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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

  •   名剑大会第三天的比试结束后,李慕弦三人的名次已然挤进前列,一时间成了众人议论的焦点。

      “剑气花那队的比试看了吗?哎哟,看得我这心情,跟回到了十年前那次名剑大会一样,那时候打这配置的可多了去了……”

      “看了啊,花哥老惨辽,被对面双天策集火差点都起不来,最后居然也能抗住,是个狠人。”

      “要我说这三个人里面还是那个剑纯道长最受宠,山河折叶一起给,你见过哪个队里这么宠剑纯的?”

      “呵,上段的时候叫人家胎宝,散队了就是臭剑纯。”

      总而言之,三三打到现在还算是顺利,剑气花的配置越打越顺手。

      这天傍晚,李慕弦和云随鹤照旧切磋了几局便准备回屋,行至断桥的时候正看到温梨洲在同今日对战的那个天策将士说话。温梨洲的脸色不太好,一副不情不愿的嫌弃样,任旁边的人怎么说都不应声。

      这两天他们组队磨合,李慕弦觉得温梨洲这人虽然爱戏谑,但性情开朗随和,言谈举止之间犹带风雅之意,很少会对人使脸色。

      但这么远远看去,温梨洲又确实是在生气。那天策将士一番话说完了,温梨洲才别过脸说了句什么,然后便抛下他一人往这边走来,边冲他们挥袖边喊:“找我呐,走了走了!”

      他走到两人身边,整了整衣领,笑眯眯的:“李道长,今天还要不要总结一下对战中出现的问题啊?”

      李慕弦回头望了桥上那人一眼,他已经转过身来了,正负着手看着他们,看不清表情。

      他肯定道:“那是今天对面的天策。”

      温梨洲神色微变,咳了一声:“啊,可不是嘛,骑了个赤兔就撞来撞去的,烦人。”

      “你认得他?”

      “不打不相识啊,这不就认识了?”

      温梨洲含糊其辞,显然想把这个问题混过去。

      他还想再问点什么,云随鹤忽然扯了他一下,李慕弦没有防备向他那边倾斜,幸亏及时稳住才没有倒在他身上。

      他皱了皱眉,抬头:“怎么……”

      话没说完就察觉到两人挨得太近,鼻息交缠在一起,清幽的檀香气传来。

      他的心头一跳,往后退了点。

      云随鹤低声道:“他们之间的事他们自己处理,我们就别去多管闲事了。”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两个人能听见,落在耳朵里像羽毛拂过,有点痒。

      李慕弦沉默了半晌,才缓缓点了点头,轻轻“嗯”了声。

      次日,名剑大会比武场。

      剑气花对战冰鲸毒。

      云随鹤看着对面六双眼睛都集中在李慕弦身上,顿时觉得头疼,对一边的温梨洲说道:“保护好他,我自己山河。”

      温梨洲气定神闲地套了个清新:“没事,这名次也不错了,大不了就输呗。”

      李慕弦听到这话,回头冷飕飕横了他一眼。

      温梨洲立刻收声,恍若没看到他的眼神。

      比武开始。

      对面的七秀唐门来势汹汹,开场就压得温梨洲交了星楼,紧接着转火李慕弦,剑影留痕接着逐星箭,根本无法近身。

      李慕弦逐渐感觉到了剑势不如前几天那般灵活自如,当即心神不稳,一股怒气翻涌了上来,正巧此时云随鹤将那名七秀女子封了内,他一个箭步冲上去就要强打,以泄心头的怨怼之气。

      温梨洲高喊:“当心唐门浮光掠影!”

      他的话音刚落,对面的唐门已经隐去了身影,云随鹤立刻道:“快进山河!”

      他双手握剑,毫不迟疑地将长剑抵入地面,蔚蔚蓝光自剑中迸发而出,剑气飞溢而出,在李慕弦脚下落下一个气场。

      而此刻那个七秀弟子马上就要逃出吞日月了,只差一击就可以打败她。李慕弦想都不想,一个人剑把脚下所有气场都炸了,把冰心定在原地,直接蹑云过去正要拍个八荒带走,冰心却留了个鹊踏,足尖一旋,轻盈灵巧地躲开跑远了。

      场下立刻响起一阵嗡嗡的议论声。

      “炸了炸了!我就说迟早会炸的!”

      “这都不错了,这可是我这些年见过坚持最久的剑气。”

      李慕弦心道不好,忽而听到身后有人唤他:“慕弦!”

