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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选择之后 ...

  •   下午的太阳一点不饶人,因为放暑假的缘故,整条学院街都没有几个小店开着,只能听见风拂叶的声音。

      “你到了没啊?”顾宁已经不耐烦到极点了。

      电话里的人叫他转个身,顾宁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是跟谁玩儿情趣呢?

      “约的三点,这都三点半了,南公子,你是觉得我经晒啊还是怎么地???”

      南亦谦没精打采地,“午睡睡过头了。谁知道你就这么等?你可不是那种会在原地乖乖等着的人。”

      这话让顾宁一时之间答不来,教他突然想起初中上化学课时老师讲空气被发现的过程。

      明明看不见的,却存在着。

      顾宁咳一声,心中莫名的懊恼,明明自己才是那个知晓全貌的人,怎么地还就被蒙在鼓里的人给扎了心呢?

      “走吧,还站着?没晒够?”

      纵使站在有树影密铺下来的台檐下,南亦谦还是被四周过分的光亮强度刺得眯起眼睛来。

      “等会儿,还有个人。”顾宁神色自若地说。

      南亦谦本来因为困倦还有些吊儿郎当的心情被这句话一下子驱散,他是对这一次的约会有着期许的,补课的这段时间以来,顾宁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和薛祺之间也似乎有着某种共同之处。直到那天顾宁接受薛祺突如其来的表白,他才敢真正确定,顾宁是不对劲的。

      这是一次带着期许的见面,他期待顾宁给他讲述其中缘由,因为之前他就是那样相信的,顾宁不会平白无故地就这样。

      还有个人,南亦谦甚至没有问出口,就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太过熟识的两个人之间,空气是很容易就被破坏掉的。

      没有听到意想之中的诘问,顾宁有些慌,表面还是平静着,也不主动解释。这不像顾宁,顾宁是有着通天的粉饰太平的本领的。

      “顾宁。”薛祺从巷子里走出来,没有看到站得相对靠店铺里的南亦谦。

      女孩子的声音打破了两个男孩之间的僵硬气氛。

      “你等很久了吗?我其实早就。。。”她话说了一半就断了。

      薛祺觉得眼前的场景很讨厌,因为她只是刚刚决定要怎么做,可没说自己要立马这样做。现在这样是要怎样?要她立马“理论联系实际”吗?

      “走吧,先找个地方坐下来。”还是顾宁先出的声。

      “不了,我没有当电灯泡的习惯。”南亦谦平静地说,无论顾宁打的是什么主意,他都不想知道了。总之结果就是,顾宁不再是自己的朋友了。

      “喂。”

      喊住南亦谦的是薛祺。

      薛祺看了顾宁一眼,然后对欲离开的人说,“来都来了,聊聊吧。”
      真讨厌,薛祺在心里骂一声。

      能够猜中别人心思的自己,很讨厌。

      能够被她踩中心思的那群小屁孩,更讨厌。

      她讨厌他们拥有喜怒皆形于色的能力。

      顾宁觉得自己一下子连插科打诨的能力都没有了,像个木头人一样。又变成了小时候的那个只会跟在南亦谦身后的小哑巴。

      “顾宁,我跟你说对不起,你跟我分手吧。”看着这两个人,薛祺决定办完自己的事情就走,她没有蠢到想要化解这两个之间的“恩怨”。

      圣人需要修炼的,她还是再自私地活一阵子吧。

      “什么?”顾宁怀疑自己听错了。

      南亦谦冷笑一声,“哟,看来我不是电灯泡,是见证人。”

      仿佛没听见这冷嘲热讽似地,她深呼吸,又重复了刚才的话,然后又补了句,“我知道的,你不喜欢我。”

      顾宁简直要被气笑了,这个鬼丫头在说什么反话?她以为她在给自己台阶下么?

