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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

  •   时间走到周六早上10点时,辛小北换好衣服,戴上项坠,走进已经有着明晃晃太阳的北京的白天里,去做她一项接一项的兼职,为了赚钱。
      现在远不是兼职生最苦的时间,毕竟,太阳还是有温度的太阳,站在阳光里还是暖暖的,那种只有亮光没有温度的太阳小北也不是没有经历过,所以,她默默感谢天气还不错。
      今天,她要穿上笨重的卡通服扮成兔八哥,去给那家新开的咖啡厅发最后一天传单,至于为什么是兔八哥,大概是因为咖啡厅的老板上家店的吉祥物是兔八哥,店虽然倒闭了,但是吉祥物被留用到现在,全然不担心侵权的事情。只不过,穿上卡通造型发传单,这几乎是辛小北最不爱做的兼职之一,因为,一旦穿上这个衣服,人就会变得莫名其妙的蠢笨。
      前几天工作的时候,先是小北的兔子尾巴被一个剪着西瓜头,看起来无比可爱的小男孩扯断了,天使和魔鬼真的是一线之隔,难怪小朋友都长得那么可爱,主要是来迷惑无知的大人,一旦大人放松警惕,小恶魔纷纷上线。为此,小北只好从隔壁奶茶店借来针线,趴在洗手池上七扭八歪地把兔子尾巴缝了上去。
      刚对付完天使面孔的小恶魔,第二天,又遇上一个慌慌张张的年轻人,把本就站不太稳的小北,撞了一个四脚朝天。虽然道了半天歉,但是,人行道上坚硬的地砖像是钢板一样撞击了小北的身体,过了好半天她的后背还一阵阵疼。
      除了前面的两位,小北还遇到过一个五十多岁穿金戴银的阿姨,走过来非要让小北把传单都给她。阿姨说了,给谁不是给,给她她还能卖点钱。让小北不懂的是,阿姨您缺钱吗?
      不过,好在今天是最后一天的工作,小北狠狠地安慰了一下自己,以至于从路边走过时,都有心情看风景了。小北认真详细地看了一下银杏树上仅存的黄叶,依然是那种晃眼的黄,不掺任何杂色。而且,没风。黄叶们纹丝未动,加上白白亮亮的太阳,所以,并不冷。
      可是,这样的状态在小北内心抒发完感激之情后,只持续了一刻钟左右。一刻钟后,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像谁特意在巽地上吹了一口气,北风乍然而起,行人像枯叶一样被吹得没头没脑到处躲避,银杏树摇晃得亲爹亲娘都不认了,树上的白果“哗啦啦”砸在人行道上,发出密密匝匝“砰砰”的声音,掉在地上的果子不时被慌乱奔跑躲避的行人们踩碎成一滩果泥,然后,街上就散发出了一种腥腥奇怪的味道。
      北京冬天的风是那种北方才有的肆无忌惮吹傻你的风,所以,千万别跟风对着干,顺风时可以挺直腰杆,逆风时一定要点头哈腰,否则你一定会被吹到喘不过气,憋晕过去。小北明白这个道理,她埋头大踏步走在北京的风里,用力地裹紧了一下围巾,心里忽然就高兴了:好在兔八哥可以保护自己,除了容易被吹倒,应该不会比现在冷。
      冬天,并不是读月份,生活在这里的人都知道冬天是要靠脸去感受和判断的,如果风有没有变得锋利,冬天就还离你有一步距离,如果一出门就觉得风刮得脸生疼生疼,那么恭喜你,你有机会体会干脆凛冽的冬季了。天就是这样一下子冷的,完全不会有过渡,冬天也就是这样一夜就来的,完全不会等暖气准备好。
      辛小北边走边抽空抬眼看了下路边的护道树,今日风过,明天的树恐怕不再有叶,枝上也不再挂果。她忽然有些后悔,上周沈蓝天约她去园博园,她因为要兼职就没去。接下来,恐怕整个冬天园博园都会变得寂寥空旷了,那种满树挂果的盛景还得等一年才能看见。
      每送出去一张传单小北都会在心里记下数字,然后再默默感谢下接传单的人,折腾半天,她只送出去了10张。本来发传单就是一件很难的事,平时大家还会在她靠近的时候伸出手来摇一下,说句:不需要,谢谢!可是今天突然起风变天,小北的发传单之路就变得格外艰难。而且,大家连手都懒得从温暖的衣服口袋里取出来,远远看见小北穿着兔八哥的衣服靠近时,行人都像躲瘟神一样,抱紧自己迅速躲开,生怕不小心被兔八哥粘上。
      隔壁的奶茶店擦得锃亮的落地玻璃窗,配上里面温暖的灯光,实在让人向往。再加上随着客人进进出出,店里飘出来阵阵香气,小北的肚子一阵阵翻腾,香气走过鼻孔到达心里,甜得直接犀利,她的肚子里条件反射般“咕噜噜”响了一阵。当然,也不全是条件反射,马上就是晚饭时间了,饿了很正常。再加上中午那个偷工减料的盒饭,实在扛不住这么大的热量消耗,小北她把眼睛瞟向奶茶店,想寻觅些安慰,也顺便看下吧台后面挂着的那个大钟现在走到了哪里。
      奶茶店里只有一个坐着喝茶的人……只可惜她被风吹得秀逗的脑袋,此刻并没有余力去审视那个喝茶的人。小北穿着“兔八哥”站在冷风里,把今晚的计划在大脑里迅速地过了一遍,瞬间充满了力量,她跺了跺脚继续大踏步地走向人群,开始发手里的传单。
      终于,时间进入了倒计时:“10、9、8、……3、2、1!”
