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上司是个死神》杉栀

18、升职

　　众生必死，死比归土，此之谓鬼。①

　　无法追溯其源的忘川河，将人界与地界隔绝。

　　戚月与段信如今都化成了鬼，与人界彻底脱去了关系，便要渡过这忘川河，前往地界，作为生前所行恶事的惩罚，他们将被拘于阴阳殿，为自己赎罪。

　　风婧给二人定罪后，便不再多管，只吩咐了船夫几句便离开了。

　　寻常魂魄跟随招魂铃的指引来到忘川，都是由风婧接手处理，施以罪罚再助其渡河。但这两只鬼算是走了卫嗣的后门过来的，她无需插手。

　　而且卫嗣让薛绾旁观她追魂术施法，摆明了是要让薛绾今后和她做一样的差事，平起平坐，她就更加不想管了。

　　风婧一走，薛绾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只得向卫嗣投去求助的眼神。

　　卫嗣召回遮魂伞，低头整理一会袖子，才对她说道：“先令他们渡河便是。”

　　既然已经赶鸭子上架了，那就不得不硬着头皮去做。好在这船夫薛绾已经见过，看上去是个好说话的，薛绾跟他说了两句，船夫立即露出和蔼的笑容，邀请戚月和段信上船。

　　忘川河的船很小，除去船夫只够容纳两人渡河，他们要等戚月段信到了忘川对岸，再让船夫回头来接。

　　安置好戚月与段信后，薛绾紧绷的神经才逐渐放松下来。

　　也正是因为神经一直紧绷着，她才忽略了忘川的环境，此时那股熟悉又恶心的味道扑面而来，还伴随着无形的压迫感。

　　薛绾轻轻揪住自己的衣领，虚弱的问道：“殿下，你难受吗？”

　　卫嗣不解的看向她。

　　薛绾叹了口气：“我总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胸闷、气短、头重脚轻，上次也是这样。”

　　卫嗣垂眼看着她的脸，是比刚才要苍白一些。他沉思了一会，最后把手放在了薛绾的头上。

　　不知道卫嗣施了什么法术，渐渐的，那阵压迫感不那么强烈了，就连周边的腥臭味都淡了好些。

　　“大概是因为我还太弱了吧，殿下能不能多教教我法术？”

　　卫嗣沉默一阵，才低声回应她：“该会的，到了时候自然就会了。”

　　-

　　此去人界不过短短半月，薛绾却觉得好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似的。

　　在郭桥镇的乱葬岗经历的那一场恶战，她到现在还不能忘怀。更重要的是，她不能直视她的床了！

　　薛绾站在她的杂间门口，有点发怵。她只要看到那口铺了被褥的棺材，就会想起在乱葬岗里那些胡乱横陈的尸首和破棺材。

　　今夜怕是没法睡了。

　　“姐姐，你怎么还不睡？”阿献路过杂间，见里边还亮着光，便进来询问。

　　薛绾被穿着白色寝衣突然出现的阿献吓得虎躯一震。

　　“你神经病啊！”薛绾大骂。

　　刚想伸手揪阿献耳朵的薛绾，顿时停住了动作。她想起，整个阴阳殿的人都不是人，全都是鬼。

　　哪怕已经跟鬼打过一些交道，薛绾还是觉得生活在鬼堆里有些无所适从。

　　阿献注意到薛绾犹豫的动作，默不作声的往后退了一步，以免再吓到她。

　　“是棺材睡得不舒服吗？”

　　薛绾注意到阿献小心翼翼照顾她的举动，不由得心里一酸。

　　她在这个世界醒来时，第一眼见到的就是阿献。他们很投缘，不过两天就成了朋友，阿献对她非常照顾，哪怕自己年纪还要小她两岁。

　　这世界本就奇怪，无奇不有。她怎么能因为物种不同，就对自己在异世界唯一的朋友生出嫌隙呢？

　　她在心里打了自己一顿，然后假装若无其事的抱怨道：“下次过来你得吱个声啊！轻飘飘的不知道还以为你是……”鬼。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她又赶紧转了话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想害我，我长得那么好看，别对我图谋不轨啊。”

　　阿献淡淡一笑，轻点点头，问道：“需不需要我去跟殿下请示，帮你换一个住所？”

　　薛绾还深处刚才差点说错话的尴尬之中，本想客套一下，话到嘴边却不由自主的变了：“换换换，当然要换！”

　　薛绾跟着阿献去卫嗣寝殿，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侍者换个房间都要请示最高大BOSS，但还是跟着去了。

　　可能死神殿下就是这般有责任心之人，喜欢凡事都亲历亲为吧。

　　得到卫嗣进门的允许后，阿献打开寝殿机关。

　　“打扰殿下了，薛绾姑娘说想要换一间寝屋。”

　　卫嗣尚衣冠整洁，看上去没有要就寝的意思，谈不上打扰，薛绾便装作可怜兮兮的样子：“殿下，能不能给小的换一间房啊，那个棺材可太硌人了，睡得我腰都要断了。”

　　说话间还搓着手掌，像是在求人。

　　卫嗣正倚在贵妃椅上，手里把玩着一颗夜明珠，闻言才抬眼看向薛绾，语气轻飘飘的问：“腰断了吗？”

　　薛绾被问得一噎，知道卫嗣又想怼她，咬牙切齿道：“就快断了……”

　　阿献站在一旁，没有帮腔。

　　卫嗣打了个哈欠，懒懒的说：“今夜已晚，不好安排，暂且熬过今晚，明日再说吧。”

