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上司是个死神》杉栀

30、卫渺

　　好在老妇并不知晓他们在房中做什么，也没有期望他们仅仅只是交谈一阵就能找到她的儿子。

　　薛绾沉重的从房里出来，在看到老妇的时候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婆婆，您儿子叫什么？”

　　“我儿子叫李昭，年岁已十八了。”

　　薛绾打量了一下李昭的母亲，对方年近半百，但也还不到被称为婆婆的年纪。兴许是这半月来焦急的寻儿子，也不太注重自己，沧桑的有些佝偻，才让她下意识觉得是位老人。

　　“那我叫你李婶吧。既然您不愿意回家，就先在这里住下吧。不过花的是大人的钱，天字房可是没办法的了。”

　　李婶摆摆手，她是用了无赖的法子赖上他们了，却不是个真无赖。

　　“只要能找到我儿子，让我睡柴房都无碍。只要姑娘真的帮我，你要我做什么都愿意。”

　　薛绾带着李婶下楼，找掌柜安排了一间普通房，又把顶层的两间天字房续了三日，花费了二十两银子。不过不是她的钱，她不心疼。

　　掌柜今日似乎心情不错，送了薛绾一些果脯蜜饯，都是酒楼的厨子们做的，味道不比外边蜜饯铺子卖的差。

　　免费的薛绾自然笑嘻嘻的收下了。

　　卫嗣不爱吃甜的，但她还是放了一些在他房中，又分了一些给李婶，才剩下自己的一份。

　　他们在茶馆待得太久，又遇上李婶纠缠，薛绾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李婶也一天不曾进食了，酒楼的饭点已经错过，薛绾只好到后厨去点些吃的。

　　后厨还剩下一半的厨子没有下工，薛绾正好赶到点上。

　　“大哥，还有什么食材吗？”

　　薛绾熟门熟路的挑开后厨的门帘。能跟酒楼的员工混的这么熟，随意出入后厨的，大概也只有她了。

　　后厨的人见到薛绾都很高兴，连忙给她展示食材：“薛姑娘还没吃？要不要来道雪婴儿、羊皮花丝，这儿还剩下一笼金乳酥。”

　　这些菜名听起来就很好吃的样子。

　　她方才下楼来续房，拿了卫嗣的钱袋，反正花他的钱，当然要吃些好的犒劳一下自己这两日的辛苦奔波了。

　　“你说的都来两份吧。剩下那笼金乳酥，我也要了。”

　　“好嘞。”

　　薛绾闻着厨房里的香气就走不动道，她搬了张小板凳，坐在不会妨碍厨子们做事的地方等着。

　　那日坐在她旁边帮她给药扇风的小厨子也坐在一旁。

　　他低着头正在择菜，动作奇慢，停顿一下复又动起来。

　　“要帮忙吗？”薛绾招了招手，发现对方并没注意到她。

　　薛绾以为他不想理自己，便不再说话。

　　不一会儿，香气四溢，大厨师傅把做好的菜肴一道一道装进食盒中。

　　身旁那小厨子猛然“嘣”地一声倒在地上。

　　薛绾吓了一跳，赶紧去扶。

　　“你是不是在打瞌睡？”

　　小厨子好似摔了一跤，惊醒过来，道了声谢又坐回板凳上继续择菜。

　　装盘的师傅说道：“薛姑娘别在意，这小子的妹妹这两日失踪了，报了官府却没个结果，他也整日浑浑噩噩的，不必理他。”

　　那小厨子坐回去后，好像又听不到他们说话了。全身上下，只有手在慢慢动着。

　　“妹妹丢了？那岂不是失踪案的第十二个人了？”

　　师傅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梨台镇现下人心惶惶，家中有女眷的，甚至是有相貌出众的男子，都被看得牢牢的，家门都不敢迈出一步。敢上街的，只剩下一些老妇老头，就连小孩也不敢带出门。

　　薛绾拧着眉，神情凝重。

　　失踪案的第一个人，是在三个月前，是男是女暂且不知。而李婶的儿子李昭，则是在半个月前失踪的。如果十二人皆是同一人所为，若是时间有规律，那几乎是七八日就会失踪一人。

　　小厨子神情恍惚，却不像是伤心过度所致，倒像是瞌睡不醒。

　　一切都很奇怪。

　　薛绾接过两个食盒，结账后，送了一份到李婶那才上楼去。她敲开了卫嗣的房门，提着食盒径直走进去。

　　卫嗣抱着臂倚着门框，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你如今进本殿的门比进自己的门还要驾轻就熟。”

　　薛绾心事重重，没在意卫嗣说了什么，把食盒里的菜肴一碟一碟拿出来摆在桌上。

　　见薛绾不理会，卫嗣笑容顿收，扫了一眼桌上的菜，凉凉道：“我不吃。”

　　薛绾刚坐下，就听到卫嗣这句话。

　　“啊，我是有事要说。”

　　卫嗣眼底闪过一丝精光，敢情不是来给他送晚膳的。

　　“食不言，寝不语。”

　　他又开始泡茶了。

　　薛绾刚夹起一筷子羊肉丝，听到卫嗣的话又放下了。

　　“殿下，梨台镇又丢了一个女孩。”

　　卫嗣净杯的手一顿，很快又恢复正常。

　　“等找到李昭就离开。”怨气的源头还没找到，其他的事都不算当务之急。

　　但薛绾不懂，既然决定要管这桩闲事，为什么不管到底呢？

　　官府无能，若是放任失踪案愈演愈烈，无辜的少男少女会落得怎样的下场不说，梨台镇的百姓们迟早都会离开。

　　到那时，这里就会变成一座空城。

　　薛绾来到这个世界不过短短几月，却从不敢想象家里人发现她不见了，或是死去了，会是什么样子。

　　小学的时候，外婆去世了，她三天吃不下东西，一度不肯去上学。母亲更难过，却不敢在她们三姐弟面前表现出来。只有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的时候才会偷偷的抹泪。