      随着奶茶店里的时钟指向18点,辛小北迅速跑回咖啡厅在更衣间换掉“兔八哥”,背上装有一个家的大背包,到前台接过老板早已经准备好的这些天兼职的薪金,抽出来粗略地看了一下,就推门跑了出去。
      “小北,回头有事……”
      老板的后半句话,包括那句嗔骂“臭小子!”一起被重重的关门声留在了玻璃门里。今晚五棵松体育馆有她最爱的歌手于天昊的演唱会,没抢到票的她约了一个黄牛18:45在体育馆门口见,一手交钱一首交货。做这么久的兼职,今天就是收获的时候了。
      小北按照之前在脑子里捋好的顺序,出门后先在奶茶店旁边的共享单车停放区扫了单车,在北京的风里弯着腰逆向驶往地铁站。然后,迅速放下单车,从最近的地铁口进入地铁,扫码、进站、上车,一切行云流水。18:15分时辛小北已经坐上了开往五棵松的地铁,18:45分,小北准时站到体育馆门前拨通了黄牛的电话……之后,她挂了电话,像一片被风打落的树叶,颓然地坐在了体育馆门口的石阶上……票没了。
      小北的眼眶竟然有些湿,鼻子酸酸的,这其中有黄牛把票高价卖给别人的生气和愤怒,有这些天拼命打工积攒的疲惫,有此刻没人安慰的委屈,还有饿肚子的恼怒……我们始终要承认人像动物一样会有很多动物本能,比如,饿了会恼,没睡醒会闹,生病了会委屈。小北被黄牛晃点的感觉就像是自己第一次在学校食堂吃饭,排了半小时队到跟前,自己想吃的饭没了……别人无法体会。
      早知道就要了沈蓝天准备的票了,小北拿出手机准备拨电话给蓝天,想起来她出差不在北京,更多了一些难过。于天昊本来是沈蓝天的偶像,小北完全不知道这个人,偶然的一次陪她参加签售会,开始变得无法自拔,慢慢他就变成了自己的一个精神支撑。
      体育馆门前的人越来越少,售空票的黄牛们纷纷离开,小北坐在台阶上拿出来装着钱的信封,把钱抽出来一张张认真数了数。不错,是三千块钱,她这些天的辛苦钱,竟然要省下来了。小北揉着空空的肚子,除了看不到于天昊的失落,还有就是刚才只顾着失落,没好好骂黄牛一通的郁闷。
      嗡嗡的来电声打断了小北怅惘的思绪,辛小北“哼哼”了两声,恨恨地接了电话:
      “大哥,你怎么能这么不靠谱?!出尔反尔、两面三刀、见钱眼开……啊?我还在还在,就在体育馆前面的台阶那儿。行,我等你哈!”
      辛小北美滋滋地挂了电话,一个黑乎乎的人影从远处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刚跑到灯光下小北就认出了他,是那个把她订的票卖给别人的没有职业道德的黄牛。黄牛边跑边说:
      “瞅瞅哥给你拿了什么好位子!A区第2排,你胳膊长点都能直接够着于天昊了!”
