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有意》舟槐

2、试图

　　王尹浔逛到花厅，走过一条长廊，悠悠转角。

　　“小姐，这是去大门的路。”为霜见着不对，赶紧提醒王尹浔。

　　“我就是要去大门呀。”王尹浔哪会不知道自家大门在哪，转头一笑，“他们今天有恩于我们，我去和二哥好好送送他们。”

　　这成何体统，家中男客哪需王尹浔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去送，被侯爷夫人知道了定是要挨训了。

　　为霜惊得脸色都白了，欲要拉着王尹浔往回走，却被她早有预谋的躲开，为霜叫苦不迭，“小姐……”

　　“嘘！”几个小丫鬟走过，朝着王尹浔行礼，随后徐徐走远，王尹浔作势要跑，朗声威胁道：“再墨迹我可就开跑了。”

　　万一去晚了，卫方昀已经走了怎么办？

　　为霜无法，路上都是被磨去了棱角的滑石，加上起霜，王尹浔这一跑事儿就更大了，也只好随她了。

　　——

　　王临斌在大门与两位同窗多聊了几句，余光就见着了门边上探出来的脑袋，与人低声说了几句，就朝王尹浔所在的方向走去，一把将他再次探出来的脑袋给按了回去。

　　“你怎么来了？”伸手捏了下她冻红的鼻子，随后又伸到她颈后，替她把帽子给扣上，挡去了大量直扑脸面的寒风，“这儿风大，你快回去。”

　　“我不要。”王尹浔偏头，视线绕过王临斌看向外面的两名少年。

　　离得近的那名少年立于风中，对王尹浔的目光似有所感，转身欲朝她行礼，王尹浔还未看清他的模样，一阵大风吹起，灌入眼睛，王尹浔有些不适得捂住了眼。

　　“小姐莫要揉眼睛。”为霜拿出帕子给王尹浔擦拭疼出来的眼泪，王临斌站得更近了，一是为了看看她的眼睛，二是为了更好的给她挡风。

　　见着她眼眶微红，双眸湿润，推着她往里走，这回是直接对为霜说：“赶紧把她带回去。”

　　“是。”为霜愉快的应下，可听不听话，还得看王尹浔，“小姐，快些回去吧。”

　　都走到这里了，只差一门之隔，王尹浔哪里肯就此放弃，赶紧扒拉上王临斌的一只手，“我就在这待着，等着跟二哥一起回去。”

　　说完怕他还不同意，自个儿往门边上缩了缩，站在一个小角落里，寒风被门栏挡去了大半。王尹浔对着王临斌乖巧地笑道：“这儿风小。”

　　王临斌看着她倔在这里不肯走的模样，无奈地瞪了她一眼，得到的确却是一个纯良无害的大笑容，外边的两位同窗不可再耽搁了，只好选择赶紧将两位送走。

　　“王兄。”这边两人还在讨价还价，一道声音打断了他们。

　　温润的声线如同春风拂度，王尹浔一听这声音眼睛瞬间亮了，几近跳起来想见一见这人的模样，却被王临斌给按住了，于此同时收到了他警告的眼神。

　　王临斌回身，一小厮跑前来，王临斌接过他手上的几本书籍，递给了那人，“久等了。”

　　“孤本难求，多谢王兄舍爱了。”那人笑道，至真至诚。

　　“客气。”王临斌摆了摆手，“它们更适合你。”

　　视线被王临斌挡了大半，实在想见见这人的样子，王尹浔扒着门栏探身，却被王临斌早有防御的按了回去。

　　通过间隙隐隐见着少年身姿，自下往上的视角恰巧被王临斌挡住了他的脸，亦可观之他的风姿卓越。

　　“二哥……”王尹浔不怕死的叫了声，为霜眼疾手快的伸手想捂住她的嘴，这一举动实在逾矩，手抬到一半生生停住了，所幸王尹浔的声音不大，又恰巧被那人再次说话的声音盖住了。

　　“虽然有些失礼，但我实在好奇。”少年人作揖，语气带着些按耐不住的试探，“先前所见的那口井，王兄可否赠我一张图纸以便专研。”

　　听了这话，王临斌按在王尹浔头上的手下意识的用力，疼得她差点痛呼出声，在他手腕上抓了抓，又扯了扯他的袖口才使他回神松了手。

　　不由地细细打量了面前的卫方昀一遍，与他同窗两年，交情不错却不能说对他了解甚多，可他极为了解王尹浔，她这般不合礼数的来这，几次悄然探身，在听到卫方昀的声音时瞬间的兴奋难以忽略……

　　王临斌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凉凉的回头瞧了王尹浔一眼，见后着一脸期盼的看着他，一边在想他俩何时认识，一边对着另一个一脸期盼的人应道：“无妨，现在没有现成的，改日画好送到你府上便是。”

　　那人一喜，语气中满是雀跃：“多谢王兄。”

　　送走了两人，王临斌揪着王尹浔往回走，默了片刻，王尹浔终是忍不住，问道：“二哥，方才那人是谁？”

　　王临斌一听，原来王尹浔并不知卫方昀，那她方才如此兴奋又是为何，一边瞧着她的神色，一边回道：“合阳侯家的小公子，卫方昀。”

　　合阳侯卫家的爵位是好几代人在战场上打下来的功勋，这传到这一代的合阳侯，竟是连个枪都握不稳的，更别说上过战场了。

　　经历几次朝堂更迭，韶京里仍然世代为武官的已经不剩几家了，大多都转文另谋官途了。

　　王临斌见她不说话，继续说下去，“秋闱得了解元，写的文章圣上都称赞，韶京城都在猜明年的春闱他能否夺魁。”

