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向日葵》逗大侠

67、摊牌二

　　向南直接指出：“小晴，你要做的事是薛照的目标，是他的理想，但不是你的。如果这件事已经做好了，之后呢？你又要做什么？”

　　向南想要的是向晴不要为了爱情而活，她要有自己的信念，万一有一天爱情没了，她还能继续拥抱生活。

　　但现在在向南看来，他妹妹已经为了爱情而变得盲目了。

　　向晴感受到了一丝的慌乱，她说：“到时候再说吧。”

　　向南察觉到了向晴的那丝慌乱，他转了话题，说：“你们想要在一起要么你留下，要么他跟你离开，要么异地恋，而异地恋我相信你们都不会选择，他跟你离开你也知道这是目前不可能的事情，你也不舍得让薛照放下他的理想跟你走，所以只能你留下是吗？”

　　向南的话完全说中的她心里所想，所以她沉默了。

　　“那你有想过薛照是怎么想的吗？你为了他留下来，和他一起建设这里，他是会很感动，但同样作为一个男人来说，感动过后会觉得你这样的付出和奉献慢慢变成压力，或许这压力是一种动力，但一旦他有一丝丝糯弱，这种压力就会随时压垮他，他会想着你是因为她生活才了有天翻地覆的改变，你的未来是和他捆绑在了一起，他会想着他得扛着，得对你好，久而久之，他在你们的感情里慢慢变得卑微，变得越来越不平等，可能变得有了坏情绪不敢对着你发泄，可能变得随时随地把你的需求放在第一位，而他自己变得不再敢要求。这是你想要看到的吗？你想要看到薛照变成这样吗？”

　　向晴随着向南的描述去想象那个恐怖的未来，向南说了一个她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她很想大声地说他们不会变成这样，薛照也不会觉得这是压力，但这些话都堵在了她的喉咙，因为她也害怕了，这一个多月以来薛照对自己真的太好了，美好得太不真实了，她害怕这种好会让越来越忘记他自己。

　　向晴的脸色越来越白，脸上的神情已经明显地显出伤痛，向南当然看得一清二楚，他的心也不好受，但他必须继续。

　　向南说：“小晴，现在你才22岁，对爱情有无限美好的憧憬，第一次碰上爱情，满心满眼都是对方，想的全是为对方奉献自己的一切，但万一有一天你们的感情变淡变没了，你回头想想觉得不值得，你觉得你应该有自己的一番成就，你后悔了，你把这一切都埋怨在对方身上，或许某一次吵架你无心地说出这样的话“我是因为你才留在这里，你现在要这样对我？我后悔了，我不应该为了你留在这里”，你觉得薛照会承受得住你这样的指控吗？”

　　向南把爱情不堪的一面展示在向晴面前，她很想反驳说“我们很爱对方，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她更加不会后悔”，但她马上想到了父母的事情，她爸和她妈当初也是爱得浓烈，最后她爸不也有精神出差的时候吗？

　　她无法替未来的她来回答这个关于后不后悔这样的问题，毕竟未来有时候像个顽皮的孩子，你永远无法预料会发生怎样的事情。

　　向晴像个找不到出口的孩子一样慌张，她哽咽着问：“哥，世上所有的爱情都是这么复杂吗？”

　　向南心疼地抱着她，希望给与她一些依靠，但说出口的话却很残酷：“是，爱情有它美好的一面，但世上能从一而终的美好爱情都是稀有的，我们更多看到的都是丑陋的一面，所以我们更加喜欢看大团圆结局的电影或者电视剧。”

　　向南感受到了向晴的动摇，他最后搬出了他们的父母：“小晴，你真的舍得为了爱情离开爱你的亲人和挚友吗？以后可能我们只能一年见上一两次面，你在这边有什么事情发生我们都不会在你身边，你该怎么办啊？”

　　向晴脆弱的神经被向南的话语激得支离破碎，两个多月来的思乡之情瞬间把她淹没。她当然想父母，想颜颜，她当然舍不得离开生她养她的地方，要不然当初一开始她想的不会是让薛照跟着她离开，而现在她也明白薛照要做的事是什么，她不愿意去勉强自己爱的人。

　　向南感受到前襟有了湿意，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说：“小晴，老实说到现在我仍然不同意你们在一起，我觉得你们并不合适，但如果你坚持，我并不会阻止你们，只是哥希望你冷静下来好好想清楚，想想自己，想想对方，想想未来。我订了明天早上的飞机，你明天早上给我答案要不要跟我一起走，好吗？”