      辛小北接过票仔细看了看,是A区2排,位置简直不要太好。
      “可是,这个得加多少钱?”
      “……不加钱……半价给你……”黄牛突然攥紧了票,用力一字一停慢慢地说。
      “啊?”小北像是被吓到的青蛙,差点跳起来。
      “……不……要……钱……”黄牛手中的票攥得更紧,语气更重,说得更慢。
      辛小北听得清清楚楚,他说:“不要钱!”
      “太好了!您真是好人,助人为乐、不贪钱财、高风亮节……谢谢!”小北麻溜地朝黄牛鞠了一个躬,使劲从黄牛手中拽过票来,向体育馆飞奔而去!
      黄牛在她身后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嘴巴:
      “我好好地怎么说不要钱?!疯了疯了,鬼迷心窍!看来捡来的东西是赚不到钱,算了算了,就当没捡过。”
      兴奋得飞起的辛小北完全没注意黄牛身后闪过一个男人的身影,身手敏捷,从黄牛身上拿回了什么东西,泛着红光,被他用力地捏进了手心。站在林越名身边的小谢,看见了那点红光,这一刻,他和林越名正在门口等顾山南。
      本来说好的小谢去顾山南家里接他,可是,小谢开着车在他家楼下等了半小时后,接到顾山南的电话说他自己不在家,一会直接打车去体育馆,让小谢在体育馆门口等他。
      当林越名和小谢带着顾山南从贵宾通道来到A区最好的座位时,发现那里竟然孤零零坐着一个人。林越名把远远跟在身后的市场部总监苏然叫了过来,朝兴奋得左摇右摆的辛小北指了一下。苏然马上意识到是什么情况,急忙从林越名身边斜插过去迅速直达辛小北的座位。
      “不好意思,您的票出示一下。”
      辛小北从兜里翻出票递给了对面这个男人,他以为今天的演唱会多了查票的环节,或者就是这个高级区才查票。想到这她心里就一阵窃喜,什么狗屎运竟然能够在这里看于天昊的演唱会。只不过,让她有点疑惑的是这个一类票区为什么没有人?要走的票男人当着小北把票翻来覆去地看了个彻底,连边边角角都捏了一遍,感觉里面像藏着什么宝藏一样。
      “嗯……这张票我们怀疑是假票,您能跟我去验一下票吗?”
      对方的质疑,辛小北多少有点心虚,毕竟,这票是从票贩子手里拿的。万一票要是假的,自己岂不是要被赶出去?她强作镇定。
      “不可能……是假的吧?”
      “这要验过才知道。”
      辛小北看对方一脸公事公办的样子,似乎认定自己的票是假的,这不就意味着自己最近距离见于天昊的机会很有可能马上就被剥夺了吗?不行,绝对不行!她必须想办法让自己多待会。
      “要不你把机器拿过来验吧,演唱会马上开始了。”
      苏然正打算继续说什么,背后的一只手伸过来拍了拍他,他转身时刚好看见顾山南把手放下,林越名示意他先下去。
      显然,辛小北并没有认出顾山南,毕竟,之前跟她一起被水喷的是四个月没有剪头发的顾山南,此刻的顾山南头发只有上次的三分之一长度,衣服也是清清爽爽的线衣加中长款的防风外套,完全是另外一个人。小北看着自己前面那排座位忽然呼呼啦啦坐下好几个人,心里有些忐忑:
      “票贩子不是拿了什么不该拿的票吧?难怪免费送给我……完蛋完蛋要完蛋……”
      前排就坐的人转头看她的瞬间,这些忐忑就一扫而光,眼前一亮。这些人一定是于天昊的朋友,果然好看的人总是相互吸引的,难怪这么贵的票区会空着。他们也一定是哪个公司的艺人,来捧于天昊场的,否则,这样的人出现一个就会引发尖叫,怎么可能捉对出现。
      小北在脑子里搜索了一会他们,没有想起来在哪部电视剧或者那个电影里见过。舞台上一道炫目的灯光打断了小北的思索,热场舞蹈已经开始,她赶快把注意力转回舞台。前排的顾山南在她转向舞台的一瞬,把头偏过来看了她一眼,又回过头把目光投向前方。
      于天昊的魅力和影响力是超乎想象的,现场的应援色几乎把整个体育馆给染成了荧光紫色,辛小北和很多人一样最迷恋的是于天昊的眼睛,他的眼睛有一种把人深深吸进去的魔力。即使于天昊跳着最快节奏的舞蹈,你也能一下看见他的目光。而一旦他安静下来,马上就会让小北感受到万人中独处的静谧,还有一对一眼神交流的愉悦。
      今天,在这样一场重要的演唱会上,小北竟然会忍不住抽出时间想一下前排被人簇拥着坐在这里的两个人,到底是谁?演过哪部戏?