      “行了没有?这手也分了,我可以走了吧?”南亦谦说。

      “不可以。”薛祺看着他认真地说。

      这让南亦谦有些意外,他觉得她似乎变了,可转而又一想,薛祺本身就是一个很会装的人,那么她有多幅面孔也就不足为奇了。

      “我问你,你真的觉得邵婉筠的死,应该归咎到我头上么?”薛祺想,终于问出口了。

      问出口的意义,远大于得到回答。

      这问题一时之间让暴怒的顾宁、觉得事不关己的南亦谦像被冻住了一样。

      “你觉得呢?”南亦谦以讥诮的口吻反问她。

      这回答让薛祺真正明白,什么叫做“别人眼里的人,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可是,还是郁闷憋屈,还是不平生气,他可真是可恨啊。

      顾宁看着薛祺朝南亦谦走过去,不自觉地想要伸手拉住她,可还没伸手呢,就看见她一脚踹在南亦谦的小腿上,然后听见她颤着声说,“我让你是非不分。”

      南亦谦低头看了看黑色运动长裤上的脚印,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什么?你再说一次?”

      这回顾宁的行动很快,一下子冲过去抱住南亦谦,“好男不跟女斗!男生不能打女生!!”

      薛祺心中顿觉畅快,“顾宁,分手的事情你再考虑考虑。反正我是主意已定。”

      “。。。。”,顾宁自己也觉得快愤怒到炸掉,可怀里还抱着个已经炸了的。

      “我走了,祝你们玩得开心。”

      南亦谦一把推开顾宁,顾宁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他快走几步拉住薛祺,“我就奇了怪了,你怎么就一点愧疚也没有?她是你的朋友,杀她的人是你的父亲!”话到最后,他几乎是喊出来的。

      “你也知道杀她的人是我爸,不是我!他已经进去了,我怎么就跟你说不通了!真是个王八蛋!”薛祺气急败坏,一边流泪一边骂。

      两人之间吵得激烈,可顾宁没有再上去拉,他比谁都知道南亦谦在别扭什么。他只是见不得,见不得那个看起来还不错的女生和那个杀人犯是父女。这明确地扼杀了一种南亦谦阴暗地渴望着的可能性。

      生活就是这样,它永远做不到泾渭分明,实质上生活就是暧昧不清。

      那自己呢?又在较着什么劲儿呢?顾宁一下子泄了气,他看到女孩子已经说不出话了,只是在哭,而南亦谦呢,就只是看着她哭。

      这,有比之前的局面好一点了吗?有吧,顾宁想,虽然自己的感受还是没有人理。

      书房里,徐萍拿着笔在纸上画着人格模型,评估薛祺的大概性格。画了半天,人格理论中的形容词还是那样模棱两可。她烦躁地将笔丢开,拿出手机给自己的舅婆婆打了电话。

      “喂,舅婆。我给你打电话是想问问关于薛祺的事情。”

      接下来的时间里,秦大妈给徐萍讲了几件有关薛祺的小事。

      津城不是一座空气清新的城市,这里煤矿资源丰富,有许许多多的煤矿公司。几十年上百年的开采过后,这里的空气就不单是干燥了,碰上有风的日子,人在外面逛一圈,鼻子耳朵里就都是煤灰。

      薛平和妻子在冬天结婚,房子是家里省吃俭用给买的。结婚没有多久,薛祺就出生了,她出生的那天,下了一场大雪,盖住了灰不溜秋的树木和教人呼吸不畅的煤灰。

      薛祺是秦大妈从小看着长大的,不过在薛平入狱之前,两人没什么交集。可她却对这个女孩子有极好的印象。

      那是在一场社区某家居民的婚礼上,她和薛祺一家被同时邀请出席。席间,不喝酒的老人和小孩坐在了同一桌。秦大妈吃饭吃得慢,小孩子吃几口就都跑了,吃到最后,就剩秦大妈和薛祺。

      秦大妈一开始没有注意,但眼看着饭店里的人都散的差不多了,薛祺仍旧没有走。于是她坐到薛祺身边去,小女孩似乎没有什么吃东西的心情,拿着筷子在碗里拨来拨去。

      “你在等谁吗?”

