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生》念子海

32、幻梦

　　22年前，林其琛就从这个世界消失了，重生的是乔海。乔海有太多的空白，甚至不记得自己是谁，郁辛蕾的存在，填补了乔海的大部分空白。从乔海刚到S市不被乔家接纳时，郁辛蕾就用她全部的爱包裹着乔海，乔家没有人愿意照顾乔海，郁辛蕾就把乔海带在身边，工作忙不过来就送到乔海外婆家，郁辛蕾没让乔海受过一丝委屈，也没让乔海吃过一点苦。
　　后来乔家渐渐接纳乔海了，郁辛蕾也没有放松，把自己认为最好的东西都带给了乔海，她从不逼迫乔海做不喜欢的事，乔海是在一个自由的环境里长大的，郁辛蕾从没打过乔海，也从没骂过乔海，哪怕乔海再叛逆再调皮，反而乔思诚对乔海的管教比较多，也养成了乔海比较自由的天性。
　　再后来，乔海上了大学，就更自由了，那可能是乔海这一生最幸福的四年，那时的乔海不知忧愁，一家人也算和乐，那时的外婆也身体硬朗，那时的郁辛蕾有着超脱于同龄人的皮肤状态和气质。
　　直到乔海开始做演员，一点一点的，好像所有事都变了，乔海的世界变得很大，大到他像是细微的浮游生物飘在海浪里，他不知道自己要飘向何方，他掌控不了自己，只能任凭海浪带他去往越来越危险的未知前方。

　　几天后，乔海收到了警局的电话，他和乔思诚又一次赶了过去。
　　尸检官在郁辛蕾的手里发现了几根头发，并发现了一条项链，尸检官把装在物证袋里的项链拿给乔海，那正是安歌脖子上那条外婆留给郁辛蕾、郁辛蕾又转而送给安歌的项链。
　　那一刻，乔海好像明白了所有的事，却又不愿相信。
　　“是她，安歌。”乔海告诉了警方自己的推断。
　　警方却怎么都找不到安歌的下落，乔海开始用各种方式查找安歌的下落，乔海为自己的愚蠢感到后知后觉，乔海和安歌相处了这么久的时间，安歌从没带他去过自己的工作室和家，而他却从未察觉到。
　　乔海找不到安歌的线索，开始想安歌的人际关系线索，他突然想到了死去的张镇尧，张镇尧虽然死了，但他在盛世的助理凡阳还在啊，找到凡阳，或许能知道一些安歌的消息。
　　乔海辗转得知凡阳的消息，他想约凡阳出来当面谈谈，凡阳并不愿意，乔海只能问他张镇尧和安歌的关系，凡阳如实地告诉了他，并告诉了他自从张镇尧死后，安歌就不太正常，而且听说安歌去了L市很多次。
　　安歌为什么会去L市呢？L市到底有什么让她留恋的呢？
　　张镇尧！一定和张镇尧有关系！
　　L市、张镇尧、LE电影节，临深酒店，就是临深酒店。
　　警方以便衣的着装来到临深酒店，和酒店前台核实了张镇尧乔海当年出事的那个房间住客的身份，果不其然，就是安歌。警方实行了秘密抓捕，警方破门而入的那一刻，安歌坐在酒店房间的飘窗上，酒气蔓延了整个房间。
　　警方将安歌抓捕归案，经核实验证，郁辛蕾手里的头发正是安歌的头发。
　　安歌醒酒后，警方审讯了安歌，安歌承认了是自己杀死了郁辛蕾，但当警方问她杀害郁辛蕾的动机和作案过程时，安歌拒不回答。

