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梦忘川》呦呦无鞋

13、因鱼结怨

　　魏钱四没命似的逃出了热闹的街市后，便看到在来时的那片森林的入口处，孟乐正倚靠在一棵大树上，玩转着手里的竹萧。
　　孟乐这人虽然平时常和魏钱四拌嘴，但是心里早就把他当成毕生好友，他知道魏钱四若是自己一人，指定又迷失在这片森林里，所以特地在这里等着他一起回去。
　　“吆，来了。”孟乐轻笑着说道。却只见魏钱四一脸愤愤不平地样子瞪了他一眼后，便向着森林里拂袖而去。
　　“哎～你这死孩子，敢瞪我……哎哎哎！走反了你！”见他不知道要走哪去，孟乐急忙追了过去。

　　回到竹屋后，刚踏进屋里，孟乐他们就注意到桌子上的一个大的鱼缸。走进一看，里面游着一条金灿灿的大鱼，这鱼如同披金戴银一般格外耀眼。
　　孟乐愣了片刻后便突然跑了出去，屋里便只剩魏钱四和一条鱼。可想而知，这和让一只猫和一条鱼独处没有什么两样，结局只能是……呵呵。
　　只见魏钱四眼睛直直地看着那条鱼，忍不住咽了下口水，紧接着他便两眼冒光地吃起了手指头……

　　孟乐匆匆忙忙地来到了一片江畔前，当他望见不远处那个熟悉的身影后便停下了脚步。
　　他踏着一阵阵云起雪飞的萧声，慢慢走到那女子的身旁，声音柔和地唤了声：“晴惜。”
　　这风晴惜是黎老的师弟风灵子的女儿，十六七岁的样子，一张微圆的脸上皮肤如雪、双目晶晶，一身红衣秀美英气，她的手里总是喜欢拿着一把白玉萧。但是她骄纵任性、口不饶人，这世上除了她爹估计就剩孟乐把她当宝了。
　　听到孟乐的声音后，她立刻回转身来，轻笑着回了句：“孟——乐。”
　　他瞬间凝视着她的面容腼腆一笑，神色紧张地傻笑着问道：“你怎么突然来了，害我一点准备都没有。”他想起此时此刻自己黑黝黝的脸，逐渐把脸转到一侧。
　　“我明天要和我爹去金族游历，所以今天来是想拜托你帮我照看几天小锦鱼。”风晴惜用清脆地声音回复道。
　　“没问题。”孟乐不假思索、干脆利落地答应道，接着，便又把脸转到了一侧。
　　突然，他愣了一下，想起了魏钱四还有鱼，瞬间惊恐万状，二话没说就慌慌张张地跑走了。
　　风晴惜见状，不由得一脸茫然，便疑惑不解地跟了过去。
　　可等他们到了竹屋后，眼前的一幕直接把他们惊呆了。
　　只见魏钱四已经架起了柴火，火烧得正旺，而那条鱼已经由金闪闪变成了黑乎乎，已经由活蹦乱跳变成了美味佳肴。
　　魏钱四看到孟乐后，殊不知大难临头，他一边烤着鱼，一边笑容满面地说道：“孟乐，你来的刚好，过来看哥烤的鱼香不香。”
　　此时的风晴惜已经火冒三丈，她怒气冲冲地把手一挥，只见一道闪电闪过，魏钱四面前的火堆就四射而起，一股冲击力直接把魏钱四震了出去。
　　见风晴惜怒火中烧，竟想着取魏钱四性命，孟乐便立刻挡在魏钱四面前，用灵力抵消了风晴惜的又一次攻击。
　　“晴惜！”孟乐喊了声她的名字，见她眼睛里恨意难消，而这时的魏钱四倒在地上一直咳嗽还未回过神来，便眉头一皱，结结巴巴地说了句：“他……他是疯子！……”
　　听到这四个字，风晴惜的怒火竟消了一半。
　　“对，他是疯子，”孟乐了解风晴惜，她这人爱面子，对于那些疯傻之人或者是毫无攻击力的人是不会下恨手的，“他……他脑袋里吧，就……就莫名其妙的长了根草，这辈子是好不了了，所以他不仅是疯子，还傻得可以……晴惜，你应该不会和他计较吧？”
　　孟乐略显慌张地看着风晴惜，只见她眉头紧蹙地低下头去沉思片刻后，便恶狠狠地再次瞪了那穿着乞丐服的魏钱四一眼，随后就气冲冲地离开了。
　　孟乐刚想去追风晴惜，却只听身后的魏钱四一直咳嗽。
　　他急忙回过身来扶起魏钱四，并使劲拍了拍他的后背。
　　“咳咳……行……行了！”魏钱四突然说道，“我这没死都要被你拍死了。”
　　孟乐见他没事，顿时松了口气，但心里多少有些生他的气，便话也没说就背起手朝着面前的森林走去。
　　魏钱四见孟乐一脸的严肃，又低头看了看那四分五裂的烤鱼，顿时明白自己好像又做错了。
　　他嘟起嘴，弄出一副萌死人不偿命的表情，凑到孟乐面前，重复道：“我是疯子、我是疯子……”怎想孟乐竟瞬间哑然失笑，没了脾气。
　　“哈哈，你笑了，”魏钱四傻笑着说道，接着，他收起笑容，摸了摸耳朵，低声问道：“刚刚那人……是你朋友吗？她可真……凶……”见孟乐正色抬眼看向他，便即刻间把那个“凶”字吞到了肚子里。
　　孟乐轻声叹息，若有所思地说道：“晴惜……在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母亲，她也很少和别人交朋友，这条小锦鱼一直陪着她，对她来说……很重要。”
　　听到这句话，魏钱四渐渐低下头去，略显羞愧，只小声说了句：“我们也一样。”
　　这时，孟乐突然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今天的事知道你傻就不怪你了。”
　　“哎～你……”
　　见魏钱四又挥起了拳头，孟乐瞬间往后退了几步，说道：“师父走的时候留下了几坛好酒，而且我知道被他藏哪了，你若追上我，我便分你一坛！”说完，他便使用灵力快速朝着森林里跑去。
　　“喂！你作弊！……”魏钱四脸上重新挂起笑容，光着脚丫冲进了森林……

