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生》念子海

39、没关系，只要他好就好！

　　有些事虽然来得会迟一些，但好就好在，无论有多晚，它还是会来。
　　林韵安做梦都没想过，林韵安有一天会再次回到乔海的世界里，更没想到当乔海再次想起她时，自己会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可她在乔海的身边，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只求乔海能一直这样快乐下去。
　　那一刻，对她来说，好像什么都结束了，不管是曾经幻想有一天乔海认出她的神情，还是幻想过有一天可以和乔海回忆小时候噤城的那些人和事，全都，结束了。

　　2020年10月，《下个黎明》开机了。
　　一众演员终于聚齐了，林韵安和杜央年那天也去了。乔海穿着影片中当红影星皓森的丝绒西装，阳光映在他的脸上，皓森这个角色仿佛就是为了乔海量身打造的，没有刻意设计的动作和台词，乔海的神态就是实红的本尊了。
　　饰演萧然、萧泽和戏中戏角色白枫的是明皓，这些年他一直跟着杜央年，也是接到了不少好角色，虽然团队的宣传稿一直在为他塑造实力转型的人设，但部分观众一直不买账。这次杜央年也为他挑了十分考验演技的角色，一人分饰三个角色，但能不能借这部影片打翻身仗，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还有一个角色，也是杜央年精心安排的。戏中戏《电台暗杀》清和被性侵致死的妹妹锦心，是关欣怡来饰演的。关欣怡一改往日清纯的荧幕形象，要演一个有些妖艳的十八线小演员，不但着装上会暴露一些，还有一些被性侵虐待的裸露戏份。又要搭档乔海，关欣怡这次算是赚足了话题和关注度。
　　而关欣怡似乎给自己安排了另一个剧本，她想要的不仅仅是这些。

　　趁着拍戏的空挡，关欣怡接近着乔海，和乔海慢慢熟络了起来。
　　两人谈到各自的家乡，关欣怡问乔海是哪里人，乔海说他自己也不清楚，但从6岁开始就一直生活在S市。
　　关欣怡告诉乔海，自己其实是噤城人，本名叫林韵安，从小生活在一个偏僻小城，因为一场矿难，失去了爸爸，再后来弟弟也走失了，直到她上大学，妈妈也离开了这个世界。而现在的父母则是她的养父母，她从没把这些事对外人讲过，担心会遭受非议。
　　不知道为什么，当关欣怡讲那些事情的时候，乔海不知不觉地掉下了眼泪，他觉得心里某个地方特别难受，或许是关欣怡的身世太让人难过了，还没等关欣怡把话说完，乔海就跑开了。
　　乔海回到房车，把自己关进了洗手间，他打开洗手池的水龙头，往脸上泼了几次冰凉的水，脑海里想着关欣怡诉说的过去，98年林家的样子零星地在他的脑海里闪过，他想着想着就感觉到头特别痛，他好像快要不能呼吸，心里和头都在刺痛着。
　　导演要拍乔海的戏份了，副导演来找乔海。
　　“小海，要拍了，副导来找你了。”司机师傅喊着乔海。
　　“好，我知道了。”乔海费尽力气把自己从那个世界拉回来。

　　导演要拍的戏份是，皓森被宣爷用酒瓶砸在头上的那场。乔海赶到走位的地方，道具老师早已布置好了场景。
　　“Action!”
　　乔海穿着破烂的衣服，疯狂地翻着垃圾箱，边翻边挑出能吃的东西，往嘴里塞。这是影片里皓森装疯卖傻的部分，场工们看着乔海边翻垃圾箱边吃东西，一脸嫌弃的表情，乔海的表情却好像在吃山珍海味。
　　饰演宣爷的演员，嘴里骂着皓森，使劲拉了皓森一下，皓森推开他不肯放弃垃圾箱。宣爷让打手打皓森，皓森被按在地上，惨遭毒打。群演有几拳真的打到乔海感觉眼冒金星，乔海蜷缩着身体，疯癫地哭喊着“给你吃”、“给你吃”，此时的他只是皓森。
　　宣爷捡起一个酒瓶，朝着皓森的头狠狠地砸了下去。血从乔海的头上流了出来，乔海晕了过去。
　　“OK,CUT!”导演很满意。
　　宣爷和群演开始准备下一场，乔海却一直趴在地上不动。
　　副导来喊乔海，“乔海，可以了，下一场。”
　　乔海依然没有动。
　　“乔老师，准备下一场了。”
　　“乔老师！乔老师！”
　　无论副导怎么喊，乔海都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
　　副导想要拉乔海起来，却发现乔海没什么反应，他摸了下乔海的头，才发现是真的血。
　　“救护车！救护车！出事了！”
　　乔海被送到了医院。

