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拂雪》覆新衣

3、他怕是有点喜欢他

　　靳远山穿着刘壮壮的帽衫站在单元门的墩子上，刘壮壮的眼镜丢了，没办法，只能去市里再配一副。

　　一早上骂骂咧咧，吃着早饭差点喷出来。

　　不过刚醒的时候他一副见了鬼的样子瞧着靳远山，似乎一点不记得昨晚的事情，还差点以为是靳远山嫌他烦，给了他一锤子才把脑门磕破的。

　　“走了走了！”刘壮壮从单元门里跑出来，穿着一身卫衣套了个牛仔外套，黑色运动裤衬得他身形修长，有点好看。

　　而且某人今天没有眼镜遮挡颜值，有点晃眼。

　　不对，是耀眼。

　　靳远山心里想。

　　“我从艺考完还真没去市里过，今天忽然有种出村的荣誉感，哈哈，走了，坐车去，估计等到市里也快中午了，咱俩还得赶着最后一班车回来，快点吧。”

　　刘壮壮急着推靳远山往小区外面走，手不经意地碰到他的手指，刘壮壮刻意地缩了一下。

　　说是刻意，其实不仔细瞧，看不出来。

　　环路的人不多，后排的座都没坐满，两个大高个坐在最后一排稍稍有点挤，可两个人谁也没坐到旁的去。

　　车启动了，风景在窗外慢慢略过，渐渐变快，快到近处的景色再也没法瞧清楚的时候，坐在窗边的靳远山回过头来。

　　“哥，我给你买吧。”

　　“啊？”刘壮壮也在看外面，他这么一说，没反应过来，而且这话说得确实没头没尾。

　　刘壮壮大概因为没戴眼镜看不清楚，微微眯着眼睛想要看清楚靳远山的表情。

　　“眼镜。我给你买。”

　　刘壮壮挑眉，“干嘛，可怜我啊，嫌我买不起？”

　　靳远山一下子慌了，“没有没有……”他拼命地摆动双手，极力辩解。

　　大概因为情绪激动，他原本就修长的腿挪了一下，客车一颠撞在了刘壮壮的腿上。

　　“嗬，说说理由，老子满意就随你。”

　　不知道是不是靳远山的错觉，刘壮壮好像蹭了一下，他的腿。

　　“额，你昨天看起来并不高兴，就当我替惹你的人赔礼道歉。”

　　刘壮壮转头看他，眼神说不清楚，有点散。

　　两个人的肩蹭在一起，胳膊都时不时地刮一下，可这一刻靳远山觉得刘壮壮离他很远。

　　“你凭什么赔礼道歉，我又凭什么接受这份歉意，老王跟你说什么了。”

　　靳远山觉得刘壮壮在心里说的是，你他妈知道个屁就道歉，老王这个碎嘴子，什么屁话都说，早晚一天撕烂了这张破嘴！

　　“都说了。你妈跟人跑了，你打了人，昨晚碰见她了，你喝醉了，你心情不好。”

　　就这样的人，语文将近一百三？

　　刘壮壮觉得自己的语文成绩被压低了，心中愤慨。

　　可这话的每个主语都是你，就好像在说，不管什么事情，我在乎的都只是你的感受，你的经历，你——好不好。

　　刘壮壮为这份在乎弯了嘴角，“好，你买。”

　　路途不远，却也不近，靳远山觉得刘壮壮是昨晚酒劲还没缓过来，迷迷糊糊地靠在他肩膀上睡了。

　　靳远山调整了个坐姿，让他舒服一点。

　　在靳远山没瞧见的角度，刘壮壮笑了。虽然这人说话之前，自己心里半点谱没有，可说出来的话，却意外动听。

　　不错。

　　靳远山带着刘壮壮进了一家看起来很不错的眼镜店。

　　刘壮壮听说过他家境不错，倒是也没问什么。

　　做了好多视力检测，最后镜片试戴的时候，刘壮壮走到街上看远，靳远山就走到柜台边上，同柜员问了隐形眼镜。

　　“给我三副隐形眼镜，他的度数。”

　　“要日抛还是月抛。”

　　靳远山看了看远处在街上晃悠的刘壮壮，“月抛，有多少拿多少，纸笔给我。”

　　柜员奇奇怪怪地看着靳远山，拿了纸笔给他。

　　靳远山的字是钢笔行书，随随便便写几个就能给旁人做字帖，柜员见了暗骂自家孩子不用功。

　　“你家是全国连锁对吧，以后每个月往这个地址按时送一副你们这儿最好的隐形眼镜。如果他搬走了，就往下面这个学校送，所有费用从这张卡里扣，如果出现任何问题，靳氏保留追究你们公司法律责任的权力。”