      顾山南出现在演唱会的观众席,着实是一种难得遇见的场面。一到年底娱乐公司里各个艺人的演唱会、演出会集中爆发,在林越名的要求之下,顾山南必须要选一个演出出现,说是得尽一个公司领导的责任,了解下公司艺人们的现状。但顾山南最终决定要来的原因并不是林越名说的一大堆生意经,而是林越名说青青跟她要了票,会来看演唱会。
      为了保证顾山南能够在看演出时不被干扰,还能顺利地见到青青,林越名特地空出了最贵的A区前三排的票不售卖,这种贴心也只有他能替山南想到,也只有他能办到。毕竟,这些票挺贵的。
      辛小北是个变数,没人知道她这张票到底是怎么出来的,又怎么到了她的手里。此刻,市场部总监已经回去开始查每个环节。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会出来这么一张票?林越名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坐在后排的这个变数,脸还算清秀,只是整个人瘦得像个牙签。顾山南的心也不在这里,除了青青和这个被水浇的女生之外,他还在为最近一直琢磨不透的那块石头的来历费神。这些天,只要有时间他都泡在了图书馆,从《水经》到《水经注》,甚至《地球科学》、《地质学报》,能查的都查了,丝毫没有找到与这块石头有关的任何记载。而他也一直忌惮用“叩石印灵”去追根溯源,因为,那天的眩晕很可能是一种警告。
      于天昊刚刚登台开始唱第一首歌,苏然就着急忙慌走到林越名身边伏下身悄悄地说了几句话。接着,林越名就出去了,再回来的时候带着顾青青。果然,辛小北手里的票是顾青青的。当初顾青青要票的时候,林越名就让她直接跟自己一起过来看演唱会,可她非要自己拿票过来,理由大家都知道,躲开食古不化的顾山南,但怎么可能……躲得开。
      山南定了定神,两只眼睛已经被颜色占满:五颜六色的头发,各种混搭看不懂的穿着,叮叮咣咣挂了一身的被称作“首饰”的金属和玻璃。
      青青是山南的亲妹妹这件事情,如果不是爹妈坚持这么说,再加上DNA证明的话,没人会相信这是真的,因为,从很多方面看,这都是两个看上去没有任何相似度的人。
      跟在林越名后面过来的顾青青还没来得及跟山南打招呼,就直接扑向了正在看演唱会的辛小北。小北被突如其来的攻击吓了一跳,从座位上起来的时候没站稳直接就倒向了前排的顾山南,小谢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山南,两个人才没有一起倒在座位上,这种硬的PVC座椅,磕一下非常疼。
      “你谁呀?为什么我的票在你手里?!”
      伴着这一句高声的质问,小北看清了眼前这个杏眼圆睁的女生,挑染的长卷发自然地搭在耳侧,两腮因为生气略微涨红,恰如其分露出锁骨的牛仔衬衣外是一件低领的奶白色oversize棒针毛衣,显得女生愈加娇小妩媚,玻璃或水晶质地的毛衣链折射着舞台上的灯光,让整个颈部曲线看上去更加优美,下身的小脚牛仔裤上嵌满了五颜六色的水钻……拿在林越名手上的那件浅蓝色羊剪绒大衣,迎合着头发的颜色,不用问这是她的衣服。
      四目相对,青青的眼睛里火光四射,此时站在旁边的林越名担心她闹起来没完,就招呼顾山南一起去贵宾室谈。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的啊,大南南。”
      “想清楚再说。”
      “昨天回来的!”
