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鬼纪事》下雪时

12、012

　　就在星乃雪枝和那个女人闲聊时，又来了两个打算乘车的人。

　　一个是准备去长野县给妻儿定制新衣的中年男人，另一个则是到那边过年的老人。

　　人渐渐多起来，牛车也准备出发了。

　　富冈义勇和星乃雪枝告别，因为她刚杀死过上弦，富冈义勇并不怎么担忧她的安危，他准备留在镇上，看看附近是否还藏有其他的鬼。

　　“你先好好养伤，不要太拼命了。”星乃雪枝说。

　　富冈义勇默默点头，星乃雪枝无法从他的表情辨认他到底有没有把这话听进去，只能一直盯着他。

　　两人视线互相较量片刻，最终富冈义勇先败下阵来。

　　“……嗯。”他不情不愿地应声，然后不等星乃雪枝反应，就快步转身离开，好像她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星乃雪枝站在原地凝视他的背影，直到他从视线里消失，才跳上牛车。
　　她隐隐有种感觉，想要见到富冈义勇，可能要等到很久以后了。

　　牛车上的另外三人正在进行简短的自我介绍，星乃雪枝上车时，正好轮到之前和她说话的女人。
　　怀抱孩子女人说：“我叫小仓美子，准备带孩子去长野县散散心。”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她没有提起万世极乐教的事，星乃雪枝便也只报上名字，说自己要通过长野县去更远的地方找亲戚。

　　由于不了解大正的时事，一路上，她更多是在听车上的其他人聊天。
　　可能是因为这个地方太过偏僻，她没有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再加上牛车不算颠簸，她听着听着，困意渐渐涌了上来，不知不觉就闭上眼睛睡着了。

　　梦里，她好像看到了外挂君。

　　他站在一处高台上，周围到处都是拼合组成的房间，几个长相奇怪的人类零零散散站在下方，齐齐仰头望他。

　　其中白橡发色的男人外表最接近正常人，他身材高大，偏偏长了一张娃娃脸，笑起来尤其天真。
　　“怎么没见到猗窝座阁下？”他琉璃色的眼睛不断打量周围，“难以想象对无惨大人那么忠心的人会缺席这场聚会呢。”

　　其他人都没有接话，他也不尴尬，反而像是想到什么，开心地笑了起来：“他该不会被猎鬼人干掉了吧？”

　　话音未落，高台上突然传来一声冷哼，从鬼舞辻无惨身上散发出来的威压让台下几人不由自主低下了头。

　　“猗窝座死了。”鬼舞辻无惨语气冰冷地陈述。

　　他的声音还算平静，可熟悉他的上弦们一下子就听出来他话里的不悦，这让略感惊讶的他们不敢出声议论这件事了。

　　白橡发色的男人垂着头，蓦地流下两行泪。

　　眼泪啪嗒啪嗒地滴在地板上，他低声喃道：“猗窝座阁下死了吗？那真是太令人痛心了。”

　　“闭嘴，童磨。”楼梯方向传来另一个声音，“无惨大人说话的时候不要插嘴。”

　　“抱歉抱歉，黑死牟阁下，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惊讶了。”童磨流着眼泪，语气悲痛地说，“我一直把猗窝座阁下当成重要的伙伴……”

　　颤抖着身体匍匐在地上的堕姬微微抬起头，眼角余光撇到了童磨的脸。
　　那张天真无邪的脸上适当地呈现出了伤心的情绪，和他的语气一样令人叹服。

　　站在高台上的鬼舞辻无惨也在俯视童磨，比起其他无动于衷的鬼，童磨就像是正常人类，正在为逝去的同伴感到哀伤。
　　正是因为他这样的表现，才让现场的气氛变得尤其诡异。

　　鬼舞辻无惨不知怎么就咽下了准备责备上弦们的话，对童磨道：“既然你这么伤心，应该会为猗窝座报仇的吧？”

　　“嗯？”正在掉眼泪的童磨抬起头来，他激动地说，“替猗窝座阁下报仇？我当然乐意，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哪位猎鬼人能做出这种——”

　　没等他说出更多的话，鬼舞辻无惨就道：“滚吧。”

　　鸣女立刻拨动琴弦，把童磨所站的地上变成门的形状。

　　门从两侧打开，让童磨脚下一空，瞬间就掉了下去。

　　咔地一声，门在童磨消失后迅速合上，没有让他剩下的声音传进来。

　　鸣女动作这么迅速，即使是处于愠怒中的鬼舞辻无惨也挑不出毛病。
　　他瞥了鸣女一眼，最终还是按下了把她头都打飞的冲动。

　　只要鸣女还在，无限城就能一直维持下去，不管是星乃雪枝还是继国缘一都不可能找到他——这么说服自己的鬼舞辻无惨心情稍稍好转了些。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剩余的上弦，缓缓开口道：“我对你们很失望……”

　　被鸣女扔出无限城的童磨坐在万世极乐教的房间里，他单手撑起脸，相当郁闷地说：“我是不是被无惨大人讨厌了？”

　　感受到自己的脑子里突然多出了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他又笑了。

　　“不过，好像遇到了有意思的事。”

　　他闭上眼睛，仿佛看到了蓝发银瞳的少女穿着单薄的衬衫，从风雪中跌跌撞撞地向自己走过来。

　　她肩上扛着奇怪的炮筒，一下子就轰掉了个头巨大的蛇类；她手握精致的银枪，预判精准，就连行动迅速的猗窝座也无法接近她……

　　童磨睁开眼，琉璃色的眼睛闪烁起奇异的亮光。

　　“这就是害怕的感觉吗？”他望着正在发颤的双手，忽然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越来越大声，到最后都快笑得喘不上气了。

