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凶小杀杀日记》月海妖后

54、腊月初八

　　明天出发巡视河防。
　　今天我在京里的大佛寺里排队领腊八粥，如果味道更好的话，我就找和尚问问是怎么做的，回头做给画师尝尝，让他知道人类的食物到底应该是怎么做的。
　　说是免费派粥，其实就一小点，刚好够塞牙缝，所以刷完牙之后我就去酒楼，再找点吃的。
　　据说在望月楼，有一种巨好吃的金沙排骨。
　　从这名字判断，应该就是咸蛋黄排骨吧，巨好吃未必，难吃也大概率不会。

　　刚坐下，我就后悔了，是去小摊吃碗面能把我穷死，还是理直气壮上门找杜书彦要饭能把我给为难死，我为什么要进望月楼！

　　一位老同事从我身旁飘然而过。
　　黑云堂，天殿，杀人不眨眼，妩媚又动人，身兼世上两大最古老行业的翘楚——秀秀姑娘。
　　秀秀姑娘身旁还有天殿其他几个人，他们扮成了乐师。
　　我去，一个天殿杀手的身价，可以请一百个影子。
　　现在这里有五个天殿杀手。
　　什么人有这面子？

　　现在想走也来不及了。
　　我顶头上司杜书彦正与几个公子哥迈着欢快的步子进来。
　　见面就得打招呼，憋寒暄的话，我一个社恐，岂不是要了我的命？

　　他们进了杀手云集包间的隔壁包间。
　　……
　　话说，如果我顶头上司死了，是不是就不用干活了？
　　唉，不对，他要是死了，明年我的绩效靠谁？
　　算了算了，还是等等，要是一会儿真动起手来，我得救他，付钱给我的大爷可万万不能死了。

　　小二看我的眼神很冰冷，如同天空中落下的雪花，河沟边结的冰碴，大概因为我一个人占了窗边一张桌，还只点了一份金沙排骨吧。
　　我认为小二故意针对我，后面几桌客人，全都是男女！
　　一男一女、一男两女、一男三女、两女一男、三女一男……
　　可能他是想用甜蜜暴击让我感到悲伤，继而滚蛋。

　　不，我是不会认输的，我又点了一壶枫露茶，这茶要沏上三四遍才出色！
　　哼，我今天就不走了！
　　坐到你下班！
　　你打我啊！

　　小二的眼神像是能杀人，我一会儿得跟着去看看，他别偷着往我的菜里茶里吐口水泄愤。

　　窗外一轮新月慢慢升上天空，让我想起边城的大漠沙如雪。
　　按理说，我刚离开边城也没多久，怎么就会思念画师到出现幻视的地步了。
　　幻想他走上楼梯，幻想他在我面前坐下来，幻想他拿起菜单，又点了三个菜一壶酒，总价得有二十多两银子。
　　不！
　　这不是幻觉！
　　“你怎么来了？”我挺惊讶，从边城到京都，路上挺不好走的。
　　画师等不及小二拿新杯，非常自觉地伸手把我面前的杯子拿过去，一饮而尽：“你和小白都走了，我觉得很无聊，就跟着小白后面过来了。”

　　“你养的那些鸡，最近下了好多蛋，我交给刘大嫂帮忙照看了。”
　　“哦，对了，新的水仙还在长叶子，还看不出来什么时候开花。”
　　画师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别后的事，其实也就过了几天，感觉他要用一年的时间来说，他可能是青山刚昌的助手，二十年当半年用。

　　窗外行人不多，有一个从远处缓缓而来的人，气质与路人们截然不同，那是一种肃杀的感觉，周围的热闹与他无关，周围店铺的灯光照在他的身上，也只平添了几分阴冷。
　　他没有掩饰全身散发的浓浓杀意，就连路边正在欢叫的狗子叫到他也缩头夹尾，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这么好的日子，他要去哪里杀人吗？
　　哎，我说……这事难道不应该交给专业的来干吗？

　　日，他进望月楼了？
　　他慢慢上了二楼，环顾一周，发现我这桌性别比较一致，于是凑过来，问我能不能搭个桌。
　　画师为他倒了一杯茶：“相逢就是有缘，先喝杯茶，暖暖身子。”
　　他接过茶杯，低低说了声谢谢。
　　握着茶杯的手指粗糙而有力，虎口有茧，比刀客的茧还要厚。
　　他的兵器是比寻常大刀要沉重许多的东西。

　　“咦？我见过你，你不是边城的守将萧燕然吗？”画师露出他乡遇故知的欢欣鼓舞。
　　我扶额。
　　本来不认识，他干完他的事，各走各路，现在你这是要逼他杀人灭口吗？
　　果然，萧燕然一怔，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说：“你们怎么来了，现在城东媚花阁正在办花魁大会呢，你们俩不去凑热闹吗？”
　　画师嘿嘿摇头：“有他就行了，要什么花魁。”
　　我拉起他：“我想去看花魁！走！”
　　一会儿真要打起来，我没事，画师要是被磕着撞着岂不是要了我的命。
　　萧燕然这么说，就是要我们走，看来没有杀人灭口的意思。

