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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老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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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饱喝足后再逛坊市,坊市已经热闹不比,王尹浔方才在楼上透过伞纸看着下边涌动的人流,已经坐不住了。
沈素涟将宫女们都留在了侯府,让她们自行回公主府,只带了竹衣和两个护卫,此时两个护着正一左一右地护着两人,竹衣和为霜,尚荷也不经意地围在她们周围,减少行人对她们的冲撞。
沈素涟来是为了散心,王尹浔来却是真的来玩的……十分好动。
沈素涟从小跟在皇后身边学礼仪,要有公主的仪态,讲究的是端庄和克己,即便是现在放松了,十几年养下来的性子也算是沉稳。
王尹浔就不一样了,她不像姐姐王岄华那般,从小受世家女的礼仪教导,小时候跟王临斌几个小子骑马打闹,什么热闹都凑过,现在自自由由地走在大街上,自是融入得飞快。
许多店面都摆出街上来了,王尹浔被远处一家门店挂着的一盏灯吸引视线,拉着沈素涟就往那儿走去。
只是还未走到那家店,余光就看到了一个小摊子。
就是一张小小的木桌,上边摆的着十几个簪子,路过的无一人驻足。摊主是一名老人,头发全白,佝偻着身子,还时不时的咳嗽。
本就是个毫不起眼的一个小小地方,老人也不叫卖,一个人就静静站在闹哄哄的坊市,旁边的摊位的拉客声更衬得他有些格格不入。
走近看清老人的棉裤脚已经褴褛,堪堪盖过半个小腿,冷得老人浑身都在打颤。
王尹浔眸色暗暗,走到那个小摊前,仔细地看了一遍桌上面的簪子。
老人冷得打牙颤,说的话都是断断续续的:“姑娘,可有喜欢的?”
王尹浔拿起一支簪子,朵朵小花连构成一间小房的簪子,和韶京多数簪子款式不同,做工粗糙,说不上精美好看。
老人拿起一支簪子,递向王尹浔,“姑娘你看这只是京城新出的款式,许多小姑娘都喜欢这种。”
王尹浔接过老人手里的簪子,嘴里说的还是原先的那个:“我听闻南栎有个名为虚怀谷的地方,里面的房屋都是这般的,倒是第一次见与书中形容相似的。”
“喜欢便买下吧。”沈素涟在一旁说道,为霜已经上前把一两银子放在老人手中。
惊觉这银子烫手,老人的手颤巍巍地想要还回去,“这使不得,我这一桌的簪子都不值这个钱。”
“你去买件新衣,这个冬天太冷了。”王尹浔不接老人递回来的银子,正要转身,又停住,解开了身上披风,一阵寒风吹得步摇叮当作响。
把披风放在老人的手上,不等他反应就快步离开了。
沈素涟跟上王尹浔,握住了她从未暖和过的手,回头吩咐尚荷:“回去拿件披风,我们在前方的店里等着。”
尚荷领命就转身往侯府跑。
沈素涟说的店就是方才王尹浔想要去的那家,此时已经人群拥簇,开始了猜灯谜的活动。
外边风大,沈素涟不肯让王尹浔待在外边,拉着她进了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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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首的少年身着牙白袍,面如冠玉,眉清目朗,脚步匆匆,一名腰间别着长刀的侍卫,紧跟在少年的身旁,所过生风,一群穿着红白衣的家仆跟在其后。
一群人来到方才的小摊位前,上面的簪子还在,老人早就不知所踪,地上的粉色绣花的披风像是被随手扔在地上的。
侍卫弯腰靠近少年,在他耳边低声说:“得到的消息,交易地点就是这里。”
可是明显已经来晚了。
少年拾起地上的披风,上面隐约有着温度,雪上的脚印杂乱无章,将披风递给身后的家仆,吩咐道:“问问周围的摊主,将人捉回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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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尹浔回来就扑在床上睡着了,为霜为她擦干净脸,再拭了手脚,替她盖被子就熄灯退到外间了。
待第二日起来,才看到昨天随意放在梳妆台上的两支簪子,为霜见状正要把它收起来,却被拦住了。
“等等。”王尹浔拾起那支花房子的簪子,昨晚灯光太暗,只是见它做工粗糙,不过买下它也不过是为了补给在这大冬天里衣不裹体的老人,并未在意,此时才发现在房子下半寸有一条细小的圈痕。
圈痕两边都是被精细地磨圆了,指腹拂过,并不尖锐之感,明显不是意外留下的痕迹,小小圈痕细不可闻,若不仔细看,完全不会发现,连根发丝儿都无法勾进去。再仔细地摸过整个簪子,摸到了一个可以轻轻按下的凸起。
这路边买来的簪子怎么会有一个这么隐蔽的机关?
