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黎》小五同时

3、第三章

　　归根到底，问题还是出在二房身上，老夫人为人公正，怕人觉得是偏袒了她三房。可是二房就一个蓝姨娘顶着，又能掀起什么浪来？难不成让个姨娘当主母？岂不是要让整个京都看了笑话……

　　二房的大姐儿三姐儿都是不好惹的主，现在从乡下来了个没什么见识的四姐儿，她自然不会放过捏软柿子的机会，老夫人不在，一张恶面便露了出来。

　　陌阳愣了愣，随手从桌上拿了块糖酥。“婶娘夸的过了，莫说读书了，我大字都不识几个，一个乡下丫头罢了。”

　　蓝姨娘急道。“四姐儿！母亲老爷都未到，怎可上手拿。”

　　陌阳拿着手中的糖酥笑了，走至高夫人身边，对陌若若道。“妹妹吃吗？”

　　陌若若一张小脸带了嫌弃，将目光移开了。

　　陌阳又走至蓝姨娘身边，拿着手里的糖酥晃了晃。“述儿要吗？”

　　陌述咽了咽口水，抬头看看姨娘，得到的是一脸凝重与不认同，于是陌述便往后缩了缩，摇了摇头。

　　她蹲下身，将糖酥掰成了两半，其中一半塞进他手里，脸上笑靥。“莫怕，出事四姐姐担着。”

　　话罢，将另一半糖酥塞进嘴里吃了。

　　陌述瞧着，犹豫了一阵，终将手里的糖酥塞进了嘴里，然后一双小手背到了身后，像做贼似得。

　　“好吃吗？”

　　他抬眼小心翼翼的瞧了姨娘一眼，又到陌阳耳边低语。“好吃。”

　　陌阳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糖渣，陌若若在远一边眼巴巴的瞧着，咽了口口水，高夫人冷嗤了一声，脸上带着笑。“不识也不碍事，姑娘家没读过书也不打紧。”

　　那话里的语气，全是瞧不起……

　　“什么叫姑娘家没读过书也不打紧？”老夫人杵着拐杖进门来，一张脸上写满了威严。

　　厅里的人都站了起来给老夫人请安。

　　高夫人笑着去搀扶她。“害！刚聊到女儿家读书的事，这不，四姐儿在平昌疏于管教，识字不多，觉得羞愧了，儿媳安慰两句。”

　　老夫人着了位子坐了。“你不说我倒忘了，青铜书院那边，让阳儿跟着去吧。”

　　高夫人急道。“母亲……那青铜书院可是有名额进的呀。”

　　青铜书院是同州城里特立的书院，专为朝中大臣的子嗣而设立，先生乃是黎国知名的几位大儒，虽为大臣而设，却不是什么臣子家的孩子都能去的，需要满足三个条件。

　　一则，臣子需官拜三品以上，二则，学子需为嫡系子嗣，三则，听学的孩子每家不能超过三个……

　　陌阳在一旁静听着，待听到青铜书院顿时觉得汗颜，光听这名字就知道这书院的段位不怎么高。

　　老夫人愣住了，才想起来青铜书院也是有名额限制的。

　　蓝姨娘轻声笑说。“我听大嫂子说，前几日何小国舅被他爹罚了，硬塞进了青铜书院跟学……”

　　老夫人眼睛一亮。“可是真的？”

　　“大嫂子再远也算何家姑母，这样事怎会骗人。”

　　老夫人面露喜色。“阳儿过几日便随兄长一同去吧。”

　　高夫人脸色一下子白了。“母亲，那若若怎么办？若若去听学是一早就定好的啊，二哥也是允了的。”

　　陌若若一张桃花似的小脸比她母亲还要白，眉目间带了一丝愁容，眼眶蕴满了泪水。“祖母……祖母不让若若去了吗？”

　　一时间，粉面梨花带雨，年纪轻轻却已有了弱柳扶风之姿。

　　陌阳听见何小国舅这几个字眼，当即摆手。“祖母，既然答应了五妹妹，便让五妹妹去罢，我在家自己习字也行的。”

　　今日城门口见了何以理，一看便是不好惹的主，他离开时看自己那眼神，不说带怨却也充满了嫌弃。她今日和他有了过节，以后便躲着走便是，等哪天这婚约被退了，说不准慢慢的就将她这个无礼的小姑娘给忘了。

　　既然已经答应了陌若若，她便不想争这个，读书这些事，她从前就不喜欢，要背书墨字不说，古代和现代还不同，犯了错可能还要挨先生的戒尺，她这个性子，亦不可能安安分分学书不犯错。

　　蓝姨娘用袖摆遮了遮脸。“四姐儿在外这么多年，我还以为回来会心含怨气，瞧瞧我们四姐儿，这就知道让步心疼祖母了。母亲，四姐儿这是不想让您为难呢……”

　　陌阳一双眼睛睁的硕大。“不不不，不是的……”

　　“害！这性子，真是随了她母亲，让人心疼。”

　　陌阳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祖母，我真的无所谓的，我本就大字不识几个，您让我去学，我也学不到什么。”

