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上司是个死神》杉栀

29、碰瓷

　　为避免打草惊蛇，卫嗣带着薛绾在茶馆蹲守了两日，点的茶水一壶比一壶贵，彻底将戚月上交的小金库给耗了个精光。

　　如卫嗣所想，自那日水饺的卫生出了问题，流言广传后，梨台镇的百姓便不怎么来关顾。

　　偶有流言外的漏网之鱼，也被卫嗣的幻术给吓退了。

　　水饺铺子的小二为此十分头疼，明明上菜之前已经细细的检查过，食材馅料都是干干净净没有问题的。可真的呈上桌后，又吃出不该吃出的东西来。

　　不过三日，店子又回到了当初无人问津的惨状。

　　这便是卫嗣和薛绾想要达到的目的。

　　这日铺子收摊，从未露面的老板终于现身。

　　他是个已近中年的男人，穿着藏青色的粗布衫，腰间系了一条不那么白的围裙，头发也用布帽裹好了，俨然是一副厨子模样。

　　这家铺子的老板就是厨子，这是梨台镇的街坊们都知道的事情。

　　他们蹲守了两日，终于见到此人离开后厨到堂上来。

　　男人站在收银柜台前，环顾了一下冷清的店面，叹了口气，道：“今日你便早些收工罢。”

　　店小二是个勤恳做事的，但铺子这几日生意不好，他待着也无济于事，只得安慰男人两句，才收了东西离开。

　　男人一手叉着腰，一手把头上的布帽取下，静静的站了一会，又在一处桌椅坐下，趴在桌上看不见表情。

　　过了好久，薛绾都有些坐不住了，男人才抬起头，伸手抹了一把脸，起身关上店铺门后离去。

　　卫嗣立即起身。

　　薛绾赶紧把茶钱付了，抬步跟上。

　　先前他们猜测，店小二是不知道此事的。因为他对于食客的质疑并不心虚，相反对自家的餐食十分有信心。

　　若是做了亏心事，面对薛绾的厉声质问，怕是话都说不利索了。

　　但也不排除他的心理素质极高。

　　不过那日卫嗣并未在店中感受到浓重的怨气，做坏事的应是只道行不深的恶鬼。

　　恶鬼也是可以修炼的，普通人以灵力为引，而他们则是以怨气为源。修为低下的恶鬼，是无法暴露在阳光下生存的，因此可以排除掉店小二是恶鬼的可能性。

　　但后厨的那位厨子，他们没有见过，后厨能否照到日光，他们也不清楚。此时已近黄昏，正是利于恶鬼出没的好时机，这个男人出现的时间实在是有些许微妙。

　　男人的步履缓慢，但未曾犹豫过，应该是有着明确的目的地。极有可能与水饺的怨气来源有关。

　　不远不近的距离，卫嗣亦能在这个男人身上感受到似有若无的怨气，故此人是恶鬼的可能性也不大，更加坐实了他们的猜想。

　　此人背后定有一个道行不浅的幕后主使。

　　他们跟着男人不紧不慢的脚步，拐过了好几条街，看方向似乎是朝着梨台镇外去的。

　　男人走过一个拐角，身影消失在前路，卫嗣与薛绾刚准备跟上，却不想突然冒出了个老妇阻了他们的道路。

　　“是不是你们！抓了我的儿子！”

　　“？”

　　薛绾被老妇抓的一愣，一脸懵逼的看向卫嗣，对方显然也很迷茫。

　　不知这老妇缠上来是要做什么，只知这水饺铺子的男人怕是要跟丢了。

　　“这位婆婆，您在说什么？我们没有抓你的儿子啊。”

　　卫嗣不喜他人触碰，又不好撇下薛绾一个人去追，只能站在她身后，冷眼看着面前的老妇。

　　薛绾却是被老妇拽的不肯撒手，嘴里还狠狠念叨：“我在梨台镇几十年，一眼便知你二人是外地人，我儿子丢了半个月，定是你们给抓了去！快把我儿子还来！”

　　这话听起来，倒有那么几分碰瓷的意思。

　　“婆婆，你不要看我们是外地人，就想讹我们，我们来这里三日，除了在客栈就是喝茶，客栈和茶馆的老板都能给我们作证，就是闹到官府去我也不怕的。”

　　薛绾使尽把自己的胳膊抽出来，气冲冲的说道：“你无非就是要钱，我跟你讲，没门！老子没钱！”

　　从前薛绾向来对老人敬爱有加，但前提是那位老人值得敬爱。

　　那老妇见薛绾态度冷硬，猛地趴在地上，抱住薛绾的右腿开始撒泼：“就是你们！除了你们，还有谁会掳走我儿子？我儿子生得俊俏，书又念的好，乖巧孝顺，是绝不会抛下我半月不归家的！”

　　薛绾第一次见人碰瓷还准备这么长篇大论，说的跟真的似的。

　　她换了个方法问：“你想要多少钱？”

　　那老妇气的揪了一下薛绾的腿，疼的她嗷嗷叫，却抢不回自己的腿。

　　“我不要你的臭钱，我要我儿子！”

　　这场闹剧吸引了街上的三两过路人，围上来看了一会才道：“姑娘，这老妇确实是丢了儿子，在镇上找了好久了。至于她为什么会找上你，也是奇怪了。”

　　薛绾一愣，“真丢了儿子？”她回头去看卫嗣，发现卫嗣一脸的不耐烦。

　　“婆婆，我们真的没有掳走您儿子，也不认识他，你若是真的丢了儿子，该去找官府才对。”

