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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恶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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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黄符从卫嗣的袖中飞出。
卫嗣用指尖划破手掌,蘸了掌心的血在符纸上画着一些薛绾看不懂的符文,制成一张阴阳符。随后掌心向外,一道紫光窜出,环绕着阴阳符,一同飞向乱葬岗。
“抓住我。”卫嗣忽然说。
薛绾早就想抓住他了。
这乱葬岗不仅味道令人窒息,气氛也十分阴森。坟墓和石碑胡乱横陈,杂草丛生,偶尔还有大量长条状不明物种从土里翻涌而出。
她赶紧抱住卫嗣的胳膊,还顺手用丝帕包扎了一下他的伤口。
他们继续前行。
乱葬岗是怨气极重的地方,十分适合一些还在人界游荡的孤魂野鬼生存。
怨气是鬼魂生存的根源,而灵力对它们来说,就是一道丰富的美食。
方才卫嗣在此处驱使了阴阳符,散出的灵力定会吸引周围的恶灵鬼魂趋之若鹜,这也是卫嗣叫薛绾抓住自己的原因。
日薄西山,乱葬岗四周愈来愈暗,诡异的风卷起沙尘。
“殿下,我好像嗅到了一丝不对劲。”
卫嗣没回答,领着薛绾跟随阴阳符的去向。
墓地里逐渐涌起许多黑影,从四面八方向他们靠近。
薛绾全程一直在心里祈祷不要撞到鬼,但现实总与期望相反。
它们速度很快,没多久就逼近了。
一只看不清脸的鬼猛地扑上来。
卫嗣反手把薛绾护在身后,另一手执起一道流光掀开了那只鬼。
四周的恶鬼们一拥而上。
卫嗣再执起一道流光。这道流光比方才那道强劲得多,围着两人绕了一周,把所有恶鬼都炸开数十米。
个别怨气深重的恶鬼还会飞,从上空袭来,亦是被卫嗣给掀飞了。
薛绾闭紧眼睛,强迫自己不去看他们的恐怖嘴脸。
数量越来越多,卫嗣的体力开始处于消耗状态。若是平时,卫嗣可以直接捏个诀撕裂他们的元神,一了百了。
可他此刻护着薛绾,怕误伤到她,而阴阳符又正在消耗他的精力,再加上恶鬼数量剧增,卫嗣逐渐不敌。
这便让它们钻了空子。卫嗣一个不察,一只鬼腾空袭来,将两人冲散了。
薛绾不小心跌在了一处不知名的坟头上。
“我的妈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祖宗!”薛绾瞬间弹起,却发现自己被一圈恶鬼包围。
恶鬼们发现薛绾灵力低微,没什么战斗力,也不急着冲。而是围成一个圈,逐渐靠近,预备将她的血肉精气分食个干净。
薛绾这次是直面了这种恐怖的东西,恐惧到失声,张开嘴却无法呼救,还有一股恶感在胃里翻腾。
一道紫光骤然飞来,照的四周亮如白昼,刹那间将围着薛绾的一圈恶鬼的元神撕裂。
这是个大招。卫嗣刚把薛绾解救于水火,便体力不支的跪倒在地。
薛绾喊出来了:“殿下!”
卫嗣抬眼看她。他单膝跪在地上,尽可能的支撑着自己。
阴阳符停留的越久,消耗的精力是成倍增长。
眼前的世界开始摇晃起来。
恶鬼又逐渐逼近。
恐慌与无助席卷了她。
情急之下,薛绾想起了背后的桃木剑,顾不得会不会使用便抽了出来。
又是一只恶鬼扑来,薛绾吓得紧闭双眼,手却不由自主的挥剑格挡,出乎意料的将那恶鬼砍退几米远。
桃木本身对恶鬼有克制效果,恶鬼身上被薛绾砍伤的地方冒着黑烟。
薛绾见桃木剑有效果,继续学着刚才的样子去防卫。兴许是她颇有用剑的天赋,所有扑上来的恶鬼都被她一一砍退。
她一边防身,一边慢慢挪到卫嗣身边,像卫嗣刚才那样,把他护在身后。
卫嗣看着薛绾使剑的身影,好像和记忆深处中的一个人影重叠在一起。
他猛地伸手去拽她,将她拽进自己怀中。紧接着,他双手之间跃出一道紫色流光,瞬间将四面八方的恶鬼元神撕裂。
空气终于安静下来。
卫嗣头搭在薛绾肩上,好像陷入了沉睡。
薛绾吓得不轻,捧住卫嗣的脸:“卧槽!殿下,你别死啊,你死了我怎么办啊?”
见卫嗣没反应,薛绾以为他死了,使劲的去摇他的脑袋。
“别死啊大哥!我可扛不动你的啊,你也不想在这就地埋了吧?快醒醒!”