      云随鹤从来没有这样叫过他,眼下情况危急,他显然是没多想,直接喊了出来。李慕弦蓦然一怔,心弦微微一颤。

      下一秒就听背后传来破空之声,李慕弦条件反射抬剑去挡,利箭正中剑身,“砰”的一声脆响,箭支被撞偏擦着他的侧脸掠过,留下一道血痕,稳稳地落到了地上。

      与此同时,场下传来藏剑弟子的声音:“本场结束,冰鲸毒获胜。”

      “师弟?师弟,没事的,冰心本来就不好打。”云随鹤倚在门边,敲了敲紧闭的木门。

      门里一片安静。

      下午比试一结束,李慕弦便阴沉着脸回了房间,把自己关了近两个时辰,谁说也不应声。

      云随鹤知道他心气颇高,此番受了打击定然心中不快。而且之前两人也谈过怎么对付冰心,他素来喜欢挑战,肯定是存了要打赢冰心的念头,不成想对方却留了一手,占了上风。

      他早就准备好了说辞,打算将责任全都揽在自己身上,什么八卦的时机晚了,或者山河下歪了。可李慕弦根本不听他说,径直回房去了,还说想要一个人静思,他也只能止步门前,在西湖边散了会步才回去。

      不过这静思的时间也太久了。

      里面不出声,他担心师弟因自责而心情低落自我折磨,又存着私心希望这时候陪在李慕弦身边的是他自己,便对着门道:“师弟,若你不答……我便自行进去了。”

      还是无声。

      他只好深吸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然而屋中却没有人。

      云随鹤愣了半晌,猛地意识到什么,转身往山庄外走。

      钱塘江边的酒馆里。

      温梨洲一拍桌子,转头对伙计喊:“来两坛女儿红!”

      喊完便回过头,对坐在对面的蓝袍道长说:“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就玩得痛快点,回了华山就喝不到了。”

      这人气势汹汹推开自己的房门把他拉到这里,一句解释都没有就管伙计要酒,看上去是恣肆惯了。

      李慕弦道:“我不会喝酒。”

      温梨洲从伙计手中接过两坛酒,又要了两个酒杯,说道:“我原来也不会,多喝点就好了。”

      他倒了一杯推来过来,示意他喝。

      下山之前师父特意叮嘱过酒不能多沾,李慕弦向来尊师重道,不免有几分犹豫。

      温梨洲忽然说:“诶,你喝了这杯酒,我有点事与你说。”

      李慕弦怀疑地看了看他,思忖片刻心下一横,不过是一杯酒而已,索性他胸中不快,自场上下来后便心绪难宁,就权当借酒消愁了。

      他端起来一饮而尽,温梨洲托腮看着他笑道:“如何?”

      醇厚甘甜,带着一点点若有若无的辛味,不似书中说的那般浓烈。

      他点点头:“还好,你要说什么?”

      “好吧,”温梨洲无奈地叹了口气,自己饮了半杯,慢吞吞地说,“其实今天这场啊,本就不太好打,你不用太纠结的。”

      李慕弦看他又给自己倒满了一杯,也没多想就拿到手中,指腹轻轻摩挲着光滑的瓷杯,声音有点飘:“……没有。”

      “还没有?小老弟,我要是不进门找你,你能对着墙自闭一天吧,”他笑吟吟地说“比武嘛,本就有输有赢,要以平常心应对。你的身手已经很厉害了,不过是遇到了相克的心法,没什么丢人的啊。”

      李慕弦不吭声,又仰头喝了杯酒。

      看他这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大概还为自己追不上冰心而自责。

      温梨洲叹了口气,忽然说:“李道长,你师兄很宠你吧?”

      李慕弦微怔:“宠?”

      “他是不是什么都向着你,你提任何要求他都满足,从来不说一句重话?这么多年来,你应当过得顺风顺水,没遇到什么挫折吧?”

      这话倒是不假,但从温梨洲嘴里说出来,总觉得有哪里别扭。

      李慕弦顿了顿:“同门情谊自该如此。”

      温梨洲的表情便一言难尽了:“你认真的?”

      李慕弦的表情不似作伪,好像心里真的就是那么想的,云随鹤对他百般迁就、千般柔情,都是出于同门情谊。

      于是他一脸神秘地说“你知道上一个炸气纯山河的剑小纯怎么样了吗?”

      李慕弦觉得头有一些晕,他单手撑着额头,碎发拂至侧脸,那道血痕已经结痂了,很细,像嵌在白玉里的红线。他问:“怎么样了?”

      “早被日到下不了床了。”

      “……”

      云随鹤找到他们的时候,这俩人已经喝到尾声了。

      温梨洲是出了名的千杯不倒,两坛酒喝了一坛半都不见醉意,李慕弦就截然不同了。他本就不善饮酒,以前没喝过,酒量也差,正趴在桌子上喃喃自语。

      温梨洲见他来了,往后一靠,摊开手说:“你师弟这酒量不行啊,我才刚开始呢。”

      云随鹤横了他一眼,理都不理,上前扶住李慕弦的肩膀,低声道:“师弟,我们回去了。”

      李慕弦听到了声音,一抬头正对上他的眼睛。虽说他喝不了多少酒,但醉了后也不怎么上脸,除了眼眸中笼了一层雾看起来有几分迷茫之外,倒也和平常并无二致。

      但是不知为何,他看到云随鹤的一瞬间,脸颊便晕开一抹浅浅的红。

      云随鹤心念一动,看向对面的人:“你和他说什么了吗?”

