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梦忘川》呦呦无鞋

68、檀木问心

　　在魏钱四精神恍惚之际，他突然听到有人喊着他的名字：“慕晨！慕晨！”

　　他努力控制住体内御灵珠的力量，让自己平静了下来，听清了这一如同暖阳一般，熟悉而又温暖的声音。

　　他转眸望向山崖下的雪晗尘，渐渐露出了笑容，他告诉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纵使所有人都容不下他，仍然有一个人白首不渝地相信着他，守护着他，而为了这一人，过去所有的痛苦与仇恨，对他来说，全都只不过是过眼云烟而已。

　　见魏钱四并没有受其蛊惑，霆毅勾唇冷笑一声说道：“世人皆称你为忘殇之子，可是你却连忘殇一半的狠毒都没有，不过，你倒是很像杨元靖，当年我试着想让他借用玄天彩石的力量攻下整个地界，可以让海域的百姓有更好的生存环境，可是他非但不领情，反而刺了我一剑，将我逐出寒音派。”

　　“所以你便去了昆仑派，欺骗华烨掌门。”

　　霆毅的眉眼愈发淡漠，冷哼一声道:“我收买了寒霜洞的几个修灵师，趁机偷出了一枚玄天彩石，在逃出水族后，却又遭到了炎瑜的追杀，没有办法，我只好躲进了地下城，在那暗无天日的日子里，我渐渐发现了手里的那枚玄天彩石竟然可以控制魂灵，于是我从地下城出来后去了风族，当时华烨的儿子重病不起，我便和他做了交易……”

　　“正如你对彧枫一样。”魏钱四气愤而语，目光中闪现出一丝萧瑟。

　　“没错，谁让世人都是如此自私自利，我帮他救人，他帮我杀人，我便能够顺利进入水族，虽然当时我的计划被你破坏了，但是有所有的水族人陪葬，我已经很知足了。”霆毅说完这句话，便勾唇冷笑起来。

　　听到这些话，魏钱四渐渐敛起眸底仅存的那份情意，满眼怒火地盯着他，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这时，霆毅突然将御灵珠中所有的能量都注入了那枚能够掌握时空的玄天彩石中，顷刻间，无数白色的光芒散落在天地之间，人们好像置身于宇宙之中，深邃而又缥缈，所有人渐渐看到了自己过去见过的人、经历的事。

　　在霆毅的记忆里，他看到了以前和母亲在一起的时光，他看到了母亲温柔地笑容，听到了母亲哼唱的那首熟悉的歌谣，感受到了母亲在握住他的手时的温暖与幸福……可是过去的一切终归只是如同一场梦，醒来之后便会随风散去。

　　时间不会允许任何人回到过去，更不会允许任何人改变过去，他是残忍无情的，但他同时又是宽仁公平的，他给了每个人追忆过去的机会，也给了每个人改正未来的机会……

　　“夜凌翔的事，你应该早就知道，利用玄天彩石根本就不可能回到过去，你只是不想去相信，便抱着一丝幻想，”魏钱四湿着眼眶，语气越来越沉重悲愤，“而就是为了这一丝幻想，你杀了这么多人，试问你得到了什么？”

　　从刚刚的幻象中清醒过来的霆毅，心中越来越冰冷，他苦笑着看向手中的那枚玄天彩石，无奈地摇了摇头，始终不愿相信刚刚看到的一切只是一场幻境，而自己只是幻境外的一个看客。

　　他悲痛地嘶喊着：“不会是这样的！不会是这样的！我可以回去……我可以回去……”

　　“当年我父亲救下你，也正是因为你，他才不忍心看到天下人在痛苦中挣扎，在他眼里，你是善良的，”魏钱四渐渐滴落下眼泪，“也许他感受到了一个孩子的仁慈，也或者，他是因为看到了你手腕上的那串木珠，因为檀木——代表着善念。”

　　听到这句话，霆毅湿着眼眶看向自己手腕上的串珠，他想起了母亲第一次把串珠戴到他手上时的场景，他清楚的记得母亲的那句话：“芸羡，这个檀香串珠代表着博施济众，你以后要一直带在身边，千万不要把它弄丢了。”