　　话音刚落薛绾就蔫了。她就知道卫嗣没那么好说话。

　　阿献朝卫嗣作了一揖，“小的先退下了。”转过身拉住薛绾的衣袖，轻声安慰道：“不碍事，今夜姐姐先在我房中凑合，我把床让给姐姐。”

　　薛绾立即又活了过来，高兴的拍拍阿献的肩膀，笑道：“真的！还是阿献好。”

　　还没等两人走到门口，寝殿大门先啪一声关上了。

　　“阿献年纪还小，怎能委屈他睡地上，你也配让人喊你一声姐姐。”

　　薛绾手指着自己，一脸懵逼，我我我半天我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小的不委屈……”阿献话还没说完，就被卫嗣打断：“你委屈！”

　　阿献怔愣住，看着卫嗣好一会，才后知后觉道：“哦……我近来腰不大好，可能帮不了你了姐姐。”

　　薛绾仿佛听到头顶有乌鸦飞过，还朝她扔了一个嘲笑。

　　“你们做鬼的，还会腰不好啊……”

　　阿献确有其事的点头。

　　枉她刚才还为了照顾阿献的感受压下自己的害怕，没想到阿献被死神威胁一下立刻就反悔了。

　　不过这都要怪在死神头上，谁叫他是阴阳殿食物链的顶端呢？脾气又稀奇古怪的，睡个觉碍着他什么事了？

　　薛绾眼神逐渐愤怒，卫嗣就当没看见一般，继续把玩着夜明珠。

　　阿献告退，薛绾见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了，也想跟着走，打算出去后再跟阿献争取一下，不料又被卫嗣开口叫住。

　　阿献出去了，薛绾还留在卫嗣寝殿中。

　　薛绾恶狠狠的瞪着卫嗣，说的话几乎是从齿间蹦出来的：“殿下，请问、还有、什么、吩咐吗！”

　　卫嗣收起夜明珠，坐直了身，但声线还懒散着：“看你腰确实快断了，今夜本殿就勉强收留你一夜吧。明日再安排换寝屋的事。”

　　薛绾以为自己听错了。

　　“您收留我？在这？”

　　“没听明白？”

　　“咳，小的突然觉得这腰不是那么的疼了，我……”

　　卫嗣从中听出了嫌弃的意味，登时语气不善的问：“怎么，今夜不想睡了？”

　　卫嗣翻脸比翻书还快，这下子脸色就黑的像第一次见面那般，薛绾害怕卫嗣下一秒就恢复残暴体质，扭断她的脖子，赶紧应了下来。

　　薛绾答应在这住下，卫嗣的脸色才缓和了些。

　　只不过在这就没有在阿献那好了，在阿献那里还有床睡，在这就只能打地铺了。

　　总不能痴心妄想堂堂死神殿下给你把床榻让出来吧？

　　薛绾把被褥搬到卫嗣的寝殿，铺在离卫嗣床榻最远的角落里。在哪睡都是孤男寡女独处一室，薛绾只敢和衣而睡。

　　死神寝殿向来一室亮堂，薛绾习惯熄灯睡觉，摸不透死神的作息，她不敢造次。但困意已然来袭，她只能用被子蒙住脑袋才能入睡。

　　没一会，传来小小的风声，整个寝殿陷入一片漆黑。

　　黑夜把薛绾护于翼下，不安感得以缓解。

　　一夜好眠。

　　翌日，天已经大亮了，薛绾才悠悠转醒。

　　寝殿里空空的，卫嗣不在殿内。见不到死神的踪影，薛绾终于放松下来，翻身伸了个懒腰，忽然觉着不对劲。

　　死神寝殿的地板，有这么软吗？

　　薛绾扭头一看，便瞧见自己及腰的发丝黑乌乌的铺在暗紫色的丝绸锦被上。

　　她这是躺在卫嗣的床上！

　　她腾的一下坐起，吓得连形象都不顾了，匆匆奔下床。

　　可这寝殿大门，她不会开。

　　门外用机关，门内用术法。

　　薛绾正犹豫要不要拍门引人来开时，大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阿献端着梨木托盘站在门口，看见薛绾便问：“醒了？”

　　有两名侍者从阿献背后路过，看到薛绾长发披散，衣衫凌乱的从死神寝殿里出来，震惊不已，双双瞪大了眼捂住嘴跑走了。

　　“他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薛绾心如死灰的说。

　　阿献看了他们的背影一眼，没什么表情，端着托盘径直走进寝殿。

　　“无碍，姐姐快来换衣服，不然来不及用早膳。”阿献把托盘摆在桌上，里面是一件月白色的新衣裙。

　　薛绾疑惑不解的走回去：“我干嘛要在这换，而且平时不是不能穿便服吗？”她拎起新衣服的袖子问：“这是什么？”

　　“这不是便服，这是专门为姐姐定制的，是掌事所穿的衣裳。”

　　“掌事？像风婧那样？”

　　这衣服便是与风婧的同款不同色，风婧性子烈，穿的是火热的红色，薛绾平易近人，所以穿皎洁的月白色。

　　“我升职了？”

　　阿献点点头，笑容浅浅。

　　当上阴阳殿的掌事，那不是跟风婧一样，可威风了。

　　等等？

　　好像哪里不对劲。

　　她昨晚在卫嗣殿中打地铺，今早却从卫嗣的床上醒来，而且还被升职当了掌事。

　　该不会是昨晚发生了什么吧？！

　　薛绾腿猛地一软，跌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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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①出自戴圣《礼记·祭义》。
死神：本殿就是如此的爱民如子。来，谁想换房间，都来跟我睡（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