卫嗣蓦地睁开眼,语气虚弱又愤怒:“闭嘴。”
薛绾松了一大口气,“卧槽,没死就好,没死就好。”
“你死了我都不会死。”
哦。看来还生龙活虎着。
“你在看什么?”薛绾声音慌张,生死关头,连尊称都忘了。
她顺着卫嗣的目光回头。
看见不远处外站着一个黑影。
阴阳符和紫色流光在它头顶上转了许多圈,随后自燃成了一堆灰烬被风吹散。
“你还能打吗?”
薛绾猜测对方应该就是他们要找的人,可经历了先前的一场恶战,她看谁都像坏人。
阴阳符燃灭,卫嗣的体力开始慢慢回复,但他仍靠在薛绾身上,一点劲也不想使。
卫嗣不回答,薛绾心里都凉了半截。她艰难的转过身,用后背撑着卫嗣的重量,手中的桃木剑对着前方的鬼影。
那只鬼看到桃木剑,仿佛犹豫了一下,才开始靠近他们。
它的脚步缓慢、迟钝,右腿拖在地上,一路扒拉了不少泥土。
行走的姿势,就像夜半在郭府门外疯狂敲门,鬼哭狼嚎的那只鬼一样。
卫嗣一语点破薛绾心中所想:“同一个人。”
段信,便是骚扰了郭府一年的鬼。
一切疑问连成了一条线。
为何戚月刚嫁到郭府时,鬼不曾出现,却在她小产当夜骚扰郭府;为何鬼敲遍了所有郭家人的门。却独独放过了西厢房;为何它只是敲门、惨叫、却从未对他们有过实质性的伤害?
因为他是段信,他是来替戚月出头的。
“你是段信吗?”也许是因为段信并没有像之前那些鬼一样冲上来,薛绾对它的恐惧也就没有这么深。
段信闻言,脚步一滞,转身就要离开。
“你为什么要骚扰郭家,你是不是想见戚月?”
空旷的乱葬岗,只有呼啸的风声和戚月两个字回荡着。
段信的断腿犹如灌了千斤水银,如何也走不动了。
“戚月很想你!她不知道你死了,一直在给你做鞋子,可是你都穿不上。”薛绾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戳到了段信的痛处,赶紧转移话锋:“你为什么要骚扰郭家,是不是为了戚月?”
薛绾提及郭家两遍,终于点燃了段信的怒火,他周身的怨气肉眼可见的加重。
“啊啊啊啊!!”他太久没有说话了,张口只有惨叫。
薛绾被他的惨叫声吓得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差点把卫嗣也摔了。
卫嗣的精力恢复的差不多了。他将薛绾打横抱了起来,脑袋按在怀里。
“有什么冤情,说出来。”
一道紫光飞过。
“我怎么说?”段信突然出声,语气绝望。
是一副低沉有磁性的声音。
薛绾惊讶地扭头看过去,无法想象这个好听的声音来自一只外表恐怖狰狞的鬼。
“郭家人,都该死。”
“那你为什么不杀光他们?你有这个能力。”
“我……”段信陷入沉默。
薛绾从卫嗣身上跳下来。
“因为你怕连累了戚月,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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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多前。
戚府是郭桥镇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一般的富贵人家都会聘用许多武功高强的人驻宅防卫,还有个别用于保护主人。
段信的武力在戚府所有护卫中出类拔萃,因此被戚老爷调去保护戚府唯一的嫡出小姐戚月。
戚月与很多女子不同,她是个跳脱的姑娘,从来不让自己被女儿家的规矩束缚。
戚家长辈爱女心切,也不会多做苛责,只要戚月不做过分出格的事,几乎是任由她玩闹。
而段信不这么想。
他认为女子应当温柔矜持,知书达理,端庄识大体,这些都是在戚月身上找不到的优点。
所以,段信一开始,对戚月并不另眼相待。
可戚月喜欢乱跑,他身为护卫必须随身保护她的安危。戚月时常捉弄他,躲起来让他着急,又跳出来吓唬他。
段信对其十分反感。
戚月曾有一次出行,赴女子闺阁中的宴席,目的地在邻镇,行车途中遭遇了土匪拦车。
戚月不肯躲着,四处逃窜,段信为护她被悍匪的刀砍伤了小臂。
血流如注,泪如雨下,段信第一次见到戚月哭,是为他。
经此一事后,戚月收敛了许多,也不爱到处乱跑了,反而开始跟着他。
段信每日有固定的练功时间,在戚府后院的竹林中,戚月常常去旁观他练功。
练功时需心无旁骛,可戚月一个活生生的女子站在一旁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实在让段信静不下心。于是他只能婉言相劝,希望她给自己单独练功的时间。
戚月不依,坐在地上又哭又闹,段信第一次见到戚月无理取闹,是为他。
中秋时节,也是段信的生辰,戚府没人知道。
那夜,所有人都在前院赏月。段信一个人坐在后院的假山上,思念为生他而逝世的娘亲,却见到一颗小脑袋晃悠悠的从石头后边冒出来。
她笑靥如花,声音甜美。
她说:“段信,我祝愿你,年年安康顺遂。”
活了十八年,收到的第一句生辰祝福,是来自于她。
作者有话要说: 写着写着好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