　　老妇呸了一声：“官府都是吃着官家饭却不干人事，这梨台镇丢了这么多人，却没一个找回来的，我如何能指望他们！”

　　“那你怎么就指望我们了？”

　　老妇被噎得说不出话。

　　她算是破罐破摔了，紧紧搂着薛绾的腿不肯松手。

　　这两人的穿着打扮一眼便知不是本地人，出众的长相和周身的气质更像是从富庶之地来的，又见他们鬼鬼祟祟的尾随别人，似乎是在私下调查什么案件的样子。

　　总之一看就感觉不是坏人，倒像是从京中来，微服暗访的高官。

　　这身后吝于言语、眉眼凌厉的男子定是大人，面前这口齿伶俐、生的小家碧玉的女子定是下属。

　　“老身也是没有办法了，我儿一直很听话，绝不会无故离家半月，定是被人给掳了去啊。”老妇先前是为了赖上他们，这会是真情实感的伤心起来了。

　　她腾出一只手抹泪，继续道：“官府不作为，我一个年近半百的妇道人家，哪有法子能将儿子给找回来？没了儿子便是没了依靠，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薛绾原本以为老妇是来碰瓷的，没曾想还真是丢了儿子失去了希望。

　　母子相依为命十几载，儿子自然是母亲的命根子，没了命根子，哪还有活下去的期盼？

　　她一向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见老妇这么可怜，她心中动容。

　　他们明明就有找寻失踪的人的能力，却因为不得插手人界之事而袖手旁观。于理无话可说，可于情，薛绾怎么都过不去心里那关。

　　薛绾回头看向卫嗣，眸中尽是期许和请求的目光。

　　卫嗣正巧垂眼看着她。他又怎会不知道薛绾心中所想，她就是个善心泛滥，好管闲事的性子。

　　见他没反应，薛绾略带哀求的开口：“大人……”有外人在，薛绾不好称呼卫嗣作殿下。

　　卫嗣望着她，一双眼明亮又哀伤。

　　他终是叹了口气。

　　在这种事情上，薛绾不敢说真的读懂了卫嗣的表情，心里只隐隐猜测卫嗣是答应了。

　　“大人……是答应了吗？”

　　卫嗣瞪她一眼，伸出一指在她额头上戳了戳。

　　“随你。”

　　这个举动大有宠溺的意味，可惜他们谁也没有感受到，好似对此早已习以为常。

　　薛绾得了准许，松了口气，想把自己的腿收回来。“婆婆，放手吧，我家大人说帮您找儿子。”

　　听他们之间的称呼，两人的关系同老妇心中所想并无出入，她这方法虽是无赖才会使的，但只要管用，能找回她的儿子，让她当街打滚也是乐意的。

　　不过她还不肯放手。

　　“我要拉着你，若你是诓我的，过了拐角就把我甩开了，我可找谁说理去？”

　　薛绾气笑了。她一把拽起老妇，改为搂着她的手。

　　“您家在哪，我们先送您回家。”

　　“那不成，不能回家，我要跟着你们。”

　　薛绾想到，卫嗣先前用来找人的法术，是需要焚烧所寻之人的贴身物品的。想来老妇也不会带在身上，如何都是得回家一趟的。

　　“婆婆，我们找人是需要信物的，得拿上你儿子平时很常用的，或者贴身存放的东西才行。怎么样都是要回家一趟的，我们就在龙凤酒楼等你好吗？”

　　龙凤酒楼就是卫嗣和薛绾在梨台镇下榻的酒楼客栈。

　　谁料老妇竟摇摇头，从怀里拿出一枚玉佩，展示给薛绾看。

　　“这是我儿平日里贴身佩戴的，不知离开那日为何脱下了，我一直带在身上，无需回家再取。你们现在就帮我找我儿子。”

　　薛绾无语凝噎，只得接下玉佩。

　　施法需找个清净之地，无人看见最为好，否则将他们当作妖魔鬼怪打出去可就好玩了。

　　之前在郭桥镇，他们伪装成了道士，还算有理由。如今在梨台镇，因为在水饺铺子闹过事，见过他们的人不少，总不能贸然说自己是个道士。

　　在哪里都不够安全，最安全的还是在自己的房间里。

　　两人支不开老妇，只好带着她一齐回了龙凤酒楼。

　　上了顶层，卫嗣拿着玉佩进了房，薛绾也一同想进去，却被老妇又拽住了。

　　“您稍等，我一会出来。”

　　老妇不依，薛绾是她的救命稻草，薛绾若是跑了，她就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薛绾被扯了一路，也终于有了些脾气，但仍在隐忍。

　　“婆婆！这可是三楼，我跳下去铁定没命了，您不用担心我们跑掉，既然答应了帮您找，就一定会帮，您就在门口盯着门，总能放心吧。”

　　老妇有些犹豫，薛绾说的有道理，她只是下意识把救命稻草抓得太紧了。

　　“成……成吧。”

　　终于摆脱掉老妇，薛绾才得以进了房，正好看见卫嗣在施法。

　　依靠气息来寻人，这等追踪术，以薛绾目前的修为还并不能掌握。

　　只见卫嗣袖中飞出一道黄符，他的指尖燃起一簇火苗，将玉佩和符纸一同焚烧。

　　玉佩无法被烧化，只有上面的络子被烧了。烧烬后，符纸的粉末在空中打了个转，竟是如同第一次施法一般，落在地上没了痕迹。

　　薛绾想起对门外老妇的承诺，略感痛心道：“这个人，莫非也已经不在世了？”

　　卫嗣摇头。

　　“此人不知生死，但却无法寻其踪迹。若是没死，他所在的地方，除非在天界，否则便是被人刻意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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