　　靳远山说话时眼神坚定，每个字都带着钉子直戳人心。

　　刘壮壮认识的那个靳远山从始至终都只是靳远山，而这个站在柜前的少年，身后却是整个靳氏。

　　柜员把卡插进电脑，弹出框，上面的名字是“靳峰”。

　　两个人拿上眼镜离开的时候，刘壮壮隐隐约约听到后面说什么近视什么什么，狐疑地回过头去。

　　“他们是在说我近视吗？干嘛鬼鬼祟祟的。”

　　靳远山愣了一下，近视，靳氏，原来可以画等号？

　　……………

　　不知道是不是刘壮壮的错觉，自从他那次醉酒回家，靳远山对他的态度有点怪怪的。

　　比如，靳远山会开始帮他整理书包，会顺手帮他洗衣服，在学校会帮他打好饭等他。

　　而这些，从前没有过。

　　刘壮壮觉得自己好像又有人可以在乎了，他的生活似乎有束光射了进来。

　　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他又突然不想再为这段关系画一个加号。

　　他是喜欢靳远山，而且越相处越觉得不只是因为靳远山长得好看。

　　可是……

　　他妈的，现在这样挺好，万一更进一步，人跑了老子上哪说理去！

　　“学长！”

　　身后声音让刘壮壮转过头去，是个小学妹。

　　紧接着满四楼的人都看见刘壮壮眼睛发亮地直奔五楼教师办公室，把整个楼层都踩得直晃。

　　“老师！”

　　碰一声推开老周办公室的门，把里面说话的两个人吓得一激灵。

　　“我头上这几棵毛迟早让你们吓掉了！怎么了！”老周旁边站着靳远山，两个人似乎在看卷子。

　　刘壮壮深呼吸有点紧张，“我听说，咱们学校话剧节开了？”

　　老周一听这话就知道刘壮壮想什么，“我告诉你，你别想啊，你自己看看二模卷子，你写得都是什么！”

　　“我想去帮学妹演个……”

　　“甭想啊！你现在只能想怎么把你这屎一样的数学成绩给我往上提一提，选择题12道你给我对两个，你长脑子干什么的！别以为艺考考上了就能给我为所欲为，你是最后一名！你文化成绩不好，立马有人给你挤下来！你到底知不知道着急啊！”

　　“最后一名？”靳远山狐疑地看着老周，“他艺考最后一名？”

　　某壮趾高气昂告诉他自己艺考第一，就算文化成绩不好也绝对稳进，现在怎么回事……

　　还耍起心眼了？

　　刘壮壮看到靳远山微微皱起眉，心想完了，人设不稳了……

　　老周刚要说话，刘壮壮一把拽过靳远山让他站过来，“帮我说两句话，我要去话剧节。”

　　“不行。”

　　“我跟你好好学还不行吗，我真想去，人家都找上我了，我总不能一口回绝吧，那学妹……”

　　“学妹？哼，更别想！”靳远山拿上老周手边的二模卷毫不留情地怼了刘壮壮肩膀一下，“等会课间操找我背公式。”

　　奶奶的，小弟弟忽然老师上身啊！还是以前怂怂的时候萌一点，嘁，白眼狼！

　　课间操被小弟弟强行霸占，要不是他好看，刘壮壮可能真的要掀桌子了，坐着学一天先不说脑子会不会瓦特，屁股都坐扁了！！！

　　“统计题应该算最简单的了，你——”靳远山一抬头，某壮的眼睛都快要跳出窗子了！

　　靳远山也不知道一向怂成狗的自己那天为什么有那么大的勇气，“是高考不够重要还是我不够好看，你看外面干什么！”

　　人有的时候很怪异，话都说完了，才想起来收回，可是耳朵和嘴是同步的，说完了就听见了，哪里有收回的道理？

　　刘壮壮的脑袋慢慢转回来，眼神有点不可思议，他——进化啦？

　　“我的意思是，高考对你很重要，你得学。”

　　刘壮壮疯狂点头，两个人似乎都在似有似无地躲着什么。

　　午饭后，刘壮壮和靳远山走在操场上，小弟弟强制他背古诗文，弄得他有点——消化不良。

　　“学长学长”

