行。
这么说可能有点绕，但如果一个人连车都不会骑，就不要期望他能用自行车表演什么杂技了。
凯瑟琳微微地笑了起来。
“我也是这么想的。”她说，“而且我觉得对于拍摄电影来说，事情也应该是一样的：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你之前的那个角色，是个‘长得漂亮的女性花滑运动员’——你看，克莉丝，在这句话里面，‘花滑运动员’才是主语，而无论是‘女性’还是‘漂亮’都只是附加的形容词。所以，扮演这个角色的重点当然应该是怎么扮演一个花滑运动员，然后再去考虑自己在镜头前看起来漂不漂亮的问题……起码我是这么认为的。”
这时，咖啡店外的街道忽然响起了几声汽车喇叭声。
“……是我经纪人的车。”克莉丝往窗外看了一眼，“我大概得回去了。”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谢谢你，凯茜。我感觉好多了。”
“好。”凯瑟琳和她一起走出咖啡店，“我也该回家睡觉了。”
“克莉丝，”当克莉丝拉开车门的时候，凯瑟琳站在她身后说，“我有一种预感，你会成为大明星的。”
“所以，你要开心一点啊。”
作者有话要说： 注：堵门①——就是SD（stage door），属于剧圈传统，包括音乐剧，话剧，歌剧……就是说在一场演出结束后，观众可以在演员通道出口等演员出现，并与演员近距离接触交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