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面书生》念子海

12、忘不掉的就放掉吧

　　“恩生啊，快起床，别迟到了，快点收拾啊！”从前的我是被妈妈的声音叫醒的，没有一应俱全的大浴室，只有飘满房间的饭香，温暖的一家人每天早上都会很忙碌，忙着忙着就把一天过了，忙着忙着我就长大了。现在的我会被各种各样的恶梦叫醒，有时会在半夜被惊醒，运气好时也许会醒在清晨，空荡荡的房间，没有一句贴心的问候，只有我永远都不会习惯的早餐，吃饭的时候永远都是鸦雀无声，偶尔的一两句话还不如默不作声，每天生活在提心吊胆之中，永远都不晓得下一次皮鞭抽在身上会是什么情景会是因为什么会在什么时候。
　　罗川送我“礼物”的那天晚上，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的时候，被子在脚下面，全身冰凉，照常升起的阳光刺得我睁眼的瞬间一片茫然，我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心里好像全部被掏空，我把手放在自己的心口，感受着那微弱的跳动。
　　我告诉自己，看见了吗？不管你如何难过，时间都只会无情地流过，第二天的清晨都还是会不应景地升起铁面无私的艳阳，提醒你，该上学了，该上班了。
　　你好像罗家仓库里的杂物哦，用的时候拿来用一下，不用的时候就关进黑漆漆的杂物间。
　　我看了看怀里爸妈的照片，坐了起来，准备洗漱。不管罗家还是尹家，倘若我爸的死和你们有一丁点关系，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既然我是罗家少爷，就要做好罗振轩，不能再有其他的念想了。否则哪天我想查的事情都还没查清楚，就已经成为罗家商战的牺牲品了。
　　吃过早饭，来到车上。
　　“罗振轩，让你娶尹芷涵，真是太难为你了，节哀顺变吧！”罗晓曼不知道是出自何意，或许只是想让我更生气。
　　“嗯。”我并没有理她，因为我的计划里，她什么都算不上，所以随她去吧。
　　车就快到学校了，我还是没有办法让自己平静下来。我告诉自己，要忘记夏晨菲，还有，不管再怎么讨厌尹芷涵，也不能放弃她这条最容易和费尔接触的线索。
　　我早已习惯了川江商学院的风言风语，至于他们对昨晚订婚的讨论，也不会影响到我，只是似乎应了某些人的意。
　　“振轩，我帮你拿吧。”尹芷涵和她哥不知道从哪窜了出来。
　　“不用了，我自己拿吧。”并不是尹芷涵有多丑，只是单纯地不喜欢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小姐。
　　尹芷涵拉着我的书包，不肯松手。
　　“尹芷涵，你就好好的在这丢尹家的脸吧！”尹芷河想必也是拿他的妹妹无可奈何。
　　我知道，我如果得罪了尹芷涵，接下来的事就不好办了，所以松开了手。
　　她一直跟在后面叽叽喳喳，问东问西，我只能随便找一个字来堵她的嘴，不知不觉我的心早已飘到别处去了。
　　“你早上吃的什么？”
　　“好吃吗？”
　　“你喜欢吃什么？”
　　“你不会喜欢吃煎饼果子吧？”
　　“我也喜欢吃，我爸和我哥总说那个不卫生。”
　　……
　　走廊里，一个熟悉的身影越来越近，我的心越跳越快。本来我已经准备好不再去打扰她，可当她真的出现时，我还是这么离谱。
　　她没有抬头，眼神很自然地游离在没有我的视野里，就像没有见过我一样。我努力地挣回了想要打招呼的手，咬紧自己的嘴唇。
　　有些人，交错后就不必再转身了。背影既然都没了魂魄，还怎么忍心去过问那空荡荡的躯体呢？如果这是我们最后的旅程，那就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吧，别去告诉她我来过，更别去揭对方的疤，会疼。

　　桌子上摆着一个袋子，给我的，是她给我的。里面是，我的外套和衬衫，是我遇到她的第一天穿在身上的，也是因为它我们彼此才更熟悉，我一直推脱没有时间去取她洗好的衣服，她后来就没再给我。
　　我翻了翻那个纸袋，除了衣服，里面没有留下任何其他的东西，连张纸条都没有。这个或许叫爱情的东西，突然地来了，又无声无息地走了，连个再见也没留下。

