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番外一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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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亦谦没有再见过薛祺，高考结束以后。
回学校拿高中毕业证和成绩单的那天，考得好的和考得不好的，心情似乎都很好。学生都围在教室办公室，挨个儿领毕业证。
顾宁前后左右兜了好几圈，说了无数次怎么没看到她呢。
南亦谦没有答话，顾宁也不需要他搭话。
“老师，薛祺毕业证领了吗？”顾宁干脆问李卫东。
结果李卫东一脸喜色未褪尽语气便沉下去了，“她家里出了点事，学校给她的奖学金、奖状什么的她都没来领。”
家里出了点事，这几个字像是有了实体一样，在南亦谦的面前飞来飞去，他想，她那个家还能出什么事，还能怎么出事。
“具体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她只说让学校把证书什么的给她寄回家。”李卫东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带了薛祺两年，他几乎没有特别了解过这个孩子。
拿了毕业证和成绩单，南亦谦自己一个人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办公室里欢声笑语，同学们纷纷与老师合影。
在这个校园里度过了这么久的日子，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找到一个视角，能够把这个校园看完整。
如果回忆的话，就此刻来算，他闭上眼，能够想起的，就是三楼的教室，墙上挂着的爱因斯坦好像在笑，楼道口左边一边的一棵老榕树，斑驳的篮球场，白色的随身听。
光无法穿透人的身体，南亦谦看到地上自己的影子，阴影浓得和身上的黑衣黑裤像是复制粘贴。
教室的门锁着，他伸手拉了一下锁，带着某种不甘。
进去找找看吧，也许那个白色随身听就是被忘在座位上了呢？
南亦谦走到窗户边，他能够看到窗户的把手向上，修长的五指撑在玻璃上一用力，玻璃滑轮碾过的声音闷而顺滑。
他单手撑着窗台，一脚踩上去，弓着背一蹬一跳就进去了。
教室里空空如也，有些窗户的窗帘没有束好，风将它们吹得鼓鼓的，淡蓝色的窗帘飘高，像是扯了一片蓝天下来缝制的。
南亦谦坐在她的位置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坐在这个位置的时候，在想些什么？他低头去看桌面，淡木色的桌面光滑干净，上面没有任何刻痕或者是演算公式，又或者她只是在收拾东西的时候一并将那些痕迹清理了。
他平白生出一点的沮丧来。
毕竟不到最后的时候，没有人会相信，每天都会见到的人就是会在某一天轻巧地跟你说声再见。
她没有跟任何人说再见。
南亦谦尽全力搜刮着记忆里那一点点的她。
时间距离和空间距离似乎都已经足够远了，远到他能够开始为自己曾经的迁怒感到愧疚。
悉知真相的人只有他自己，不，也许不是什么真相，这只是一则小小的信息而已，在法律宣告薛祺无罪的前提下，再次强调她无罪，仅此而已。
断断续续地，他将邵婉筠的日记读完了，也许是其中的情感密度过大，他到现在也没有理解邵婉筠嫉妒薛祺的原因。
邵婉筠在日记本里写道，那一天自己要去找薛祺。找她干什么呢？看看她的家究竟有多狼狈，居然妄想抢走自己的男朋友。
读到这里的时候，南亦谦心里没有任何的情意流淌，不知道为什么，他直觉邵婉筠在那一刻在意的并不是他被人觊觎。
他一个人坐在教室里，试图厘清什么，可终究还是徒劳无功。正巧手机也响了，他接起，是顾宁在找他。
从窗户里跳出来的时候，他犹疑地回了头，最终只是长舒一口气，无论如何，都已经告一段落。没有人会再在薛祺面前提起这件事了，她会得到平静的生活。而邵婉筠的日记本，也不会有其他人看见，他的生活，也会平静下来的。
“哎，真没想到这么快就毕业了。”顾宁双手插在裤兜里，语调懒洋洋地。
南亦谦，“你志愿报得哪里？”
“广州。”
南亦谦皱了眉，“那么远？”
“怎么？舍不得我？”顾宁戏谑道，时近傍晚，光辉呈桔红色，温柔得一塌糊涂。
南亦谦没有说话，他只是下意识地觉得，不能每一个人都离开他。可转念一想，这样的想法也太无理了，他给不出理由。
“选择么，不都选自己喜欢的么。哪里能用自己的人生做别人喜欢的事情。”顾宁乐呵呵地。
“你之前那段时间，为什么突然跟我闹崩？”
顾宁随口答，“青春期么，叛逆。”
“。。。”，南亦谦觉得这理由太笼统，可又觉得如果真按着细节来讲，他又未必接受得了。
送走了最后几个学生，门卫大爷打个哈欠，慢悠悠地将校门关上。
这一个漫长的暑假，南亦谦都无所事事地待在家里，他父母则甜甜蜜蜜地去了第二十一次“蜜月旅行”。
这是生平头一次他觉出夏天的寂寥和漫长来，惦记着点什么的人应该是这样子的，看起来哪里都正常，什么也不缺，可就是不得劲。
报志愿，等录取通知，办谢师宴，他惶惶觉出一种不甘愿了。
就这么结束了，真不甘心。可明明所有人都在为他开心，他不该再有什么不满意的了。
草木繁盛，草木摇落。临上大学前一天，他又一个人回了一趟学校。
这次他见到了薛祺，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得到了她的境况。
那是在学校的通告栏里，大大地贴着一张市报，她像是真心地笑着，弯起嘴角，和身旁的慈善基金会的工作人员共同拉着红色的感谢横幅。
据说是她自己去联系基金会申请的资助。
南亦谦站在通告栏前面，报纸上的照片是黑白色的，她的笑容却并不暗淡。
他想，她是真的开心。
像一朵开在路边的小雏菊，冒着随时可能被路过的车轮压进泥里的危险，得到了一点点的雨露。
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如我床下。
昨夜落了一场雨，雨滴砸的落叶软趴趴地躺在地上不肯起来。此刻即便是时近正午，也透出一股预示着大势已去的清凉来，偶有眼拙的小麻团鸟儿砰地一声撞在教室的玻璃窗上，得晕上好半天才能跟上同伴的队伍。
“来，新一初中的同学这边集中——”，戴着黑色宽檐帽的女老师拿着大喇叭，即便装备简陋，也损不得音色的润泽与甘美。
“津城中学是津城市内最好的中学，前年还入选了全国百强中学—-”
南亦谦背对着那些人，他不感兴趣，也不想凑热闹。
有人走，就有人来。
“最好的中学呢。”十几岁的女孩子和身旁的小同学低声叨咕，她还没有升入高中，这里的一切对她像是庙宇般宏大与神圣。
最好的，南亦谦双手插在口袋里慢慢地往校门口走去，他想，最好的。
所有人都会去往最好的方向。
作者有话说第29章 番外一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