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面书生》念子海

26、罪有应得？

　　转眼间就到了最后一个学年，恩生来到罗家也已经有三年多了。现在，不再有人喊他“恩生”，罗振轩这个身份让他度日如年，他觉得自己随时都站在生死的交叉路口，永远都不知道哪里又多出一杆枪，枪口直指着自己的太阳穴。总觉得一切要结束了，却一直没有结果，一直生出新的事端。
　　而振轩并没有心思去管最后一个学年的实习，他被突如其来的罗家往事搅得心神不宁。
　　此时的振轩静静地听着振皓的话，尽管振皓说出的是残酷的事实，也许是振轩已经对罗家接踵而至的残酷事实麻木了，他觉得很温暖，来到罗家之后，第一次有人和他说了这么多话，而且还是站在他的立场。
　　振皓收起医药箱，跪在了振轩的面前，“对不起，我的爸爸害了你和你的家人，我却没有一点办法可以帮助你。”
　　振轩先是被眼前的一幕吓得愣住了，他反应了一下后，赶紧光着脚下床去扶振皓。
　　“谢谢你，不过你不用这样！”
　　振皓陪振轩吃着早饭，“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振轩坦率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现在只想爸爸的案子能够快点结束，我想尽快离开罗家。至于我的亲生父亲，我也不知道，除了从你们的口中听说，我对他并没有多余的感情。”
　　振皓帮振轩擦着嘴角残留的汤汁，振轩马上红了脸，“谢谢！”
　　振皓逗趣道，“你知道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吗？”
　　振轩摇了摇头，“我们之前还见过？”
　　振皓笑着回忆起来，“应该有20多年了，那时候你才几个月，样子特别可爱，我还抱过你呢，你肯定不记得了。你真的长得挺像世凯叔叔的，不过气质很像你妈妈，会让人过目不忘，人群中一眼就能注意到你。”
　　振皓的话像是无意的刀剑，刺在振轩的心头，明明没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甚至对他们一点印象都没有，但他们关于振轩亲生父母的话，总会一次又一次激起振轩内心的欲望，他想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这些事是否和自己有关。
　　振皓看着弟弟若有所思的样子，突然严肃起来，“振轩，不管你经历过什么，不管你是否记得，你都无法改变你是罗振轩这个事实，我知道你经历过的这些事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但你要相信，等所有的事情都过去后，你一定会更加幸福。在我看来，你是Lod’s继承人的不二人选。”
　　“可是我只想过简简单单平平常常的日子，哪怕我只是何恩生。”振轩坚定的看着振皓，表达着内心深处的想法。
　　“可有些事你不想它还是注定属于你，有些人千方百计一辈子到头来还是什么都得不到。”振皓用自己作为罗家过来人的经历告诉着眼前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弟弟。
　　“别说我了，说说你吧，你接下来怎么打算的？”振轩还是选择了逃避。
　　“我想等待我爸最后的审判结果，再见他一面，然后带我妈离开这个让她伤心了半辈子的地方。”
　　振轩举起酒杯，“祝你成功！”
　　“也祝你一切顺利！”振皓也举起酒杯。
　　小哥俩碰了一下杯，为了两人都因为罗家而遭遇的悲惨经历，也为了这迟到将近20年的兄弟情谊。杯子里的红色液体把两个英俊的少年映衬得格外迷人。