　　“经警方调查，乔海母亲郁辛蕾女士的死因终于被查明，凶手正是乔海的未婚妻安歌，两人因合作电影《遗愿》而相识，两人于2019年12月公布恋情，关于两人婚讯的消息也曾屡屡被传出，和乔海处于热恋期的安歌导演，为何会对准婆婆痛下杀手，实在是令人费解，当红影星乔海的爱情竟变成一场巨大的悲剧，不知道他会如何收场......”
　　一时间，安歌杀害乔海母亲的事情，占满了法治新闻、社会新闻、娱乐新闻的重要版面和时间段，甚至演变成了社会议题。
　　“滚！你给我滚出乔家！你本来就不姓乔，当年如果肯听我的话，不把你领回来，她根本就不会死，乔家到底欠你什么了？不知道哪来的野孩子，供你吃供你穿，让你养尊处优，到最后都换来了什么？从今以后，乔家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请你这个大明星给我立刻马上滚出乔家！”
　　乔海什么都没有拿，离开了乔家。乔思诚把所有和他有关的东西都丢了出去，
　　并在报纸上登了声明，声明乔海本就和乔家没有血缘关系，从今以后他和乔海不再是父子关系。
　　这场悲剧越闹越大，乔海的血缘关系和身世又马上成了热门话题，社交媒体的话题热搜好像被乔海包月了一样，每天爆掉的话题都是有关乔海的。
　　而乔海回到空无一人的公寓，他恨不得从楼上跳下去，但又不甘心。他还是想知道安歌为什么要杀害郁辛蕾，她是怎么把郁辛蕾杀死的。他现在还不能死，就这样不清不楚地死掉，他不知道死后要怎么面对郁辛蕾。

　　事情越来越复杂，就算林韵安的业务能力再强，也无力回天了，团队不知道这个时候要做什么样的公关，只好什么都不去回应。
　　林韵安知道，此时的乔海只想知道郁辛蕾被杀害的谜团，她找到凡阳，告诉了凡阳张镇尧当年在噤城的过往以及自己和张镇尧的关系。张镇尧曾想要找到一个女孩儿，而这件事除了凡阳之外是没人知晓的。
　　凡阳终于肯露面，他告诉了林韵安关于张镇尧所有的事，特别是张镇尧和安歌的事，林韵安才明白，安歌原来是张镇尧当年资助的一个小女孩儿，原来张镇尧当年还回噤城找过自己，可她知道得实在是太晚了。