      温梨洲无辜道:“没有啊,我只是随便聊聊,问问他对同门之情怎么理解的。你放心,我这人向来有分寸。”

      有个鬼分寸。

      云随鹤低头将他扶了起来,李慕弦手脚发软,摇摇晃晃的,身形不稳,连忙一手撑在桌子上。

      “师兄,今日我不该炸你的山河……”他小声说着。

      师弟喝醉了,说话都不似往日冷硬,每一个字都像在醇酒里浸泡过,泡得软绵绵没了骨头,像撒娇一样。

      云随鹤的心几乎要化开,一手环过他的肩,将他虚揽在身前,说:“没关系,师兄不介意,你若是想炸,以后师兄天天镇山河给你炸。”

      一旁的温梨洲听了这话,满脸嫌弃地挽起袖子抖了两抖:“你们能不能注意点影响,非要我切花间糊你一脸玉石?”

      云随鹤懒得和他打嘴仗:“我先带他回去了。”

      温梨洲摆摆手:“赶紧走,剑气花就剩个花了,下次别喊碧水。”

      云随鹤扶着自家师弟走出十几步远,忽然停住,说了一句:“昨日那个天策找我打听你了,你自己掂量。”

      温梨洲斟酒的手略微一僵,半晌吐出一口气,摇头叹气,自言自语似的呢喃:“……真是难缠得紧啊。”

      酒意涌了上来,李慕弦的意识昏昏沉沉的,只知道师兄扶着自己往回走,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也熟悉得令人卸去心防。

      ——你不会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吧?

      ——每次他下山历练都匆匆忙忙的,我们几个亲友想让他多留一天都不行,说是纯阳有人在等他,若回去得晚了只怕他会不悦。

      ——他不敢告诉你,怕你觉得他心思不堪,会就此疏远他。

      ——他把你护得这么好,任何事都愿意替你扛,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那时李慕弦已经有了几分醉意,但温梨洲说的每一个字都如落石砸进他耳中,激起千层雪浪。

      云随鹤待他太好了,好到他已经习以为常,以为他对每个人都是这样的,逐渐忘记了那些行为后的深意。

      哪些出自真心,哪些是为了应付,其实一目了然,但云随鹤从来不愿告诉他,怕一旦挑明两人可能就再也无法如初了。

      一个十年已经过去了,何妨再等下一个十年呢。

      “师弟,你觉得还好吗?”

      李慕弦浑浑噩噩的,抬起头看他。

      房间里光线昏暗,唯有月光描摹着他的眉眼,显得愈发飘逸出尘。

      云随鹤将他扶进屋中的榻上,转身又要去点蜡烛。

      李慕弦低声说:“不用点了,反正一会还……还要灭掉。”

      但他已经点上了,却只照亮了侧脸。

      李慕弦说话都断断续续的,有些句子不过大脑,直接说了出来:“今日的比武都怨我,若我……我经验再多些,就不会输了……”

      云随鹤伸出食指抵在他的唇上:“师兄不怪你。”

      李慕弦定定地望着他,忽然开口:“往后……师兄不必再瞒我,是我的错便是我的,没道理你替我承担。”

      云随鹤的目光一滞,瞳孔深处似有如墨的黑云涌动,但翻涌过后又转瞬平静。

      原来……是觉得他多此一举了。

      早该知道会这样的。李慕弦又不是甘心被人挡在身后的性子,护了他十年,早晚有一天他会厌弃这种保护的。

      冰心也好,唐门也罢,纯阳心法又不是战无不胜,虽然太虚那群弟子整天把“太虚剑意,天下无敌”挂在嘴边,但江湖向来都是没有最强只有更强。

      他的剑法再高,也不会永远只胜不败,这是终有一天会面对的现实。

      只是云随鹤不想看到向来矜傲自信的师弟露出失落的表情,才会一味地替他承担那些失败过错。

      但是他倒忘了,依李慕弦的性格,若是知道了这些事必然会十分不快。

      “是师兄错了,”他唇边的笑意减淡,垂下眼眸不再看他,“以后不会了,有什么都会让慕弦自己面对,这样才会变成强者。”

      李慕弦坐在床榻上,眼神略有些迷蒙,他的脑子很乱。温梨洲的那些话在耳边徘徊不休,他听到师兄唤自己的名,就如同今日在比武场上一样,下意识的,好像早已经在心里唤过了百遍,在唇齿间流连过千回。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别拿同门情谊骗自己了,我要是顶了我师兄的南风,他能用反向太阴把我抓回去抄《药经》。

      想弄清楚,不想当局者迷。

      静谧的房间中,唯有两人的呼吸伴随着烛火燃烧的噼啪声,然而这一片寂静之下,好似还有擂鼓般的心跳。

      一下快过一下,一声重过一声。

      他的声音略有几分轻颤,笼着醉酒的醺然:“师兄你……只当我是师弟吗?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章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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