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女眷》海豨

146、第 146 章

　　立春过后，京城的雪渐渐化了去，连日挂着的大太阳，和煦的微风，也预示着春的来临。

　　红枫巷韩府这几日可是热闹得很，京城众人皆知，韩府要采买好些奴仆，不仅人牙子们上赶着自荐自个府里的奴仆，就是左邻右舍都推荐用熟的人牙子，以便填了韩府的空。于是韩府侧门，不时进去一波人，又出来一波人。

　　不同于府外人的热忱，府内的当家人倒是没放在心上，瑾英嫁进韩家前就听说韩家的奴仆皆是今上旧邸之人，既然韩绍谦当初说的是“借”，自然便是要还的，韩绍谦聘她之时，就早已挑明要她管家，她便未雨绸缪，在待嫁之时买了好些奴仆进程家，让程府的各管事、嬷嬷并着夏梅、秋橘调教了一番，在临出嫁时，再把这些人都送到陪嫁的庄子上，他们的卖身契由瑾英带着，一并进了韩家。

　　故而，这回府里需要买的俱是些粗使的仆人，瑾英就把这差事交给了汀兰和宋嬷嬷，只是宋嬷嬷知道自个儿的本事，只推了汀兰在前，自己只是点了个卯。

　　等到汀兰和夏梅一道采买好下人，才报到瑾英那里，瑾英便让夏梅将原本庄子上的下人，并着这回新采买回来的人，一并领进了韩家。

　　一日，用过早膳，韩绍谦早早出了门，瑾英亲自给自家婆母斟了杯茶。

　　“娘，宋嬷嬷和汀兰已经买好了下人，我让她们调教了一番，如今这些人还算看得过眼，不若我让他们进来给您磕个头，您瞧瞧眼缘，若是不合适的，就退回给牙人再换些人来。”

　　韩尤氏早就听说前院热闹得很，只是这家到底交给儿媳妇管，儿媳不说她倒不好过问，如今瑾英倒是有些眼色，懂得让自己掌眼，韩老夫人心里很是熨帖，嘴里却道：“也好，我帮你掌掌眼去。”

　　瑾英说了个“是”，起身，扶着婆母去了前院花厅。

　　韩尤氏颇有得色由着瑾英扶着，慢缓缓地走到花厅，见花厅前里早已候着前院的冯管事和张管事。

　　瑾英让人将椅子挪到花厅门前，她扶着韩尤氏坐在上首，自个儿就坐在边上，对着身边的夏梅点头示意。

　　夏梅屈了屈膝，就绕过照壁，对着外头招了招手。

　　立时，一排穿着藏蓝色棉麻袄子的中年妇人们半低着头，从照影的左侧走了进来，停在了照壁前面，面向主家站定，同时屈了屈膝，道：“主子大安。”

　　韩尤氏立时眼前一亮，她见着这一排一致高矮，一致衣裳，一致的发式，连请安的动作都是差不离的妇人，瞧着倒比自个儿还白皙一些，不由地被唬住了。

　　瑾英见她们这规矩不错，心里颇为满意，回头见韩老妇人有些发愣，便开口对着她们道：“都起了吧，抬起头来看看。”

　　下头的嬷嬷们立时站得板直，眼色看向前头。

　　瑾英见她们眼色不乱飘，只是看着前头，看着倒是端庄稳重，心里更是满意许多，果真得调教些日子才能用的，嘴角不由地弯了弯，转头对婆母道：“娘可要问一问？”

　　韩尤氏也自认为见过世面的，毕竟也是在今上旧日府邸待过一段日子的，可没想到瑾英带进来的人都是这般稳重，不由地有些气短。

　　“不若你问问，我瞧着看看。”

　　瑾英微微颔首，对着下头的嬷嬷道：“各位嬷嬷都说说吧，让老夫人都认识认识。”

　　站在夏梅右手第一个嬷嬷，得了夏梅的眼神，立刻上前一步，“给老夫人请安，奴婢夫家姓何，往日里管过针线。”随后退了回去。

　　夏梅手边第二个嬷嬷立时抬脚上前，“给老夫人请安，奴婢夫家姓陈，过去管过厨房采买。”随后也退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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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七个嬷嬷都上前说了一遍，厅堂里立时又安静了下来，只听见苍穹的红枫树上几只小鸟清脆的叫声。

　　“娘，可还有哪些想问的？”瑾英倾身向前，问道。

　　韩尤氏神色复杂地看着瑾英，“你可安排好她们做些什么了？”

　　瑾英瞥了眼恭敬站着的冯管事，低声道：“倒是未考虑周全，这事儿倒也不急，先让她们试试，回头倒是可以再看看。”

　　韩尤氏微微点头，“那继续看看吧。”

　　瑾英听了婆母这话，便坐直了身子，对着外头道：“各位嬷嬷既进了我韩家的大门，便是我韩家的奴仆，要切记为人自个儿的本分，忠心主家、恪尽职守。我们韩家是将门之后，有奖当赏，有错当罚，各位嬷嬷往后说不得就得管人管事，更需把规矩放在心里头，否则出了岔子，别怪我家法处置。”

　　站着的嬷嬷们都是瑾英精挑细选跟着从程家过来的，自然知道瑾英的管家本事，对看了一眼，俱跪下对着主家磕头道：“是，奴婢们记住了。”