　　“那二哥认为呢？”王尹浔问道。这么问也不过是想在他口中了解更多有关卫方昀的事，哪知她的小心思在王临斌眼中跟明镜似的，知道了个七八分。

　　王临斌下意识的就要像往常一样，提着王尹浔去角落里训话，刚抓住她的后领，想到她如今情初窦开，算是某方面要开窍了，这里下人来往众多，她要是觉得丢了面子，效果倒是适得其反了。

　　被抓住领子的那一刻王尹浔预感到了王临斌有所察觉，心瞬间就提了起来，呼吸都屏住了，不料等了一会儿，王临斌抚平了她的后领子，语重心长的说道：

　　“卫方昀的人品，才学都顶好，你若是有意，可以与父母亲说，让他们帮你去提亲。”

　　王尹浔内心忐忑地等了半响，哪里想到王临斌说出的竟是这话，心中一惊，顿时觉得血气上涌，被寒风吹的苍白的脸上逐渐红润了。

　　少女心事还未破芽，就被王临斌发现了小种子，王尹浔想避开这个话题，推了推王临斌，嗔道：“二哥在说什么呢，总爱拿我开玩笑。”

　　摸了摸热起来的脸颊，感觉怎么说都像是欲盖而彰，随即转了个方向往自己的院子跑去，“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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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雪停歇，宋氏要去浮台寺小住几日，谢云帮着办置年货，王岄华与宋家世子有着口头婚姻，不出意外来年便可真正定下来，被谢云带着教她执掌中馈，一来二去就剩王尹浔一人陪着宋氏前去。

　　王尹浔听得昏昏欲睡，前头的声音都开始听不太清了，眼皮打了好几次架，最后趁着间歇偷偷溜了出去。

　　为霜和尚荷没在里间伺候，留在了外头等着，见王尹浔出来时一脸“逃过一劫”的小神情，就猜出她是自己溜出来的。

　　“小姐怎么又跑出来了？”为霜上前。里间短暂的歇停过后，有传出了吟文的声音。

　　王尹浔看出了她的担忧，拍了拍她的肩，“不怕，祖母知晓我坐不住的，我们去外边逛逛。”说完就往外边的园子走去，此时梅花开得正盛，远远地就瞧见一片梅红绣景。

　　为霜和尚荷无奈跟上，她家小姐许是小时候被病压抑得紧了，性子与其他的大家闺秀完全不同，侯爷夫人疼着惯着，要不是因为身子弱，估计骑马打架等事，韶京城里没几个纨绔敢说比得过她。

　　穿过了大半个浮台寺，来到了前面的主庙，年关将至，许多携着子女来相拜——特别是明年家里有要参加春闱，以求来年一个吉利，金榜题名。

　　王尹浔略略的看了一眼，忽觉这里的香烟弥漫，扰得鼻子微痒，有些不适地偏头，却看到了旁边有几个年纪与她差不多的女孩儿在算姻缘。

　　几个女孩儿面容带着期待又有着羞赧，是不是垂下脸来掩盖不安。

　　王尹浔不由地想起那个如润玉般的声音，和那日的匆匆一眼，便已记住的身影……

　　王尹浔心想，若是有机会，定要见一面，至少要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几个女孩打打闹闹的离开了，王尹浔看着那边入了神，待反应过来，已经站在了方才她们站过的地方。

　　在这主持的和尚见了王尹浔，笑得胖胖的肉脸把眼睛都挤没了：“小施主是来算姻缘。”

　　为霜上前悄声说道：“小姐，我们还是回去吧。”尚荷在一旁注意来来往往的有没有相识的。

　　王尹浔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也还没有开始议亲，自个儿就跑来算姻缘，这事太出格又不合身份，传出去对她的名声不好。

　　不料王尹浔完然不在意，向胖和尚摊开了掌心，“劳烦了。”

　　胖和尚哈哈一笑：“小施主是已有了所想之人。”

　　为霜和尚荷具是一惊，心中哀嚎希望王尹浔能收敛一点，因为她竟然坦坦荡荡地承认了：

　　“若心中无所想之人，就不会来此求个结果。”

　　“来此的哪里是为了算一个结果的？都是来求改变的。”胖和尚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小施主会为所念勇往直前，但切忌奋不顾身，保全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这话倒是和小时候为她算命的人说得一模一样，王尹浔认为自己是个挺惜命的人，完全没想过可能会有为了心爱之人或是物奋不顾身的一日。

　　王尹浔行了一礼，说：“多谢提醒了。”

　　胖和尚笑得更开了，脸上的肉一颤颤的，从宽袖摸出一个小木盒，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此物或许能助小施主一力。”

　　王尹浔的眼尾跳了跳，就着胖和尚的手把小木盒打开了，见里面有是两条一大一小的手绳，红色的两边绳头拉着三朵桃红的桃花。

　　“啪。”

　　王尹浔惊得盖上小木盒，两只耳朵迅速得红了起来，慢慢地延至脸颊。

　　一手挽红丝，外加桃花……这也太过于明目张胆了吧？王尹浔自诩胆大，但也不会去给面貌未知的男子送去这种东西。

　　王尹浔慌忙地退了两小步，笑得有些勉强：“这个……就不必了。”

　　“欸，”胖和尚将小木盒朝王尹浔推了推，“小施主，缘分这东西可是可遇不可求呀，可别错失良机。”

　　胖和尚笑的和和霭霭，眯着眼睛藏住了一丝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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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尹浔急急地往回走，脚下的步伐早就方寸大乱，脸上粉粉桃红相印，手上的小木盒好几次都险些握不住。

　　荒唐，荒唐！怎么会因着一念之差就真的接过手了呢？

　　心中暗暗地谴骂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