　　“无惨大人……他居然会害怕一个普通人类……”

　　房间外的教众拉开门，诧异地询问：“教祖大人？”

　　“没事，不用管我……”童磨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随口吩咐道，“我今晚要出门，如果有信徒前来，就让他们多等一阵。”

　　“好的。”教众恭敬地替他拉上门。

　　童磨拿起随手放在旁边的帽子戴上，笑呵呵地说：“她的位置离我这里也不是很远，如果速度快的话，半夜就能赶到那边，然后找到她。”

　　能用奇怪的武器瞬间杀死鬼的人类，连鬼之始祖都害怕的人类——

　　“无惨大人也真是的，一不小心就让我知道了这么可怕的事。”
　　童磨用双手环住身体，抽着气说：“我也忍不住想要害怕了呢。”

　　*

　　“星乃小姐，醒醒。”有人用手轻轻推了推星乃雪枝的肩膀，“快醒醒。”

　　“啊……？”星乃雪枝睁开眼，揉了揉眼睛，看着叫醒她的小仓美子，“我们到了？”

　　“还没有，我们打算在路上休息一会儿，吃点东西。”

　　小仓美子从包袱里拿出饭团递给星乃雪枝：“你也吃一点吧。”

　　星乃雪枝眼力不错，看到她的包袱里只有三个饭团，给她自己的孩子都够呛，更别提分给外人了。

　　她摆了摆手，说：“可能是因为睡得久了，我还不是很饿。”

　　看到小仓美子不太赞同的神情，同车的老人问：“要不喝口水？”

　　他把腰间的竹筒递给星乃雪枝，星乃雪枝伸手接了过来。

　　“还好我们这回是去长野县，你要是想到更远的地方，一定要先给自己准备好食物才行。”车夫也拿出水壶，回头朝她笑道，“星乃小姐还没出过远门吧？”

　　“这么远的还没来过。”星乃雪枝诚实地回道。

　　“你的家人也太不负责了，竟然让你一个人出门。”小仓美子用责备的口吻说。

　　中年人反倒不以为然：“这有什么，我还没到十二岁就学会照顾自己了，别说独自出门，就连大雪山我都闯进去过。”

　　星乃雪枝喝了口水，听到他们讲述自己的生活，思绪慢慢飘到了那场梦里。
　　梦的内容很清晰，并没有因为她的清醒而消退，想到她和外挂君的绑定状态，星乃雪枝觉得这很有可能不是梦，而是她单方面看到了外挂君那边的画面。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星乃雪枝也不是很清楚，她只用意识链接帮自己的哥哥做过弊，在考试结束后他们就把绑定状态解除了，还从来没有维持过这么长的时间。

　　她翻开笔记本，拿出里面夹着的意识链接碎片，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

　　对于修复这个炼成阵，她一点头绪也没有。

　　难道真的要和外挂君绑定一辈子吗？睡觉还能顺便看他那边的直播？
　　其实并不是很想看。

　　为了确认那到底是不是实时直播，星乃雪枝主动开口询问外挂君：“你刚才在做什么？”

　　外挂君没有回答。

　　然而星乃雪枝这次并不打算放过他，她直接把自己变成复读机，无限复制刚才的问话。

　　“你刚才在做什么你刚才在做什么你刚才在做什么你刚才在做什么——”

　　如此循环不知道多少次后，外挂君首先承受不住，发来一声怒吼：“住口！”

　　“我还以为你变成哑巴了。”

　　星乃雪枝冷笑：“我问你，那个上弦鬼是不是你派来的？”

　　外挂君当然不会承认。

　　“好吧，我就当你默认了。再问你一次，你刚才在做什么？”

　　她威胁道：“你要是不回话，我就一直问下去。”

　　刚结束上弦聚会的鬼舞辻无惨眉头额上迸出了青筋：“你别欺人太甚——”

　　他这么说星乃雪枝反而来气了。

　　“到底是谁欺负谁啊？？？”

　　她生气地说：“你搞清楚好不好？我只是一个脆弱的人类，你居然叫上弦来杀我？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星乃雪枝根本无法战胜速度超出人类范围的猗窝座，要不是有继国缘一帮忙，她的尸体都凉透了。

　　虽然死亡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大事，但让她这么死在炭治郎面前，说不定会给他留下一辈子都无法磨灭的心理阴影，那问题可大了去了。

　　“脆弱的人类……？”鬼舞辻无惨自动无视了脑子有问题的言论，他抓住这句话，反复琢磨起来，“脆弱的人类……”

　　他想起星乃雪枝刚在雪地里出现时被冻得瑟瑟发抖的样子，眼睛突然亮了：“对，就是这样！她只是一个人类！让童磨去对付她是正确的！！”

　　她的枪无法贯穿物体，童磨的血鬼术和冰有关，到时候他只要筑起冰墙保护自己，再放出冻气，让她吸入肺部，就能活生生把她冻死！！！

　　鬼舞辻无惨迅速把这个念头传给童磨。

　　接收到他消息的童磨扶了扶快滑到肩膀的帽子，欢快笑道：“没想到无惨大人这么看重我，连战术都给我准备好了。”

　　“真是——让我越来越期待和她的见面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