　　初中的时候，大姨的女儿被人贩子拐跑了，卖到了大山里边给人做童养媳。整整一个月找不到人，大姨差点自杀。

　　后来警察找回了表姐，大姨才从疯疯癫癫的状态恢复过来。

　　薛绾见过太多这样的事情，才更能深刻的体会到，失去亲人的痛苦是多么难以承受。

　　所以在李昭的母亲找过来时，她才轻易心软了。

　　“殿下贵为死神，也许没有体会过失去亲人的痛苦。可对于他们来说，亲人就是整个世界。帮助他们找到亲人不过是举手之劳，我就不信天界还会因此惩罚我们。”

　　话音刚落，却听到“咔嚓”一声。

　　卫嗣捏碎了手里的茶杯，热茶洒在手上，他也没有抖动丝毫。

　　薛绾还没从悲伤的回忆中缓过神来，被卫嗣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

　　“殿下！”

　　她没想到，卫嗣对此事意见居然这么大！

　　卫嗣的手还握得紧紧的，指缝中有血渗出。薛绾赶紧站起身，使劲把卫嗣的手掰开，取出茶杯的碎片，用丝帕给他擦手。

　　她讪讪地说：“殿下的手劲真是恰到好处，幸好碎片都是大块的，没有小碎片扎进伤口里。”

　　她到底在说什么啊？！

　　薛绾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卫嗣的表情。

　　手上的动作凶狠，但卫嗣的神色却淡淡的，好像刚才徒手捏碎茶杯的并不是他。

　　薛绾用丝帕给他包扎好，又重新拿了一个茶杯，倒好茶递给他。

　　“殿下要是不想帮咱们就不帮了。不过，这个李昭还是可以找的吧……”她心里发虚，到了后面声音弱的像蚊蝇扑翅一般。

　　整个房间陷入沉寂，静的连窗外的鸟儿落在树枝上的声音都能听到。

　　良久，卫嗣缓慢道：“本殿曾有位兄长，便是因为好管人间闲事，葬送了性命。”

　　天界的神位从无世袭制度，是为能者居之。

　　但上一任死神，恰巧是卫嗣的哥哥——卫渺。

　　卫渺此人风趣幽默，处事洒脱，与天界各神交好。任死神位期间，风评一向人人称赞。

　　本该是大好前途，却因擅自插手人界之事，破坏了一国气运，而自己也深陷一个情字的深渊中无法自拔。

　　约莫是一百多年前，人界有恶鬼作乱，扶台观与阴阳殿的掌事们皆不能敌，卫渺唯有亲自下界收服。

　　那恶鬼寄居在一位妙龄少女身上。少女的身体与思想只有在白日才能为自己所控。到了夜晚，恶鬼就会在她身上显露出痕迹，为祸人界。

　　为避免伤及少女性命，卫渺滞留在人界与其周旋许久。

　　一来二去，卫渺还未有知觉，少女却对他生了情感。

　　可少女身份并非是普通的凡人。

　　她是思芜国边境部族的圣女，未来是要与思芜国和亲，嫁入东宫为妃的。

　　当时的思芜国太子，手段残忍，心思歹毒，为保储君之位手刃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但皇帝溺爱太子，对其所为视若无睹。

　　他认为，能成大事者，必不能为情所牵绊。

　　少女做梦都害怕嫁给这样的人，因此央求卫渺带她远走高飞。

　　卫渺当时虽已是死神，但从未尝过动心的滋味。待除去恶鬼之后，卫渺给少女制造了急病身故的假象，将她带回了地界，带回了阴阳殿。

　　以凡人的身体条件，在地界生存是十分艰难的。且天神与凡人的爱情，大多都无疾而终。

　　因为他们再如何长寿，也活不过神仙去。

　　天界有一宝物，可延长人类的寿命，使其破格觉醒神识。卫渺为了能和她厮守，私自潜入天界神机阁，盗走了此宝物，为少女破格觉醒了一分神识。

　　此乃逆天之罪。

　　在缘神的气运簿上，少女于思芜一国的局势会起到重大改变之作用。

　　若是没有卫渺插了一手，少女将嫁给当时的东宫太子，成为太子妃。随着皇帝病逝，太子即位，少女会成为思芜国母仪天下的皇后。

　　但此景不长。

　　新皇心性残暴，荒淫无度。少女无法忍受长久以来的折磨，与自己的部族和朝中原反对新皇登基的大臣们暗通款曲，起兵谋反，逼宫使得新皇退位，拥护自己仅十二岁的皇子即位。

　　至此，思芜国局势大变。

　　但却因卫渺的一个小小举动，带走了一个部族圣女，便改变了思芜国的未来，是为影响了人界气运。

　　卫渺身居神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两罪并罚，天神判其保留神籍罢免神职，受九道天雷后，罚下界去跟着土地神谋事。

　　而少女得了宝物，破格升神，又在卫渺的暗箱操作下入了神籍，本应该在地界藏匿其踪，不叫天界发现。

　　可当她知晓了卫渺的下场后，不知通过什么途径，踏上天梯来到了天界为卫渺求情。

　　少女一介凡人，私受了天界宝物便是戴罪之身，众神之长天神欲毁去其元神，令其湮灭于世，并可收回天界宝物。

　　可偏偏，被卫渺挡去了这一劫。

　　天神来不及收手，卫渺因此元神俱灭，余下肉身葬在了天界的泅无山。

　　后来，卫渺亲弟卫嗣任了死神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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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到渺哥，好可怜还没出场就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