当即按下那个凸起,随后捏住了簪子的头尾,转动,拔开,露出了一节黄色的纸,一同出来的还有一团黑色的液体,迅速地将那节纸染黑,王尹浔没反应过来,液体流到了手指上,都说十指连心,一阵锥心的疼在指尖散开,王尹浔吃痛地扔开了簪子,液体在梳妆台上撒下来一挽花。
“小姐!”为霜惊道,这一切发生在一瞬间,带她反应过来,就见王尹浔的指尖已经黑了。
给王尹浔送来羹汤的尚荷刚走到门口就见到这一幕,随手放一旁就急急朝王尹浔走来,握住了她痛得颤抖的手,连忙翻箱找药。
小时候给治病的是个行走天下的江湖名医,幸好他曾一时兴起的留下了一瓶解万毒的药,本来觉着没用,没想到还真有一天用得上。
这药因为不觉着用得上,早就压箱底了,为霜也来帮忙,也是翻好一会儿才找了出来,连忙给 敷上。
王尹浔已经痛得两眼发黑,两只手像是被卸了力似的,最后难以忍受,上半身靠在了尚荷的身上,觉得两人的声音都在逐渐远去。
待药效起来,王尹浔找回了知觉,眼前所见越发清晰,原本变黑的指尖还留着青紫色,细不可闻,却是在的。
方才慌得六神无主的两人现在才反应过来,为霜说着“奴婢这就去请大夫”,就要往外走,被王尹浔拉住。
王尹浔坐直了身子,呼吸仍有些不畅,深吸了几口气,才磕磕绊绊地说道:“不要说我中毒了,就说我昨夜着凉,今早起来有些头风。”
随后看了桌上的簪子一眼,吩咐道:“拿厚布小心地收起来,先留着。”
这簪子上藏有什么秘密,总是会知道的。
为霜和尚荷眼神对视一瞬,终是没说什么,照着王尹浔所说的去做。
王尹浔躺在床上“装病”,大夫未到,谢云就先来了,她一脸忧心地来到床前,伸手探了探王尹浔的额头,发觉并未发热,这才松了一口气。
随后又是满脸心疼地抚了抚她的脸颊,替她捻好了被子,就在她肩下边一点轻轻地拍着——这是每当王尹浔头疼,又被折磨无法入睡时,谢云经常做的。
王尹浔将谢云一连串神情,有些心虚,双手一抬,刚刚才捻好的被子就被扬起,王尹浔半睁着眼睛就准确的钻入了谢云的怀里,低低娇娇地喊了声:“娘……”
王尹浔刚经历了一场锥心之痛,声音都有气无力的,谢云听着她说话都焉焉的,心像是被揪起来一般疼得不行,提起被子将她裹起来,一手扶着她的头顶,一手在她后背轻轻地拍着,柔声说道:“娘在呢。”
冬日的早晨容易犯困,谢云拍背又十分舒服,在王尹浔将要睡着的时候,为霜才把大夫请来了。
王尹浔就钻在谢云的怀里头也不抬,手在被子扒拉了两下,终于神了出来,直接放在大夫面前。谢云笑得无奈,推了推王尹浔,见她无为所动,小脑袋在怀里蹭了蹭,睡眼惺忪的样子,像极了小猫,心软的一塌糊涂,也就由着她了。
大夫经常给府里人看病,自是熟悉,也算是看着王尹浔长大的,取了一方帕子盖在她的腕上,给她搭脉,谢云见他皱着眉头,心都就在一起了,问他:“可还严重?”
大夫没第一时间回话,见她指尖青黑,把帕子往上扯了扯,盖住了王尹浔的手指,手往上面一探,又快速地移开,只是一瞬间,就被冷个激灵。
这才摸着胡子回道:“这是有些淤血堵塞,开些药便好。”
王尹浔听了这话暗暗的松了一口气,之前在想若是被大夫看出中毒之症,她要怎么跟谢云解释,这簪子还得想办法查清来头,不到最后,还真不想扯进整个侯府。
把手缩回被子里,一阵暖意覆来,感觉眼皮更沉了。
想着想着就睡着了,睡了一会儿又被叫醒喝药,王尹浔吞吞吐吐喝了许久,也没真正喝下多少,而后握着谢云的手睡下,可把谢云急坏了,见她睡得沉,又不忍心朝着她。
王尹浔一觉睡到日光西沉,爬起来已是饥肠辘辘,尚荷连忙备好晚饭,等王尹浔好胃口的吃完,收拾着东西出去了,随后去给谢云报信,让她安心。
昨日送去的图纸已经装裱好了,放在房内的书桌上了——意院另有书房,王尹浔还是在房内的一侧摆了张书桌,平日里练练字。
王尹浔拿出图纸细细的看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正要放回去,突然想起那日的桃花手绳,卷着图纸的手一松,图纸落在桌上发出了声响,为霜急忙过来:“小姐,怎么了?”
王尹浔拿起图纸卷好,放入长盒内,随后摸着自己有些鼓鼓的肚子胡谄:“尚荷怎么还没回来,我想喝糖水了,今早的药苦觉着现在舌头还泛着苦。”
为霜轻笑:“奴婢这就去给小姐拿糖水。”
将为霜支出去了,王尹浔赶紧找出那日的桃花手绳,拿出一条放在了长盒的底下的棉布下面。
既然都拿了,也要试着送出手。
为霜回来将糖水放在了她面前时,仍是心跳如鼓,将装着图纸的长盒放好,埋头喝着糖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