　　向晴已经被这晚上一连串的问题冲击得没有了思考的能力，她安静地流着泪。

　　向南也没有催促她，耐心地等着。

　　过了几分钟，向晴闷闷的声音从向南的胸口响起：“好。”

　　向南目送着哭得眼肿的向晴回到房间，他点上了一根烟，狠狠地吸上了一口。他觉得自己心真狠，硬生生地拆散了一对有情人。他专挑他们最在意的部分一一击破，用他最擅长的谈判技巧去说服他们按照自己想要的结果去做，这是他最成功的一次。

　　他应该高兴，应该松一口气，但他妈的讽刺的是他的神经绷得更紧了，心里刺痛刺痛，他竟然害怕他会做错了决定。呵，最讽刺的是他还得告诉自己这是对的，他要继续下去。
　　呵！

　　心乱如麻的向晴回到了房间，她的心在拉扯着，她爱薛照啊，她舍不得离开他，她太想跟他在一起了，但同时她开始害怕，她的留下真的会渐渐变成薛照的压力，让他在这段感情里变得越来越卑微，最终会忘了他自己，因为她在这一个多月的相处里，看出了一丝丝这样的苗头。

　　他总把自己放在她后面，向晴感受最强烈的就是在情、事上，他总是先让她快乐了，无论他忍得多大汗淋漓，他总是很温柔地对待她，他总是不会把自己最最原始的欲望粗暴地发泄出来，以前的她想的是他是多么的体贴，但现在她醒悟过来他的体贴的另一面是他的卑微。
　　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她要的是他们的对等。

　　现在离开或者留下，对她来说都是很艰难的抉择，她需要帮助，向晴拨了一个视频电话给薛照，现在的她特别想要见他一面，她需要他给她勇气去做一个决定。

　　跟向晴同样在做着艰难决定的薛照无力地躺在床上，看到向晴的视频电话，他有些慌张，在他犹豫着要不要接的时候电话已经断了，他捞起电话呆呆地望着，心里滋味难耐。

　　下一秒电话又一次响起，他想要接起时想到自己嘴角明显的淤伤一定会被向晴看到，手立刻顿住了，但他又舍不得挂断，就这样一直听着响声不断在房间里回响，一声声的响声敲击在他心上。

　　在他想要发一个不方便接电话的信息过去时电话第三次响了起来，可想而知对方是多么焦急地想要找到他，他不忍心再拒绝。

　　薛照找到了一个口罩戴上，然后接通了电话。

　　如果薛照再不接电话，向晴估计要去他家里找他了，他还没试过接不到她电话超过两遍，她会害怕他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向晴看见薛照戴着口罩，以为他生病了，紧张地问：“阿照，你怎么啦？是不是生病了？”

　　薛照听出了向晴口气里的担心，他心虚地不敢直视向晴的眼睛，拙劣地找了个借口：“没有，只是有些过敏，不严重，不用担心。”这是他为数不多对向晴撒了谎，他难受不已。

　　向晴还是有些担心：“那你吃药了吗？要不要搽药？”

　　“嗯，搽了。”薛照更加心虚了，心也更加难受了。

　　向晴紧紧盯着薛照，确定他是真的没事。这一看，她发现了他眼角处有青色的於痕，还有耳朵边有不易察觉的擦伤。

　　向晴心里咯噔了一下，她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这是被打的伤，她严肃地说：“你把口罩摘下来给我看看。”

　　薛照乱了，他推脱着：“有些吓人，怕你被吓到了。”

　　“我要看。”向晴更加肯定这其中有猫腻了。

　　薛照挣扎了一下，还会妥协地脱下口罩。

　　这一下，不用说明就知道薛照根本不是过敏，而是被打的伤。

　　向晴是聪明的，想到她哥今晚说的话，她一下子就明白了其中的原委，她有些生气，更多的是难过，说：“我哥下午找你打架了？”

　　薛照第一反应是否认：“没，没有。”

　　向晴没有听他的话，想到刚刚她哥脸上没有任何的伤，她问：“他打你，你不会还手吗？你就那么傻站着让他打你？”

　　“我，我还手了。”薛照结结巴巴地道出了实情。

　　“我哥明显就是欺负你，他是黑带八段，你怎么打得过他？”向晴生气地说。

　　“没有，他手下留情了。”薛照为向南解释着。

　　向晴一点都不相信，她望着嘴角都肿了的薛照，心痛地问：“痛吗？搽药了没有？”没等薛照回答，她自言自语地说：“看着就疼，肯定痛死了。我哥怎么这样？”然后说着说着就掉起了眼泪，为薛照的伤，为向南说的话，为他们俩现在的处境。