      青青很明白自己的哥哥,表面严肃得不得了,其实是个软柿子,自己一撒娇,零花钱随便要。站在旁边的林越名看着他俩,竟然露出了老父亲才有的微笑,青青朝他挤了下眼睛,林越名明白这个意思,这些年他没少替顾青青背锅打掩护。
      “是的,青青昨天到的北京,我去接的。你别拉个脸这么问她,看把她吓得。”林越名边说边做了一个夸张的动作比划着顾山南那张脸的长度已经直达地面,用一个挤眼回应了青青。然后,走到青青跟前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示意她见好就收。
      随着小谢推开贵宾室的门,山南挪开了青青挂在他脖子上的胳膊,小北也跟着后面走了进来。此刻的顾青青眼神里的怒气开始慢慢消散,白皙的皮肤泛着微光,唇线的弧度让人能一下子想到快融化的巧克力的样子,散发出可爱的甜美,在顾山南面前她瞬间像一只可爱的小猫。
      这只小猫慢慢走向了辛小北,乌黑的眼眸闪着钻石的光芒。
      “我的票是你捡走的?”
      辛小北不希望这件事情变复杂,一句话说明情况:
      “票是从黄牛那儿买的。”
      此刻的青青早就对票没了兴趣,于天昊的演唱会什么的也不那么重要了,她的眼睛在明眸善睐、弱质纤纤、翩翩如玉的辛小北身上停留了很久。
      林越名把手伸向辛小北,自我介绍道:
      “我姓林,刚才非常抱歉。下次于天昊的演唱会,我们会预留贵宾票给您。”林越名在替顾青青刚才推人的鲁莽道歉。
      “小名哥是我哥,以后要看演唱会找我就行。”青青赶忙挎住了林越名的胳膊,撒娇地说道。
      “你哥姓顾,我姓林。”林越名在青青的额头上轻轻地推了一下,满眼温柔,仿佛眼前的她真的是一只小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和反转,小北有点发蒙,一时摸不着头脑,缓缓地问:
      “那我可以继续去看演唱会了吗?”
      “当然可以,我陪你一起去,咱们的座位不是在一起吗?”顾青青接着小北的话茬,极力套近乎,顾山南坐在远处的沙发上,没搞清楚青青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我叫顾青青。先生,您贵姓?”
      “哦,我姓辛。”
      “辛先生,很高兴认识你,你叫我青青就行了。”
      “……”
      青青这一串渐行渐远的询问,听得山南心脏抽了一下,他静静地观察贵宾室里每一个人,想看看众人有什么反应,结果就是,没人有任何反应。大家表情都很平静,他甚至从林越名的脸上看到了不快,但却没有惊讶或者惊吓。所以,有那么一瞬间顾山南甚至觉得自己刚才听错了。
      “你跟过去留一下那位先生的联系方式。”林越名转身对跟在后面的苏然吩咐道,“顺便陪青青小姐看演唱会,她和那位先生第一次见面,你照顾些。”
      接到命令的苏然迅速去往观众席,识趣地坐在小北和青青后排,安静得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越名,那位买黄牛票的……先生?”听到顾山南叫自己的名字,而不是叫“老林”或者“小名”,他迅速收回望向青青的目光,转身走向顾山南旁边的沙发。
      “嗯……怎么了?”
      “确实是位先生……?”
      “当然,难道是姑娘不成?”
      林越名的回答让顾山南确认自己错的不是耳朵,而是眼睛,青青刚才叫的确实是“先生”。可是,自己看见的明明是一位姑娘,从第一次见就是位姑娘。
      “那位‘先生’的联系方式你回头给我一下。”
      顾山南的要求显然惊到了林越名,他有些不明白平时对谁都不感兴趣的这个男人,怎么跟顾青青一样对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这么留心,甚至到了要电话的地步。一瞬间,林越名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忽然坐直身体,犹豫了一下跟顾山南说:
      “老顾,咱们的关系有些话是可以直说的,比如,你是不是有跟我不一样……”
      “我跟你一样,我结过两次婚。”
      “但你都离了,离婚的原因是什么你一个字都没说过!”