　　“千万……不要把它弄丢……”霆毅苦笑着流下了眼泪。

　　少顷，他突然收起那份尽显凄凉的笑容，擦了擦颊畔处的泪水后，便一时御风而起，飞落在了山峰之上。

　　他利用玄天彩石，想要操控意灵人进入地界。

　　魏钱四见状，立刻拿出了一只纸鹤，让它瞬间燃烧殆尽，顷刻间，风族和其他各族之间竟霎时映射出千万束光彩夺目的光芒，仿佛有无数的麒麟在空中奔走盘旋，它们扇动着翅膀，在天际间留下了一道道耀眼的金光。

　　所有人都惊诧地凝视着眼前的这一幕。

　　“火麟术。”霆毅看着来到山峰之上的魏钱四，神色沉重地说道。

　　火麟术是火族的秘术，是依靠火族所有的修灵师共同布阵，以在风族与其他各族之间设上结界，可以暂时将风族与其他各族阻隔开。

　　原来，魏钱四早就猜到风族有古怪，他让繁磊给孟乐送去了一只纸鹤，一方面是想告诉孟乐他平安无事，另一方面则是想让孟乐启动火麟术。

　　于是，他在纸鹤中注入了一丝灵力，当孟乐拿到纸鹤时，便会看到这样七个字：死小孩鹤燃麒现。

　　所以，在他刚刚燃烧掉一只纸鹤时，孟乐身边的那只纸鹤也会燃烧掉，然后孟乐便命令早已准备就绪的修灵师们启动了火麟术。

　　“我还真是小看你了，”霆毅的嘴角处再次挂上阴冷的笑容，“不过，火麟术只能维持半刻钟的时间，到时候，你觉得还有什么办法能够拦下这些意灵人？”

　　听到这些话，魏钱四神色自若地回应道:“归于曾经讲过一个故事，他问了一个问题，说答案在一开始就已经说出来了，我最初并不明白什么意思，现在想来他原来真的在一开始就告诉了我们，你——就是幕后之人。而我之所以提到归于，是因为你刚刚的那个问题，我在一开始，也已经告诉你了。”

　　说完，他便使用灵术想要夺回那半颗御灵珠，可是因为灵力相克，当霆毅用那半颗御灵珠中的灵力对付他时，他根本没有办法靠近对方。

　　不经意间，魏钱四打掉了霆毅手腕上的串珠。木珠散落在地上，渐渐滚落下山峰。

　　霆毅看着散落的木珠，眼眶中逐渐漫起一层涟漪，脸上顿时闪现出缕缕凄凉，竟苦笑一声，开口说道:“你想要御灵珠，好，我给你。”

　　话音刚落，他便从山峰之上跳了下去。

　　魏钱四见状，竟也随其跳下了山崖。

　　他借用灵力拿回了霆毅身上的那半颗御灵珠，紧接着，他低眸看了一眼手心里这半颗红色丹珠，如同他最初来到这人间一般，将其缓缓放回了自己的心脏处。

　　随后，他慢慢闭上眼睛，与两年前一样，仿若一片安静的落叶，悄无声息的坠落下了风族……

　　这时，玄天彩石不见了，所有的意灵人也全部消散了。

　　待结界消失后，雪晗尘急忙和风潇言向着山峰之下飞去。

　　而此时的人间突然有魔徒喊道：“印记？！……印记消失了！”

　　暮色之下，齐氏墓园显得更加凄凉。

　　江芸羡拖着满是伤口的身体，来到了堀室中。

　　他缓慢地走到那口灵柩旁，轻轻抚净散落下的一些尘土，嘴角上扬笑了笑后，便倚靠着棺木坐在了地上。

　　他把在山峰之下唯一找到的那颗檀香木珠拿在眼前细细端详着，片刻之后，他苦笑一声，渐渐意识到原来他这一生，才是真的身处地狱，直到将死之时才真正摆脱开那抹烈火状的印记……

　　他缓缓闭上眼睛，手中的木珠滚落在地上，只见上面刻的是一个“羡”字。

　　这时，白霄翰来到了堀室之中，他凝视着眼前这张熟悉的面容，渐渐落下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