　　靳远山正端着书提问的时候，远处跑过来一个女同学，如果靳远山没记错的话，他刚来报道那天，在台上开学演讲的，就是她。

　　其实不是那女同学长得多好看，也不是靳远山非要去注意人家，而是……

　　刘壮壮看到人的时候笑了一下，靳远山不可察地挑了挑眉。

　　“学长，上午说的事情，你考虑怎么样了，我也知道你快高考了，但是，我们确实很需要你。”

　　吴欣语有一张很上镜的脸，巴掌大，说话的时候大眼睛直盯着你，像是看一块宝石一样。

　　“额，不是我不帮，班主任不放我，也没办法，不好意思啊。”

　　吴欣语叹了口气，很是失望，“那学长，你要是没事的话能不能去礼堂帮我们看看，指导指导。”

　　这回没等刘壮壮说话，靳远山先一步挡在他前面，“他不去。”

　　刘壮壮意外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还高出一点的男孩子，心想还替我做了决定，小弟弟现在可是一点都不怂了！

　　老子忽然有点……被人管的兴奋是他妈怎么回事。

　　吴欣语在刘壮壮的脸上看到了一点诡异的笑容。

　　菇凉走后靳远山又拿起书，“再把刚刚那个背一遍。”

　　书挡住了脸，刘壮壮没听清，就伸手按下书，靳远山的脸居然红了，刘壮壮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又把书拉上去，“咳咳，那个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枝红杏……”

　　他妈的，老子在背什么！个鬼呀！

　　“噗”刘壮壮听到书里面的人轻声笑了下，一瞬间什么尴尬都烟消云散了。

　　当夕阳顺着窗台斜斜地窥视着教室时，放学的铃响了，靳远山的笔敲了敲桌面，把卷子上最后的一个填空写上，收了书包。

　　当他跑上高三楼层的时候，正巧碰上叼着根烟躲政教主任的老王，老王一把抓他进了厕所旁边的仓房，“嘘”

　　脚步声由远及近，又渐渐远了，老王才咔哒一声点了火。

　　“你跑上来干嘛？”

　　“找我哥啊。”

　　“他没跟你说他去礼堂看排练了？”

　　……………

　　当靳远山带着不知哪里来的恼意推开礼堂大门的时候，他看到的是这样一幕。

　　刘壮壮身穿藏蓝大褂站在舞台中央，四周都是演员，坐在沙发上的男孩贴了小胡子，说话声音有些厚重。

　　“萍儿，劝你母亲喝下去。”

　　刘壮壮表情复杂，手里的碗都显得不知所措。

　　“爸，我……”

　　“去，走到母亲面前！跪下，劝你的母亲。”

　　周萍回身看了父亲一眼，带着屈服，难言的苦涩，走到繁漪面前，却又一次回身看父亲。

　　“爸爸……”

　　“跪下！叫你跪下！”

　　周萍面向繁漪跪了下去，一瞬间，繁漪泪流满面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我喝，我现在就喝！”繁漪拿过碗，一饮而尽。

　　紧接着跑下了台。

　　“好，停！”坐在观众席上的男孩一拍巴掌叫停，刘壮壮深呼吸站了起来。

　　大家一起鼓掌互相微笑鼓励。

　　站在门口的靳远山愣愣地看着舞台中央被灯光打着的刘壮壮，一时间动也不动。

　　刘壮壮很快就注意到门口站着的人，妈的，坏了，忘了告诉老王帮我瞒着了，这个大嘴巴，哪天铁定撕烂了他！

　　刘壮壮穿着戏服噔噔噔跑下台，几步跨上观众席，直奔靳远山。

　　“小山，那个，我就是来帮他们串串戏，我不会演的，真的，那个我吧，你别不说话啊——我——”

　　“演吧。”

　　“不演不演，我现在就回去学习，走吧走吧。”

　　“我说真的，演吧，周萍。”

　　靳远山把眼神从舞台移开看着身旁的刘壮壮，他属于舞台，甚至属于戏剧，他是真的爱，任何人都夺不走的那种爱。

　　他站在舞台上的时候，光芒万丈，比任何时候都招人。

　　他怕是有点喜欢他了。

　　“你——说真的？”

　　靳远山点点头，“你演，老周那里我来说。”

　　刘壮壮笑了，笑得很开心，靳远山从书包里拿出两个小盒子递给他，“这是上回去眼镜店的时候给你买的隐形，他们都不带眼镜，你也摘了吧。”

　　“可是，我不会啊——”

　　靳远山一愣，不会戴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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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以上戏剧台词均出自曹禺《雷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