　　花魁什么的，并没有，只是普通的吹拉弹唱。
　　公子哥们都在欢呼，我和画师两个人缩在墙角，吃媚花阁最便宜的盐水毛豆。
　　路过的老鸨并不给我们好脸色，只听她远远甩来冷冰冰一句话：“只见过自带酒水的，还没见过上青楼还自带小倌的。”
　　哎……不是……什么叫小倌啊！
　　我把事情跟画师说了一遍，画师死活要求回去看热闹：“你把我放隔壁的屋顶上，我保证不乱动，不就行了吗！”
　　本来我不想答应的。
　　可是他求了我好久，那无助的眼神，那委屈的嘴唇，那紧紧拉着我胳膊的手……这谁能顶得住，看他那样子，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狗，而我正是抛弃了他的人渣。
　　“行行行，算我怕了你了。”
　　没办法，我只好带着他从背街的小巷飞身上了屋顶，一路施展“踏雪无痕”轻功，飞到酒楼正对面，位置最好的屋顶。
　　刚刚站稳，里面一声摔碎瓷器的声响，接着有人大喝：“来人，抓刺客。”

　　刺客一身黑衣，蒙头遮面，我还是看出了那个身影，正是萧燕然。
　　他提着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长枪与几个天殿杀手战于一处，很快便落了下风。
　　激烈的打斗将隔开雅座的屏风推倒了，杜书彦仿佛无意被卷入战局，脚下踉跄着跌进去。
　　原本只差一点点就要刺中萧燕然的秀秀被杜书彦从背后一撞，手上失了准头，另外几个乐师也“不小心”的踩中脚下莫名出现的瓷杯、意外地撞到墙什么的……
　　紧接着一向姗姗来迟的巡城队神速的赶到了，在一团乱哄哄中，杜书彦被泼了一身的菜汤。
　　嘿，真带劲，我还从来没见过杜书彦这么狼狈过。
　　他向巡城队说明情况之后，闪身去隔壁擦衣服。
　　正常情况下，难道不应该是直接回家换衣服吗？我悄悄摸进去，隔窗听见杜书彦说：“我说过会为你查清真相，你为什么要冒险进京？”
　　萧燕然：“我已经等了三个月了，我的兄弟不能死得这样不明不白。”
　　杜书彦：“现在高德兴的手下正负责河工事项，我正在翻查前账，很快就会有眉目的。”
　　萧燕然：“还要我等多久？没有粮饷我们可以忍，但是被栽赃贪墨潜逃，这让守边兄弟们人心都散了！”
　　杜书彦伸出手，想要拍拍他的肩膀安慰，却最终又缩了回去，双手笼于袖中：“你就这么杀了他，他就是死于贼人暗杀，他的罪行，将无人知晓，一直到死，他都会是英雄，风光大葬，你能忍？”
　　一番话说得萧燕然垂首不语。
　　“为什么不再等等，等到真相大白，他的罪行败露，推到菜市口午时三刻斩立决？这样你的兄弟们的冤屈才算真正得到洗刷。”
　　杜书彦顿了顿：“还是说，你根本就不相信我？觉得我和他是一伙的？”
　　萧燕然急急分辩：“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你不是他那种人……”
　　“我是哪种人？”杜书彦的嘴角微微上扬。
　　萧燕然张了半天嘴，憋不出来一个字，最后勉强想到了放诸四海皆准的真理：“你是好人。”
　　我忍不住，呼吸的气息大了点，被杜书彦从窗口拎进屋：“哎呀，老板，轻点。”
　　“要是圣旨要给那王八蛋网开一面，喏，他还可以给你一个保底，我灵楼顶级暗探、黑云堂顶级杀手、皇上真正的心腹，边城你们也见过，他一个人能干掉北国几十人，把画师救出去！所以，放心吧！”
　　嗯，放心吧。
　　等等，这事不对啊，放什么心啊，为什么这事拐个弯又到我头上了啊。
　　杜书彦让我带着萧燕然暂时到他的别院避避风头，让我时刻关注外面的情况。
　　没过一会儿，杜书彦也过来了，我们三人坐在一处，聊聊边关粮饷被贪墨，还有被土匪杀掉的边军将士被那王八蛋换了衣服，谎称是土匪交上去充军功。
　　一聊，就聊到了深夜。
　　聊得过于投入，我隐约感觉好像忘记了什么事，一时想不起来了。
　　——
　　画师：啊嚏……有人吗，杀杀，你在吗，好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