　　很快，云城又被一则爆炸性消息瞬间点燃。
　　警局经过几个月的调查，获得了重要的证据，何厚出事时所开的车在云城远郊的一家废车厂被找到，重新鉴定后，确定是人为造成的刹车失灵，而这辆车的源头系与费尔公司总裁尹延有关。而当时虚假的交通事故认定则是尹延委派李琛做的手脚。加上振轩之前提供的种种证据，尹延和罗世兴终究逃不过法律的制裁。据警方陈述，找到废弃车辆的人是一名年轻女性，她不愿透露自己的姓名。
　　案情逐渐推进，牵扯出的是云城两大化妆品公司费尔和Lod’s的项目经理企图以低成本违规生产化妆品换取高利润的勾当。何厚，很不幸的成为这场无耻阴谋的牺牲品。同时，摧毁了一个原本幸福的家庭，也改变了一个原本单纯平凡的男孩的命运。
　　终审的时候，振轩没有去法庭。他比任何人都想看见爸爸的死得以尘埃落定的时刻，他比任何人都想看见害死爸爸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这也正是他因此来到罗家受尽苦难折磨的动力和缘由。
　　可是到最后，他还是没有鼓起勇气，他怕遇见奶奶和姑姑一家，如今的他，不知道再以什么样的身份来面对他们。何家的孙子吗？他早就已经不是了。何家仇人的家属？这个身份对他对奶奶和姑姑一家来说都太残酷了。
　　他知道，自己有一天会回到夜夜思念的何家，哪怕何家不再有一个人能够接受他。只是，现在的他没有做好准备，也不是时候。他总觉得自己还有好多事没有做，尽管他始终都不想承认。
　　尹延和罗世兴因故意杀人罪和违法生产化妆品被判15年，所幸两人不是公司的法人，费尔和Lod‘s因此逃过一劫，却免不了停业整顿并向社会作出赔偿的局面。

　　振轩看得出，这次的事情对两家公司的打击不小，一向风吹不倒雨打不垮的罗川也多了很多白头发。罗家和尹家的关系自然也发生了变化，只不过两家都还在整理自家的花园，振轩知道，两家之间免不了一场风波。
　　云城的秋天和夏天并没有什么大的差别，近来的天气跟振轩的心情很像，雨季过后几乎每天都是大晴天，即使不是大晴天也只是多了几片白云。虽然心底还是有永远都解决不完的事，但振轩的心里真的比以前好过了很多。
　　振轩不习惯佣人打扫房间，因为他从没觉得自己是什么罗家大少爷。振轩把要进来打扫房间的佣人留在了门外，第一次亲力亲为地对这个住了3年多的屋子进行彻底地大扫除，虽然不知道自己还能住多久，但还是想扫去过去这3年多的阴霾，从父母双亡到突如其来的身世之谜，再到罗家对他的种种伤害，还有那从未谋面的亲生父母留给他的烦恼。
　　振轩在这间屋子上浪费了大半天的时间，他才发现这间屋子其实还是不错的，屋子朝向很好，可以供他观赏落日，窗外打开是阵阵的花香，偶尔也会有不知名的鸟鸣。
　　振皓这边也在整理，整理他在罗家的回忆，整理着自己的行李，整理着宁婶的行李，对他来说，这即将是他在罗家最后的旅程。他终于凭借着自己的努力，逃出了这个让他又爱又恨的罗家，带着眼前这个不认识自己的妈妈。他知道，往后的日子里，不再会有那么多的东西牵绊着他。多年过后，罗家对他来说，不过是过眼云烟。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罗晓曼像个幽灵，游荡在这个原本就空荡荡的家。她很少发出声音，只有土豆儿还陪着她，她的爸爸、妈妈和哥哥都不在罗家了，就连和她在一间房子里生活这么多年的疯女人宁婶、同父异母的哥哥也都要离开罗家了，尽管她从没叫过他一声“哥”。罗川更是没有心思来管这个宝贝孙女。她拖着自己空空的躯壳，其他的仿佛都被抽走了一样，飘荡在云城的任何角落，有时很多人，但对她来说永远都是一个人，时而清醒，时而酩酊大醉。
　　罗川每天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给自己的宝贝儿子擦屁股，收拾Lod’s的烂摊子。回家之后，晚饭也吃很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允许任何人打扰，就算手头没有什么事情也会呆坐到后半夜，时常看着妻子的照片也可以呆坐到很久，或许他有很多话要和她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