　　陌若若在一旁抽抽涕涕，一句话也说不出，高夫人在一旁刮了陌阳一记眼刀，好一招以退为进，她们二房的人果然都是一丘之貉，没一个好货色。

　　陌阳在那急的都跪下了，蓝姨娘还要加一把火，只听她声音轻轻柔柔的。“同是陌府的孩子，有的都自己会写两首酸诗讨长辈的喜了，有的还认不全字，认不全便罢了，还不能去书院学……”

　　这句话正卡在老夫人心窝里，她最受不了偏袒，对陌阳更是觉得万分亏欠，于是大手一挥。“阳儿快起来吧，这事儿祖母做主，过几日你便和你堂兄一齐去青铜书院，若若年纪还小，日后有的是机会。”

　　陌阳颤着手。“您再考虑考虑……”

　　“莫再提了，就这样吧。”

　　她此刻觉得，她太难了，于是转头把希望放在了高夫人身上，企图她再说点什么让老夫人改变主意，谁料正对上高夫人那刀子一样的眼神。

　　她嚇的缩了缩脖子，只好老老实实谢祖母的恩，大不了入了书院，她躲着何小国舅走就是……

　　陌昂之和三叔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御史大人陌昂之，延尉大人陌悠之，兄弟二人身穿官袍气质昂然，一前一后意气风发相谈甚欢。

　　陌家这对儿官场兄弟关系是出了名的好，不然也不至到现在都未分家。

　　三爷陌悠之走在前头，络腮胡，脸带刀疤，生的一脸凶相，他豪爽的笑着。“听说陌阳回来了……”

　　这般热情的态度，陌阳嘴边那句爹差点叫出口，就听他后半句。“快让三叔看看，出落成啥样了？”

　　原来是三房的老爷。

　　陌阳乖巧的行了礼。“叔父好。”

　　“诶呦诶呦，好好好。”陌悠之赶紧扶起自己的侄女，“都这般大了，模样生的真漂亮，终于接回来了，这回母亲不用念叨了。”

　　陌悠之的出现，让整个厅堂都热闹了不少，陌阳抬头一瞧，倒吸了口冷气。

　　她这个三叔生的……

　　颇有几分电视剧里李逵的气质。

　　后面跟进来一位国字脸的中年男人，容貌威严，胡须不浓，剑眉星目，还能瞧出几分俊郎来。

　　她终于知晓，为何蓝姨娘年纪轻轻，却愿意跟着他这个便宜爹了。

　　陌阳给陌昂之行了见礼。“陌阳见过父亲。”

　　陌昂之自进厅，脸上的笑容便敛了回去，他淡淡的瞧了陌阳一眼，只轻嗯了一声。“吃饭吧，陌郢陌海被先生留问了，今日不回了。”

　　厅中的气氛一瞬间凝了下来。

　　陌述跑过来抱着陌昂之的大腿。“爹爹！”

　　他将他抱了起来，脸上带着笑。“诶，怎么了，述儿可是想爹了？”

　　陌阳尴尬的收了礼，老夫人道。“阳儿过来，到祖母这儿来。”

　　吃饭时，一家人还算和气，陌若若一张丧脸，突然对三叔道。“爹爹，若若也想去青铜书院……”

　　“你二伯父不是应了？怎么又提这事儿？”

　　高夫人训斥女儿。“吃饭莫言！教你的规矩全忘了！”

　　这么一凶，她哭的更凶了，眼泪像两道小溪似的从眼睑流出来，淌到了下巴上。

　　陌昂之:“你凶若若作甚，让若若说！”

　　陌阳扒着碗里的饭，抬头偷偷瞧了瞧陌若若那张小脸。三庭五眼标准比例，哭的凶了原来是这般模样，她以前画头像画差了，眼泪原来不是从鼻窝顺下的。

　　陌若若:“我……四姐姐……”

　　话还没说清，陌昂之筷子往桌子上一撂，厉声道。“陌阳！你对妹妹说了什么？！”

　　正观察哭相观察的仔细的陌阳被吓的一激灵。“我没说啥啊……”

　　老夫人缓缓的将筷子放在了桌子上。“这事儿是我提的，让阳儿去青铜书院听学，你有不服对我，别吓唬孩子。”

　　一时间厅里的气氛尴尬极了，陌昂之声音软了许多，笑着道。“母亲您这是作甚，我之前都答应若若了，您不是总说公允嘛，这般偏袒陌阳是为何？”

　　本来面带和气的老夫人听了这话，气焰也上来了。“那是你答应，我没说过，公允，你公允你会把三个名额都给老三家的孩子？你的女儿就不是女儿了？陌昂之！天家允的这名额是你的，不是老三的！”

　　“这不都是姑娘嘛，习不习书没什么大不了的，三弟家的陌郢和陌海都是我陌家的未来，妹妹让让哥哥，这关公允何事……”

　　“陌郢和陌海也便罢了！那若若不是姑娘？阳儿为何还要让？阳儿丢在外面养了就不是你陌昂之的女儿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