　　林韵安去见了安歌，安歌没想到，除了乔海想来问自己，还会有人来看她。而从安歌被捕入狱后，乔海并没有见过安歌。
　　安歌穿着监狱服，脸似乎更消瘦了，面容憔悴不整，像是个吸毒的少女。她的眼神透着不屑，她准备好了应对林韵安所有的盘问，她准备好了自己直到死都要让乔海一直不明不白一生痛苦，但她却没准备好怎么面对林韵安带来的真相。
　　“怎么？乔海让你来的？别问了，不管谁来问什么，我都不会说的，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安歌得意地笑着。
　　林韵安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给安歌，安歌看到照片就惊呆了，那张照片她曾在张镇尧书房里翻到过一张一模一样的。
　　“你怎么会有这张照片？”安歌一脸惊恐。
　　“你知道这张照片上的三个小朋友都是谁吗？”林韵安反问起安歌。
　　“左边的是张镇尧小时候吧。”安歌渴望着答案。
　　“你说对了一半，那时他叫张涛，坐在中间的是乔海，那时的他本名叫林其琛，最右边的小女孩儿是我。”林韵安讲给安歌听。
　　“你骗人，怎么可能？你骗人！你只是想套出我的话。”安歌一脸地不相信。
　　“那时我们都生活在噤城，噤城你可能没听过，是座靠产煤为生的边陲小城，22年前，噤城发生了一场可怕的矿难，我的爸爸和张涛的爸爸都在这场矿难中死了，张涛的妈妈嫌他们家穷，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他爸爸死后，他就变成了孤儿，当时矿里领导和他们家亲戚分掉了他爸爸的所有抚恤金，我们两家关系一直不错，我妈妈拿出我爸爸一部分的抚恤金给了他，他后来来到了S市。”
　　“你知道为什么他会资助你吗？”林韵安问安歌。
　　“为什么？”安歌伸长了脖子，等着从没听过的答案，这个答案对她来说太重要了。
　　“他当年事业小有成就后，回噤城找过我们，他想报答我们家，可那时为了治我妈的病，房子早就卖掉了，我们早就不知道搬了多少次家了，他回去的时候，当年的那片平房也早就变成高楼了。他找不到我，就回了S市，后来参加公益活动遇到了你，他觉得你的眉眼和我长得太像了，就想变相当做一种补偿资助了你。”
　　“你胡说！你怎么知道这些事？你跟他很熟吗？”林韵安击溃了安歌仅有的一丝幻想。
　　“凡阳告诉了我真相，你不信我可以把他叫来，你一问就知道我有没有胡说。”林韵安步步紧逼。
　　“那乔海呢？他怎么可能是你的弟弟？”安歌还是不解。
　　“22年前，我爸死后，我奶奶也死了，我妈忙着一天做好几份工来养活我和弟弟，我忙着做饭，没有看好他，他就失踪了，后来不管我们怎么找他，都没找到他的下落。”林韵安回忆起当年的一幕幕，心里隐隐作痛，内心深处的愧疚瞬间涌了上来。
　　“那你怎么知道乔海就是你走失的弟弟呢？”安歌还是抱有疑问。
　　林韵安拿出两张照片，一张是小时候光着身子的林其琛，看得出，照片上面的小男孩儿和3人合照的小男孩儿就是一个人，另一张是乔海拍《醉花阴》时的剧照，两张照片上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点，左肩锁骨下面的印记一模一样。
　　“乔海锁骨下面的印记就是证据。”林韵安说出了除张镇尧外，从未对人说过的秘密。
　　“你为什么没有告诉乔海真相？”安歌不懂林韵安。
　　“就是因为他是我的亲弟弟，所以我想他能够幸福，我不想让他知道他曾经有一段被忘掉的那么痛苦的过去，爸妈现在都不在了，他如果知道了只会非常痛苦。曾经你的出现，我以为乔海的幸福不远了。有一个人和我一样，都希望乔海可以幸福，张镇尧。3年前，他知道我就是林韵安，乔海就是林其琛了。我们散落在天涯的3个苦命人终于要团圆了，没想到他却离开了，但一定不是乔海害死的他。你知道吗？他跟我说过，只要有他在，就一定会一直守护乔海，哪怕乔海永远都不记得我们是谁。可你，亲手毁了乔海的一切，你毁了镇尧哥最后的期望。”
　　“我不知道，我以为...我以为是乔海。”安歌追悔莫及。
　　“算了，都算了，希望你能在里面忘掉那些无谓的执念，害人终害己。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林韵安命令着安歌。
　　“什么事？”
　　“你不许和任何人说乔海的身世，包括他自己，你已经毁了他一次，不能再对他赶尽杀绝了！”林韵安拿出自己全部的气势，试图守护自己仅有的亲人。
　　“我答应你，我不会说的，我也不会再见他了。”安歌哽咽着。
　　“至于乔海妈妈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吧。遇到张镇尧是你的幸运，你本该是个优秀的女孩儿，不要再留给自己遗憾了。”林韵安说完，转身离开了。

　　那晚，安歌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一个晚上。她才明白，原来自己一直活在自己构筑的假象里，她理解的张镇尧对自己的感情是假象，她以为的乔海谋杀张镇尧也是假象，原来自己不过是林韵安的替身，原来张镇尧是想守护乔海的，自己却毁了乔海的一切，乔海曾经那么爱她，她本可以拥有一份令人艳羡的爱情，没想到却自以为是地把它变成了一场悲剧。
　　噤城，到底是怎样的一座城市啊？为什么3个无辜的孩子会被命运折磨成现在这样？命运还真是会折磨人，希望以后的林韵安和乔海能被命运眷顾。
　　安歌祈愿着，但却还是有人不愿意放过这对苦命的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