　　暮色之下，鸣风谷安静如初。
　　魏钱四站在崖边，望着山谷中那一层层绿浪，仿佛看到了记忆里那片广阔无暇的大海。他已经在火族待了整整一年，也渐渐放下了一些事情。
　　他不明白，为什么世间的每个人都要害怕那种烈火状的奇怪印记，为什么要害怕“魔徒”。在他的记忆里，那些落苍山脚下的乡民就和普通人一样，而且他们只有少部分人有这种印记，却连同他们的后代都要被称作“魔徒”。
　　他记得那些印记和他过去额头处的纹络相似，犹如俯瞰下的彼岸花开。都说红色的彼岸花盛开于地狱，所以在世人眼里，那些所谓的“魔徒”就好比地狱的恶魔……可在魏钱四看来，红色的彼岸花同样可以盛开于天堂，就如同他一样，而白色的彼岸花也一样能盛开于地狱……
　　他伸出手轻轻碰了碰此时的这张面孔，他不知道自己前世的意念为什么会落在这个男孩的身上，也不知道这个男孩因何而死，又为什么会被人关在一个石窟之中。
　　虽然如黎老所说，在世人眼里，“意灵人”是一种不人不鬼的“怪物”，但是现在的他已经不再嫌弃这个身体，反而感谢这个身体给了他一次重生为人的机会。
　　这时，孟乐牵着一头身披九色斑纹的音昭鹿慢慢朝着他走过来。
　　“已经找到他了。”孟乐来到他的身边低声说道。
　　听到这句话，他面露喜色，立刻急切地追问道：“他现在在哪？过得好不好？和什么人在一起……”
　　他的这些问题让孟乐不知道该如何回复他。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对“自己”这样关心，他想了想说道：“我派去的人打探到，一年前，在木族西南海域的泽林镇，当地的渔民曾经救下一个男孩，他被人收养后，取名许宁，后来就一直待在泽林镇，汇报的人说他长有红褐色的头发，应该是他。”
　　“西南海域……泽林镇……”他一直重复着这句话，脑海中不断闪现出万年前他被寒剑穿心，坠入海底的画面。
　　“晚景，”孟乐叫了一声他今世的名字，把他从过去的记忆里拽了出来，只见孟乐突然皱起眉头，说了一句：“他……已经不记得过去的事情了，你又为何不能试着永远忘记”。
　　魏钱四渐渐低下头去，若有所思。接着，他轻笑着打趣道：“若是这样容易忘记，那孟婆早就失业了。”
　　见孟乐仍然神态凝重地看着他，他便继续说道：“行了孟乐，干嘛愁眉哭脸的，我又不是去赴死，等我找到这许——宁，便让你重见一下这昔日的大帅锅。”
　　听到这句话，孟乐瞬间舒眉而笑，接着他嘱咐道：“一定记得你是意灵，千万不能去地下城，也不能过多地使用灵力，进了木族的王城，就别穿白衣了，白色真的不适合你。”
　　听到这句话，魏钱四低头看了看此时自己的这身衣服，果真就和钻了一次猪圈一般，要多邋遢有多邋遢。
　　“还有这个你拿着。”他把手腕上戴着的一个圆形透明藤蔓递给了他。
　　“玄藤丝？这是你师父留给你的，我不能要。”他拒绝道。
　　“给你就拿着，你比我更需要它，再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师父的脾气，他本来就想把玄藤丝给你的，其实他上次拦你……”他本来想告诉他黎老其实是有苦衷的，可转瞬一想又把话咽了下去。
　　见魏钱四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他便改口道：“谁让你拔光了他的胡子，他本来就没有头发，那胡子别提有多稀罕，所以他才和你赌着一口气，当着你的面把玄藤丝给了我。”
　　听了他的话，魏钱四不好意思地摸着自己的耳朵笑了笑。
　　“所以，你就拿着吧，”他说着便把玄藤丝套在了魏钱四的右手腕上，“若是有不长眼的人故意招惹你这个大爷，你就用玄藤丝——抽死他。”孟乐故意作出他挥拳时的动作，瞬间把他逗笑了。
　　他凝视着孟乐，想到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见不到他，竟有些不舍，“谢了……那我走了。”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孟乐喊道：“一路小心！有什么事记得来火族找我！”
　　魏钱四挥了挥手示意让他放心。但是孟乐的心里却一直平静不下来：你这次的选择真的是对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