      是的,32岁的顾山南在过去的两年里离过两次婚。他的第一任妻子栗心在听说山南放弃要传家的煤矿那天提出了离婚,条件是要他们婚后购置的所有房产,账户上所有的现金,屋里所有的物品。顾山南答应了。顾山南的第二任妻子任笑笑是他的颜粉,在山南离婚之后三个月毅然决然嫁给了他。当然,婉转娇柔的任笑笑并没有跟他在一起多久,走的时候要了栗心没带走的所有东西。
      这两段婚姻从一开林越名就是明确的反对者,还不忘用自己剪不断理还乱的万千情史作为反面例子教育顾山南,让他千万警醒,不要轻易掉坑。但坚持要结婚的顾山南一句也听不进,毅然决然一次接一次地穿上了结婚礼服。
      顾山南跟栗心结婚的时候,林越名说:
      “人家跟你谈的是生意不是感情。我唯一的祝福就是希望你离婚时别太惨。”
      到了任笑笑,林越名更是说:
      “任笑笑要是连裤衩都给你抢走,你可别后悔。”
      当然,顾山南不会那么惨是因为林越名会保着他的裤衩,不让他裸奔。而之所以顾山南的两次婚姻都不被林越名祝福,说到底,就是林越名太了解顾山南,知道他最后一定会慷慨离婚。但在这两段婚姻里林越名始终不明白的是,顾山南为什么会因为同一个理由结两次离婚,而且这个理由任谁看来都是一个笑话。
      此刻,回到观众席的辛小北完全没有办法认真看演出,因为,顾青青一直坐在旁边滴溜溜地看着她。虽然,她不并是第一次遇到被女生围堵的情况,但眼前这位总让人觉得有点不太好惹,她必须想办法离开。否则,演唱会完了肯定得去吃个饭,喝个茶,再看个夜场电影……小北越想越尴尬,赶快掏出手机给沈蓝天发了个信息:
      “快给我打电话。”
      “宝贝儿,我在北京。稍等会儿,我忙完打给你。”
      看完沈蓝天的信息,辛小北抬头就看到了今天于天昊演唱会的助演嘉宾——罗绮丽。
      罗绮丽是本蓝娱乐的一姐,来替于天昊站台要说是相得益彰的事,但一山难容二虎,两个人因为资源和番位明里暗里没少撕。这次演唱会也是林越名在中间苦口婆心地劝,按下葫芦起了瓢,这俩人也是不分时间场合打电话骚扰林越名,生怕老板不知道目前公司里谁最红。
      先是于天昊拒绝罗绮丽来,怕她抢了自己风头,怕她的粉丝抢了自己粉丝的风头,接着是不满意罗绮丽选的歌,不满意她的衣服……好不容易于天昊这边解决了,罗绮丽又不愿意来了,理由是提前结束在深圳的行程,粉丝会伤心的。后来,直到听林越名无意间说到顾青青要了票,罗绮丽才扭捏着半推半就回来了。当然,她感兴趣的并不是娇小姐青青,而是会跟着青青一起出现在贵宾席上的两位老板。
      作为罗绮丽的宣传,沈蓝天在心里祈祷了一万遍,希望罗绮丽一定要来于天昊的演唱会,这样自己就可以提前回北京,看于天昊,也看那个不省心的小北。
      所以,罗绮丽的矫情和推诿让沈蓝天很紧张,她生怕老板一生气说“你别来了”!那就装大发了。但罗绮丽有这个本事,她知道老板的界线在哪儿,也知道条件谈到哪里就可以收了,矫情和做作的能力真的不是一般人可以看懂和学习的,难怪全公司的女明星她最红。
      沈蓝天说自己忙,再看看台上的巧笑倩兮的罗绮丽,小北知道此刻的蓝天应该就在演唱会的后台。本来她发信息要沈蓝天打电话给自己,是因为她想接着电话借故溜掉,既然蓝天就在演唱会后台,那就可以换个方法了。所以,小北硬着头皮打算坚持到演唱会结束,为了等蓝天,也为了再看看天昊那极具治愈力的双眸,还为了彻底解决这个黏上自己的麻烦。
      罗绮丽没等演唱会结束就让经纪人安排要提前离开,因为,前排空着的观众席里并没有两位老板的影子。沈蓝天终于送走了女王大人和她的仪仗队,拨通了辛小北的电话。接到电话的小北像是收到了大赦的消息,打着电话经过顾青青,就往场馆外走,边走边撒狗粮:
      “宝贝儿,我现在就出来,亲一个……”
      “呃……你不是又中邪了吧?被哪个姑娘缠上了?”
      “你最懂我,所以,我才爱你。”
      “……行行行,快出来吧,我的爱人。”
      沈蓝天边接小北的电话,边往旁边没有灯光的角落里看,她总觉得那个地方有一个人的影子,而且似乎是一个并不陌生的人,说不定就是她一直找的那个影子。
      她的凝视被跑出来的小北打断在路上:
      “等急了吧,HONEY!”