　　我现在才知道，在这段时间，川江因为她的存在，变成了我每天都很想去的地方。而今天，却变得格外地漫长，长到我找不到时间的刻度。
　　下课的瞬间，好像也变成了一种解脱。为了避免和她产生过多的接触，我在教室多坐了一会。
　　我走出教室，楼道里面特别安静，静到我只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突然，一阵桌椅倒在地上的声音。虽然不在这一层，但我还是听得出。我的心也跟着不安的跳动着，总感觉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在发生。
　　我跟着声音跑上了楼，声音越来越近，是一间废弃的教室，那间教室关着门。我偷偷看了一眼，我看见晨菲被绑着手，被蒙着眼睛，周围几个男人，还有几个女人。
　　“夏晨菲，你妈还不了钱，就得你还。”
　　“你要是再还不上，那你就得让小爷爽爽了。”
　　几个男人拉扯着晨菲，她坐在地上，惶恐地缩成一团，钱包被扔在地上，里面的钱被他们抢走了。
　　我撞了几下门，把门口放的桌椅撞倒后，冲了进门。
　　“你他妈谁？谁让你进来的？”几个男人气势汹汹。
　　我并没有回答，我不想让她听出我是谁。
　　我举起一张椅子，朝他们砸过去，他们把我围起来，疯狂地捶打在我的身上。他们看我不动了，就过去拉晨菲。
　　“是不是你叫过来的人？”一个男人给了晨菲一个耳光，血从晨菲的嘴角留了出来。
　　我爬起来，拾起地上一根坏桌子的铁棍，我握着铁棍朝那个男人的头挥了过去，男人捂着头上的血蹲在地上。其他的人冲了过来，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一直退到墙边。他们把我的头摁在墙上，我的身体却不知道碰到了什么东西，楼道里面的火情警报器响了起来。他们吓得慌了起来，把我的头往墙上砸了一下，我痛得蹲了下来，他们把我旁边的桌椅朝我的方向推了过来，掉落的桌椅砸在我的身上。
　　“快，快跑！”他们中的一个人一直在喊，他们跑出了教室。
　　我忍着疼爬了出来，爬到晨菲身边，拿起晨菲的手机，给尹芷河发了求救短信，把自己的钱塞进她的钱包里，又把钱包塞进她手里，她握着我的手不肯松开，我使劲抽出身，摇摇晃晃地躲进了洗手间。
　　接下来的事，我就没有印象了。醒来时，是第二天的早上，我已经躺在医院的床上，我的身边是桂姨。
　　据说，司机一直打我的电话没有人接，傍晚的时候才在洗手间里发现了昏迷的我，脸上和身上都是伤。桂姨说，夏叔去照顾女儿了，所以不在，我才放了心。
　　后来桂姨说，我才知道，晨菲的妈妈并没有死，她的妈妈是个赌鬼，生了晨菲后就离开了夏叔和晨菲，只有欠钱的时候会回来找夏叔要钱，所以在夏叔心里，和死了没什么两样。
　　桂姨在医院照顾了我一晚上，第二天一早，我让桂姨回去休息了。接下来的几天，我没有让夏叔和桂姨再来医院，自己一个人躺在病床上，躺在空荡荡的病房里，电视一直开着，我却并没有关心电视在演什么，几天后，夏叔来了，帮我办了出院手续，我出院了。

　　而这件事情，罗家并没有说出去，我告诉夏叔，只是几个小混混来找麻烦，钱包里的钱被抢了去。罗川气得发抖，“没用的东西！真给罗家丢脸！”。我也好像习惯了罗川的嘴脸，更不想再生更多的事端。
　　再回到学校，我成了迟到早退的常客。
　　午饭时，我来到餐厅，没有像往常一样排队，我手插着口袋走到了前面。
　　“阿姨，一份照烧鳗鱼饭。”
　　旁边的同学马上就退到了后面。
　　我才明白，原来当少爷的感觉是这样的。打饭不用排队，上课可以迟到早退，车接车送，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不过要学会和空气打交道，一个人做所有的事。
　　看来，我要好好地当罗家小少爷了，要习惯做好罗振轩了。
　　我端着饭，往座位那边走。
　　“振轩，这里这里。”我盛情难却，只因为她是“尹芷涵”。
　　我端着饭在罗晓曼对面坐了下来，尹芷涵一脸不悦，但实际上，如果换作以前，我一定会挑一个离她最远的地方。
　　尹芷涵和罗晓曼聊着天，尹芷涵好像也在和我聊着天，我没怎么听，所以不太清楚。我的斜对面坐着，尹芷河和晨菲。
　　我其实可以听得到他们的对话。
　　尹芷河欲言又止，“晨菲，其实那天…”。
　　晨菲，“谢谢你那天来救我，也谢谢你帮我还钱，我会尽快还给你的。”
　　尹芷河，“啊？不是…哦。”
　　晨菲，“你的心意我明白，可感动不代表喜欢，我们慢慢来吧。”
　　尹芷河不知如何是好，可还是很开心的笑了。

　　忘不掉的就放掉吧，那天我用晨菲的手机发短信给尹芷河，发送记录后来被我删掉了，晨菲以为是尹芷河救了她。她听见，尹芷河为了救她，被打得很惨。她以为，那群人还不是特别坏，没有把她的生活费全部抢走，还给她留了几张。她以为，妈妈欠的钱也是尹芷河帮她还的，她以为，卡上的20万是尹芷河打给她的。
　　希望她在没有我的时间里，能够幸福、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