　　乔海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梦里面，他回到了那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北方小城，梦到了爸爸、妈妈、奶奶，还有姐姐林韵安，一家人本来过着贫穷却知足的日子，但电视里矿难的新闻却打破了一切，他梦见自己戴着孝布看着异常安静的爸爸，声嘶力竭的奶奶、妈妈和姐姐，没过多久奶奶也躺在了那里，再后来，他梦到自己被一个陌生男人带上了火车，那个男人好像是个人贩子，男人带他吃烧烤，他趁着男人看热闹，捡起一个酒瓶，砸向了男人的头。
　　乔海醒了，发现医生、林韵安和副导都在身边。
　　“你们就是这么照顾乔海的？道具组这么大的失误，他要是醒不过来，有你们好看的！”林韵安第一次对人发这么大的火。
　　“醒了，醒了。”辅导看见乔海醒了，松了一口气。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林韵安看到乔海醒了，差点哭出来。
　　“您放心，这件事我们一定调查清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副导也被吓坏了。
　　“好的，我等着你们的答复。”只有在乔海的事情上，林韵安才会不依不饶。
　　“乔老师好好休息，早日康复，我们先走了！”副导趁机离开了。
　　“我以前就和你说过，这些能用替身的戏份，就不要自己上了，又翻垃圾桶，又吃垃圾，还要被人打，这种戏给多少钱都不要自己演。”林韵安怒气上头，一时口不择言。
　　“啊，头疼。”乔海佯装头疼，试图逃过林韵安的唠叨。
　　“医生，医生。”林韵安喊来了医生。
　　医生告诉林韵安，乔海没有什么大问题，多养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夜里，乔海睡不着，噤城的那些人和事一一在眼前浮现，他默默地流着泪，他明白了，那些记忆应该就是他小时候的记忆，而那个小男孩儿就是他自己，可那个唯一活着的姐姐林韵安，她在哪儿呢？
　　乔海看着熟睡的林韵安，想到了姐姐，可转念一想，如果眼前的这个林韵安是她的姐姐，早就会和他说了，何必要等这么多年呢？只是重名罢了。
　　乔海突然想到了前几天关欣怡跟他说的话，和他梦到的好像没什么两样，会不会关欣怡就是...？心脏在乔海的身体里跳得特别厉害，乔海感觉到，真相似乎离他越来越近了。
　　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他的亲人。原来，他不是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
　　第二天早上，林韵安去洗漱，乔海一个人在病房，关欣怡来看望乔海。乔海看着她，心跳越来越快。两人已经分开了那么多年，乔海不想再错过了，鼓足了勇气，问了关欣怡。
　　“怎么样？还好吗？”关欣怡关心着乔海的状况。
　　“欣怡，那天你说你本名叫林韵安，从小出生在噤城。是真的吗？”乔海此时的心情，比参加电影节等待宣布获奖人的时候还要紧张。
　　“当然，这种事怎么骗人？”关欣怡脱口而出。
　　“那你弟弟他叫什么名字？”乔海还想要再确认一遍。
　　“其琛，林其琛。”关欣怡的语气很坚定，乔海却愣住了。
　　“爸妈和奶奶都说，弟弟是我们家的宝贝，所以取名其琛。其琛取自《诗经》中《鲁颂·泮水》中的一句，憬彼淮夷，来献其琛。”关欣怡学着杜央年手机录音里林韵安的语气，讲给乔海听。
　　这和乔海梦到的丝毫不差，乔海一时间喜极而泣。
　　“姐，我就是林其琛。”
　　“啊？”关欣怡装作不敢相信的样子。
　　“我就是林其琛，我们的爸爸叫林远，妈妈叫方璇。”乔海有些泣不成声。
　　关欣怡扑过来，抱住了乔海，“其琛，我可算找到你了，原来你就在我身边，我怎么一直都不知道呢？”

　　洗漱回来的林韵安站在门外，听到了两人全部的对话，她看着房间里的两人，默默地留着眼泪，她做梦都想发生的这一幕，却被另一个人生生地夺走了，可现在的她，没办法解释这一切，只能这样远远地看着。
　　从乔海的表情，林韵安看得出，此刻的他有多幸福，只要乔海最终的结果是好的，她是不是那个林韵安，又有什么关系呢？
　　没关系，只要他好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