      小北的话沈蓝天还没顾上回答,就看见了跟着跑出来的顾青青,然后,是自己的顶头上司苏然。蓝天顺势侧了下身子靠在小北怀里,小北当时心里一阵狂笑,沈蓝天都被自己逼得会自己加戏了,她用胳膊搂着沈蓝天的肩膀一起并肩往外走,全然不顾后面的顾青青跳着脚喊。
      “蓝天宝贝儿,我请你吃饭啊。”
      “好的呀,小北宝贝儿!我们能不能不要这么腻腻歪歪的,怪恶心的!你的烂桃花走了吗?”沈蓝天从咬着的槽牙缝里挤出来的话,乐得辛小北花枝乱颤。
      “走了走了!咱们去吃牛排吧?或者烤肉?”
      “吆,辛老板这么阔绰,发财了吗?”
      “小发小发,走着,吃牛排去!”
      两个人高高兴兴地甩了顾青青,陶醉在夜宵吃什么的快乐里。青青看着小北和一个没看清面孔的女生抱在一起渐行渐远,本来是想追过去的。但是,小谢挡住了她的去路,山南安排他在门口等着带青青回家。
      “演唱会还没完,我不回去。”
      “我等您看完。顾总说,您今天晚上要回家休息。”
      “小名哥给我订了一个月的酒店,我不回去!”
      “林总已经让人退了酒店,把行李送回家了。”
      “顾山南!林越名!你们两个坏蛋!”
      顾青青放弃最后的挣扎跟着小谢上了车,苏然目送汽车离开松了一口气。这个姑奶奶太难伺候,一不小心就会被她伤到,惹也不敢惹,躲也躲不开,谁让人家是两位老板的掌上明珠,俩人比着宠。
      顾山南回到家时,青青的房门关着。不是已经睡了,就是已经躲到房间里装睡了,楼下客厅并没有她的身影,客厅茶几上的状态证明她确实回来了。
      胡乱扔着的刚吃完的泡面杯子、叉子和包装纸,以及喝了半杯的牛奶,行李箱也被无情地扔在客厅的地板上,打开的很不端庄。散落一地的物件有青青的各种衣服、袜子、饰品、耳机……山南看着满地的狼藉,甚至怀疑来的不是青青,而是个入室的梁上君子。否则,概不会有人有如此这般功力,可以让思维清晰缜密的顾山南在楼梯前望着客厅,足足呆了一分钟,才规划出一条安全经过的路。顾山南在青青的房门口敲了半分钟的门,最后换来叮叮咣咣关灯上床睡觉的声音,他确认青青确实在屋里,也确认她确实不想见自己:
      “你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再聊。”
      “不聊!”
      “明早我在客厅等你。”
      “啊……!”
      顾山南沿着楼梯下楼,把妹妹的尖叫甩在了身后,看了看林越名发来的辛小北的联系方式和对他的叮嘱,然后,开始收拾青青甩下的烂摊子。
      世人常以为收拾房间是一件没有技术含量的纯体力活,其实错了。这除了是体力活,还是验证一个人智商和执行力最好的事情。一个可以快速整理好庞杂空间的人,不仅需要有高智商,还需要超高的分类归类能力,数学和物理成绩也一定要很好,文学和艺术素养最好也不错。这样才能不仅把东西规划合理、摆放整齐,而且还有艺术感。所以,顾山南这个不为人知的业余爱好,用林越名的话说,已经到了可以开坛授课的级别。
      青青对此很不屑,明明可以找阿姨来打扫,他觉得哥哥的这些做法都是因为古板不变通,要是每个有钱人都像他一样,社会分工还怎么发展,别人还怎么赚钱。青青不了解的是,这是顾山南的一个思考方式,也是一种解压方式,很多时候甚至是一种自我解脱的方式。山南把自己关在只有物品没有人的地方,沉静在整理和制造秩序中,屏蔽整个世界。
      所以,在遇见林越名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顾山南都因为来自这个世界的干扰而无比痛苦,后来,他与世界沟通的桥梁就变成了林越名,包括他和青青之间的沟通,也正是林越名告诉他,他才知道青青这种关门大叫的做法是一种撒娇。顾山南当然知道林越名对自己的各种关注除了是出于朋友间的信任和欣赏,还有别的原因,只是他们彼此谁也没有挑破。

  • 作者有话要说:  谁还没个朋友了,即使灵魂温度低到零下200度的顾山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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