　　“起了吧，夏梅，带了人下去吧。”瑾英道。

　　嬷嬷们说了句，“多谢夫人。”便纷纷站了起来，随着夏梅的手势，从照壁的右侧走了出去。

　　韩尤氏被瑾英的气势吓了一跳，看着她平日里柔柔弱弱的样子，刚刚管起下人来那一番话倒是中气十足，端起茶杯啜了口茶，压了压惊。

　　下头站在的冯管事则瞥了一眼瑾英，心里倒是对这位管家夫人颇为赞赏，心思不免有些活络，而他身边的张管事则是被震住了，他对韩家这位小夫人颇不以为然，可今日这番举动，倒好似有了敲打之意，主家如此强硬倒不是个好去处了，他不免打起了退堂鼓。

　　有了前头嬷嬷的榜样，后头的丫鬟们、小厮们更是谨慎，各个像是把规矩顶在头顶，未出一丝差错。

　　除了后头选来的粗使丫头，偶尔让瑾英皱了皱眉头，其余她倒是再也无话，瑾英向来不大管丫鬟之事，她平日里抓住几个管事嬷嬷，由着管事嬷嬷去管下头的人，也免得有些丫鬟自视甚高，越了规矩。

　　等下人都看过了，瑾英心里略略有些底了，她转头问道：“娘觉得这些下人如何？可有哪些不妥的地方？”

　　韩尤氏神色复杂地看着瑾英，这些下人各个规规矩矩看着可比如今府里的今上的旧仆好多了，也不知瑾英短短几天时间怎么调教的。

　　“都挺好的，你看着安排吧。”

　　瑾英微微颔首，对着冯管事，道：“冯管事，既然府里选了人进来，除了管事的嬷嬷，内院的丫鬟和嬷嬷们便安排她们歇一歇吧，让新来的嬷嬷和丫鬟上上手，对了，外院的小厮你也让新来的试试，其他的照旧。”

　　“是。”冯管事无甚异议的回了个字，张管事嘴唇翕合了半响，到底没有出声。

　　瑾英视而不见，对着汀兰道：“好了，夏梅和汀兰帮着冯管事一道去安排安排，免得这几日出岔子。”

　　夏梅和汀兰屈了屈膝，说了个“是”。

　　瑾英见事了，起身对婆母道：“我看娘院子里的人也太少了些，一会儿我让汀兰领了人头去，娘看看，合用不合用？”

　　韩尤氏微微点点头，心里却觉得今儿个甚是无趣，这些人装着规矩，面上都看不出个什么来，内里也不知怎么想的，明明府里就三个主家，却养了这班下人，可她又不敢说出口，她是见过今上旧日府邸的，那人只比这多，一点也不比这少，便起身，由着瑾英扶着回了正院。

　　入夜，韩家各院的灯早早点了起来，经历上晌午前的事儿，这个夜，注定不那么平静。

　　东院这会儿俱是亮着灯的，瑾英握着个茶碗，倚靠着软枕，坐在榻上，听夏梅来报府里下人的动向。

　　“……虽说咱们事先也算打了招呼了，可今日安排了这些嬷嬷丫鬟们进府，原先那些个倒是气不顺起来，不敢对着主家说，倒是对着丫鬟指桑骂槐，您不知道，连冯管事都被指着管事嬷嬷骂，气得冯管事脸色铁青。好在，冯管事也是有些手腕，总算震住了那些人，如今，咱们的丫鬟和嬷嬷都换了上去，只有厨房的管事嬷嬷和之前管着下人的嬷嬷都有硬气，不肯回后罩房休息，也想问问您的意思，是让一步，还是让咱们的嬷嬷先管了事儿？”

　　瑾英嘴角勾了个笑，今上的人自然比别人脾气大些，好在，也有懂得规矩的，只是她们怕是忘了自个儿为的什么来的韩家，难道还想着韩家求着她们留下来不成，这样傲气愚钝之人，她是一个也不会留的。

　　“不管她们，她们愿意待着就待着，让嬷嬷安排丫鬟们做事，只是，让她们小心点，别故意惹着那些人，留了话柄可不好。”

　　夏梅得了瑾英这句话，心里有了底，只是还是有些担忧，便问道：“若是，若是她们气不顺，故意找丫鬟们麻烦怎么办？”

　　“那就跟她们说，我们家大人已禀明了圣上，如今府里一切顺畅，当初‘借’的人也该‘还’回去，让她们也多些时间准备准备，不必管手头的琐事。”

　　夏梅得了这句话，自然知道该如何行事，应了个“是。”

　　瑾英端起手头的茶碗，啜了口茶，问道：“你刚刚说冯管事脸色铁青，后来倒是用了些法子震住下头的人，用了什么法子？说来听听。”

　　夏梅经了下午的事儿，倒是颇敬重冯管事，“冯管事先是好声好气地劝慰内院的丫鬟和嬷嬷去休息，丫鬟们倒是还算听话，嬷嬷可就难说话了，冯管事冷了脸，对她们说道，‘从府里出来前，大管事可是交代的，由我管事，当时你们可没有异议，既然如此，这会儿我说的话，你也得给我听着，若是有不服，等回了今上府邸你们找了大管事说去，这会儿我说什么便是什么。’这一番话倒是吓住了不少人，只是那些管事嬷嬷面上服了软，可到底不肯走，尽给新来的嬷嬷们使绊子。”

　　瑾英微微颔首，这些也是早就预料到的，听说她们中心思活络的私下都找了婆母，好在都被宋嬷嬷给打发了回去，她转眼一想，又问道：“那里头可有帮着你们的人？”

　　夏梅撇了撇嘴，回道：“那些人心气高的很，不给咱们惹事就不错了。”

　　瑾英微微点了点头，又问了夏梅新来人的情况，还没等夏梅禀完，青柰就进屋禀告韩绍谦回来了。

　　夏梅见状，赶紧屈了屈膝，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