      小女孩抬头,一双圆圆的眼睛像极了自家外孙玩儿的玻璃球,“等你。”

      “等我?”秦大妈惊讶。

      薛祺点点头,“一个人吃饭很无聊。”

      无聊。

      徐萍专门重复了一下,“她说无聊吗?”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徐萍好像能够摸到一点脉络了。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怎么会说出无聊这两个字来。

      纸张上的东西越来越多,信息变得全面,可徐萍这一次却没有了一开始的乐观,她变得更加谨慎和严肃。她想,无论如何,这次的会面能够不伤到薛祺就好了。

      薛祺从公交上下来的时候,新闻联播已经结束了。天气预报说明天有雨。这消息让她松快了一些。很长时间没下雨了,夏天也应该憋坏了。

      下午哭得太激烈,现在她神经都有些痛。薛祺拍拍自己脑门儿,尴尬地闭了闭眼睛,怎么哭成那个鬼样子。她懊恼又迷糊地往小区走,一路上花圃里的串串红跟着风到处飘。

      刚走到小区门口,她就停住了脚步。

      是沈书简,他的胳膊搭在一个穿着暴露的女人的肩上,不,还称不上是女人,纵使妆容厚重,可还是能够教人看出背后稚嫩的脸庞。

      “出去啊?”薛祺主动打了招呼。

      沈书简低头掸了掸烟灰,然后看见她手里拎了一袋减价蔬菜和一把挂面,应该是要煮青菜面吧。

      “这谁啊?”一旁的女人玩味地盯着他俩。

      薛祺笑笑,“我们以前是同学。”

      沈书简顺势将女人推开,“话多。”

      “那,我先回去了。”她实在无话可说。

      她无法因为自己的错误再次跟沈书简道歉,同时也没有立场劝他不要怎么怎么样。

      一向拎得清,也一向被误解。

      有人骑着自行车经过,大声喊着新鲜出锅的馒头。这响亮的鼾声喊声惊醒了沈书简,他对身旁的女人说,“去,买个馒头。”

      女人骂骂咧咧地去了,他掉转头就往里跑。

      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栋之间显得很大,薛祺一回头,就被人给撞了个满怀。胳膊肘在水泥地上次啦蹭出一大块皮,登时血珠子就冒了出来。

      “听到声音不知道躲啊你!”沈书简一边去扶她一边吼。

      薛祺知道他心里不舒服,而且这点不舒服还是自己带给他的,于是并不生他的气。

      “去我家,我家有包扎的东西。”沈书简抚着她就想走。

      “等等。”

      “干什么!”

      薛祺被他一阵吼,“以前没发现你脾气这么坏啊。。。。我是想说面条捡起来。”

      沈书简默不作声地捡起那把挂面,然后在她身前蹲下。

      看着男孩子长着两个旋的后脑勺,薛祺叹口气,认命地趴上了他的背。

      “你女朋友怎么办?”她小声地问。

      “那不是我女朋友!”

      薛祺,“你小声点,喊得都有回声了。。。”

      天幕倾盖下来,白日里的燥热一点点散去。

      薛祺看着胳膊肘上用绷带绑的蝴蝶结一阵失笑,没看出来,这哥们儿这么有少女心。

      一碗青菜面啪嚓一声放在玻璃桌上,“你带的东西煮的。”

      她拿起筷子,看到只有一碗,“你不吃吗?”

      沈书简点了支烟,“不吃。”

      “吃吧,我分你一半,正好我也不怎么。。。。”

      咣当一声,他将旁边的椅子踹倒。十六七岁的男孩子已经有了男人刚劲的轮廓,看起来攻击性十足。

      屋子里一片静默。

      “沈书简。”她喊了一声。

      她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沈书简红着眼睛夺门而出。

      那碗面还在冒着热气,面煮的很好,菜也是,翠绿,并没有煮过头。

      薛祺本来想哭的,但是下午的眼泪干了之后,脸已经变得非常紧绷,她连做表情都难,于是就算了。她想,就该是这样的。这些事情,都是她选择了坦诚之后应承担的责任。

      诚实的,往往不是好看的。

      那个傻瓜活该,谁叫他对别人有那么大的期待,她挑了一筷子面一边吃一边想。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选择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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