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生》念子海

8、老大姐

　　等待是一件令人煎熬的事情，每个人都有等待过，也被等待过，但都害怕等待的结果就像《等待戈多》的结局一样，谁也没有来，谁也没有去，到最后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空欢喜了一场，白白等待了一场。
　　林韵安最了解等待的苦楚，她很怕会白等一场，更怕的是等到的是那个人离世的消息，这对她的人生来说会不足以用重创来形容。但是等待这件事也有它的好处，在等待的过程中会有美好的幻想和期待。好在林韵安的等待在她最困惑的时候把她带到了她最重要的人面前，好在林韵安那夜夜梦回的惊恐最终真的仅仅是梦而已。
　　对林其琛来说，等待是每天在院子里等爸爸回家，然后全家人一起吃妈妈精心准备的晚饭，等待还是坐在去往远方的火车，去见一个已经不存活于世界上的人，只不过一个结果是好的，一个很不好，不好到他忘了自己是谁，也可能是好的，好到忘了爸爸离世的痛苦。
　　长大后，对于乔海来说，等待无非就是他的工作。在片场要等，在活动后台要等，没戏拍要等，吃饭要等，睡觉要等，很多事情要等，好像什么都要等。他好像记得自己要等什么人，又忘了自己要等什么人。

　　小林哥原本是张镇尧找来帮助乔海的，如今乔海不再需要这种特殊保护，小林哥就成了乔海的经纪人了，姜洪磊则负责整个公司艺人的统筹，不再贴身跟随某个艺人。小林哥的工作一变动，助理的挑选成了乔海的头痛症。
　　林韵安怕乔海的工作人员发现自己是影城事件事发当天的负责人，因此乔装打扮了一番。事实上，根本就没有人记得住她是谁。林韵安戴了一个大黑框的平光镜，穿得很休闲，一件水袖衬衫和白色卫衣拼接的T恤，一条淡蓝色紧身的牛仔裤，一双白色帆布鞋。
　　面试的时候，异常热闹，休息室、茶水间坐满了应聘者，大家穿的五花八门，有的浓妆艳抹，有的像是来走秀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艺人，还有狂热的粉丝。
　　有一进门就打call的，还有大白天举着灯牌进来的，还有的一进来就散发着刺鼻的香水味，还有踩着恨天高进来的，更夸张的还有穿着泳装进来的。用乔海的话来说，“还有没有正常的？”
　　经过几轮筛选过后，还剩下3个算是比较靠谱。林韵安和其他两个人坐在一起，乔海坐在对面，戴着墨镜。
　　林韵安在心里嘀咕着，是有多大的太阳？坐在室内还要戴个墨镜？要不要给你来个泳裤来双拖鞋啊？这么喜欢戴墨镜要不要再给你支个算卦的摊儿？
　　乔海戴着墨镜打量着林韵安，他总觉得特别熟悉，但怎么都想不起来，乔海想得有些急躁，不小心打翻了面前的水，林韵安下意识地赶紧上前把地上的一次性杯子捡了起来放回原处。
　　林韵安惊慌的表情让乔海想起了影城见面会那天那张脸，当时也是一样的神情，加上林韵安手腕上的表，乔海就更加确定了。乔海的记忆力很好，当时林韵安带他入场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她手臂上的那块表，那块表一看就戴了很多年，有的部分已经掉漆，而且那是一块男士表。
　　准确来说，那是林其琛和林韵安的爸爸林远的表，那块表是林远和方璇结婚时买的，林远一直没舍得戴，直到葬礼才被拿出来，林韵安不舍得烧掉，一直随身佩戴。
　　乔海摘下墨镜，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林韵安，“那你之前是在哪里工作？”
　　乔海盯着林韵安扯谎，林韵安慌了神，随口道“我之前在盛天影城。”
　　乔海又问，“那为什么辞职？”
　　林韵安强作镇定，“做太久了，想换份工作。”
　　“哦，这样啊。”乔海诡异地笑着，“你们继续问。”
　　乔海戴上眼镜，拿来林韵安的简历，看了眼，用食指眼镜滑到鼻子中间，突然插话，“你28了？”
　　林韵安完全没想到乔海会问这个问题，“我，我，我是28了。”
　　乔海想了想，用一口京片子口音说，“这老大姐呀，行了，不用面了，就这老大姐吧！”
　　工作人员也是无可奈何，随后交代林韵安的入职事项。
　　乔海本来要走，又突然转过身来，以恐吓的口吻告诉林韵安，“明天上班别戴眼镜了，不适合你。”

　　做助理这个工作有一点好处，林韵安不用再穿一本正经的职业装，每天穿着牛仔裤、T恤就可以工作。
　　林韵安每天最开心的，就是晚上和乔海的黑粉组织——黑海公会，爆料乔海的行程及黑点。
　　林韵安发现，乔海除了爱损她，其实身上并没有什么黑点。但对林韵安来说，没有黑点也要制造出黑点。林韵安试图做一些事来惹乔海发脾气，但都被乔海怼到内伤。
　　比如装作不小心把墨水打翻在乔海的剧本上，“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那瓶子里装的是墨水”，“墨水瓶装的不是墨水还能是啥？这老大姐老到手都不听使唤了是吗？要不要带你去医院治一治你的帕金森啊？”
　　比如装作在咖啡里不小心加错了盐，“我去，这咸盐不要钱是吗？我要的是糖它为什么这么咸？”“啊对不起，我以为茶水间的瓶子里装的白色的都是糖，再说现在流行盐咖，我觉得偶尔换个口味也不错。”“我发现你这个老大姐很会替自己解释诶，还盐咖！哪儿流行的？下次再放错我让你把这一杯都喝了。”
　　乔海平时都很随和，一定会做到不让气氛尴尬，对员工也都很亲切，但一见到林韵安就很火大，人又是自己招进来，开除也不是留她又别扭，更多的是，乔海想看她到底都能搞出什么花样。乔海越是这样，林韵安就越加放肆。
　　比如在修打印机墨盒的时候发现乔海刚好经过，装作不小心摔倒，把墨盒里的脏东西洒在乔海身上，“这个老大姐，我真的是服了你了，我走路也能招到你，真是绝了！”“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想把墨盒里面的脏东西弄出来，没想到弄你一身”“那还真是墨盒成精了，它非要和你过不去，要不要给你请个驱魔师来啊？”“这个真的不用了，我以后注意！”“那我还真是要谢谢你！”
　　乔海虽然嘴上说得狠，但没过一会儿也就忘了。林韵安最多也就是拍拍乔海的丑照、故意给乔海拿小码的鞋然后告诉乔海品牌商那里没有合适码，要么就是在乔海走红毯前往鞋里面丢几粒非常细小的石子，乔海既难受又没办法当众整理。
　　然而，林韵安发现这些对乔海都没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发到网上的丑照反而成了热搜话题，乔海的表情包反倒给他带来了热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