　　她本来还警告自己一定不能在薛照面前流泪，但看到薛照受伤了还打算不让她知道，自己一个人躲起来疗伤，她的眼泪就不争气地跑了出来。

　　薛照最见不得的就是向晴的泪水，他慌忙地安慰着她：“小晴，我不痛，它只是看起来严重，但一点都不痛，真的，我发誓。”

　　向晴的泪水流得更凶了，这个笨蛋怎么都不会心疼一下自己？

　　薛照更加无措了：“晴儿，别哭了，我真的没事，你看看我。”说完用手按在淤青的地方，还忍着痛扯着皮肉，向向晴展示自己是真的不痛。

　　真是个大傻瓜。

　　向晴立刻阻止着：“不要动它了，我相信你没事，我不哭了，你别碰了。”

　　嘴里说着相信，说着不哭，但眼泪却缺了堤一样汹涌而出。

　　向晴用手盖在眼睛上，深呼吸了几下，忍着心里巨大的悲痛，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
　　过了几秒，向晴拿开手，擦掉脸上的泪痕，挤出一个笑容给对面担忧的薛照看：“好了，你不准在心里笑我是个爱哭鬼。”

　　“不会。”薛照心里难受得要死了。
　　“下次我哥再找你打架，你给我狠狠打回去，不准你受伤。”向晴威胁道。
　　“好。”

　　在薛照话音刚落，他们心里同时冒出的念头都是：或许没有下一次了。

　　他们沉默地看着对方，欲言又止。

　　向晴打破了沉默，认真地问：“我哥是不是还跟你说什么了？”

　　薛照没有回答，但他眼神有一刹那的闪躲被她捕捉到了。

　　她直接说：“我哥想要我们分开，说我们不合适，他想要带我离开，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薛照的心像被一把钝钝的刀一下下地切割着，那种痛让他说不出要留下她的话。

　　滞凝了几秒后，薛照说：“小晴，你才刚大学毕业，不应该在这里的小地方呆着，你那么优秀，你有很多的机会，但不是在这里，这里只会困住你的脚步。”你应该飞往更广阔的天地。

　　薛照这段话没有点明让向晴离开，但意思却很明了，她应该离开。

　　那股强压下去的悲伤又涌上心头，但她没有流泪，强撑着问：“你真是这样想的？阿照，看着我的眼睛回答。”

　　薛照黑白分明的眼睛定定地望着她，“嗯”了一声。

　　向晴明白了，不管向南对薛照说了什么，至少现在的薛照是真的有这样的想法。

　　“但我喜欢这里。”向晴努力找到一个让她能支撑下去的理由。

　　“生活在城市太久，去到一个乡野的地方，好奇和产生兴趣是很自然不过的事情，但旅行当中产生的这种喜欢并不能作为生活的常态。”

　　他的言下之意是不要把一时的喜欢当做长久的决定。

　　薛照凝视着向晴的眼眸一点点黯然下去，心剧痛着。

　　向晴很想要问他一句“你真的舍得我离开吗？”，但她望着屏幕那头顶着半张淤青的脸，脸上的悲痛并不比她少，她不忍再让他心上再多一道伤痕，因为她知道答案，他舍不得，如同她一样。

　　“好，我知道了。”说完后向晴扬起了头，不让眼眶里的泪水往下掉，但还是有一两滴不听话地往外跑，向晴抬手轻轻地抹掉。

　　几秒后，向晴扬起一个甜甜的笑容说：“我明天早上就跟我哥回家，要很早醒，可能没办法跟你碰面了，你也不要来送我了，多睡点，好不好？”

　　薛照是想着向晴要离开，但真的听她亲口说要走，而且那么突然，他脑袋嗡嗡直响，没办法思考，每次她问‘好不好’时他都会说‘好’，这一次他本能地沙哑着声音说：“好。”

　　“以后对自己好一点，赶紧把伤养好。”向晴哽咽着叮嘱。

　　“好。”薛照同样哽咽着说。

　　“好了，我要睡了，再见。”向晴笑着跟镜头挥手，眼角总有泪滴悄悄落下。

　　“再见”二字梗在喉头怎么也无法说出口，薛照怔怔地看着向晴。

　　向晴盯着赤红着眼呆愣着的薛照，她没法再多看一秒，没等到他的那句“再见”，向晴把手机挂掉了。

　　向晴弯下腰弓着身体，手紧紧抓住心脏前的衣服，撕扯着，眼里的泪水汹涌而出，嘴巴张开着，但无法发出声音，她用力地捶着胸前，这一晚她觉得心脏前所未有的痛，痛到她以为她要死了。

　　被挂掉电话的薛照还是傻愣地看着手机，一直睁眼望着，直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