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第一败家子》而今不多情

31、去你想去的地方

　　小太监一路小跑地过来，说莫公公担心江为锦的身体，外面风大，要他进马车避避风。江为锦也不推辞，马车里面暖炉香薰一应俱全，和外面的冷风烈烈简直是两个天地。
　　一个圆圆的脑袋从帘布后面冒了出来：“嘿嘿。”
　　江为锦缩缩脚，让林得信爬上来，自己则闭着眼睛靠在一边小憩。
　　林得信闲不下来，东摸西摸的，目光不自觉地停留在江为锦的脸上。
　　又瘦了。
　　以前就是瘦巴巴的小脸蛋，现在更尖了一些，要不是皮肤白皙，眉眼俊秀，还以为是哪个后娘养的，从不给吃饱饭一样。眉毛紧紧皱着，好像梦里睡的也不安稳。
　　林得信叹口气，忽然对上了江为锦睁开的双眼：“喝！你没睡呐？”
　　江为锦：“你一直瞧着我做什么？”
　　“。。。。。。”
　　“是莫公公让你上来陪着我的么？”江为锦抱着双臂。马车里这么暖和，身子下面还是厚厚的绒毯，可还是冷，从骨子里的冷：“他怕我心情不好，所以让你上来陪我说话解闷，是么？”
　　林得信目光游离，支支吾吾。
　　江为锦：“我知道你和净心都很担心我，其实不必。我现在身子慢慢好了，也能出去逛逛，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比起之前在诏狱和被人指着鼻子骂败家子的时候，已经好了太多。你看。”他掀开帘布，让林得信看外面的人山人海：“前几天京城暴雪，皇上令人开铺施粥，发放棉衣，救了不少人，你瞧他们现在感恩戴德，满面喜色，仿佛已忘昨日之苦，只知今日之幸。他们如此，我也是如此。”
　　林得信挠挠头：“文绉绉的，我听不懂。”
　　江为锦也不是说给他听的，所以只是微微一笑，不再说话。
　　路经德山，林得信兴致高昂，大半个脑袋都伸出去：“德山啊！我以前没进京城的时候在这儿呆过三个月，这也算故地重游了罢。对了，德山还有座妙音寺，盖在山顶上，据说可灵了，咱们要不要也去看看啊？”
　　江为锦：“。。。。。。冷死了，把帘子放下。”
　　妙音寺确实闻名。皇上停了驾鸾，换了身亲便的衣服去瞧，江为锦也只好跟着。德山不低，他爬的上气不接下气，远远地忽然闻到了一股茶香。
　　这么冷的天气，这香就如冬日暖光，春风乍现，让人心境一阔。
　　梁承韫不信神佛，只是让人送了香，大略地看了一看。瞧见江为锦靠在一边，问：“要不要来拜拜？”
　　江为锦摇头。
　　旁边的小沙弥说：“妙音寺里的供香是大师傅加持开光的，小施主不要不信。有什么心愿不妨说出来，心诚则灵。”
　　江为锦还是摇头。
　　他最想要的，已经没了。
　　说什么神佛在世，不过是虚无缥缈，哄骗人的。
　　皇上亲临，大和尚恭敬地迎上来，说寺里有最好的香茶，要为皇上献上一杯。江为锦闲着无聊，也不想闷在都是熏香的寺里，就一个人闲晃着去了寺后。
　　林得信跟在他后面，眼看他越走越偏，衣角被长风高高地吹起，席卷着盖住了大半个身子，简直下一秒就要裹着他离开一样，心里一惊：“江为锦！”
　　江为锦探头一瞧，山下白雾笼罩，看不清楚。人间的烟火气和嘈杂声，仿佛离自己很远很远。
　　林得信拉着他往后退：“小心掉下去。”
　　“你胆子怎么这么小。”
　　“我胆子可不小。我小时候为了练箭，爬高上低，吃了多少苦哇，胆子小的人可练不了这功夫。别的不说，我在德山的时候，为了练臂力还爬过妙音寺的后山呢，胆子小的人敢么？你别不信，我现在心口还有一道疤呢！”他小声说：“我就是有点怕死。”
　　“哦？”江为锦的声音被风吹的支离破碎：“死很可怕么？我不这么觉得。活着才可怕呢，死了无知无觉，什么也看不得，什么也听不到，多好。”
　　这话说的林得信胆战心惊，生怕这念头就在江为锦心里扎根了：“你，你是不是还想着陆卿啊？”
　　他看着江为锦。可风太大了，吹的江为锦黑发飘散，乱七八糟地盖在他光洁的额头上，也看不清楚神情：“他受了那么重的伤，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再说就算他活着，也不可能在京城，说不定早就回域阆了。京城和那儿相隔千里，这辈子恐怕都见不到人的，你还是早点放下他罢。”
　　“我放下了。”
　　“胡说。”林得信吸吸鼻子：“你要放下他了，还能随身带着那玉佩啊？那玩意儿你和陆卿一人一个，别想骗我。再说，你要是真恨陆卿，那天你早就一箭射死他了。”
　　林得信很是自信：“我一手把你交出来的，还能不知道你的箭术？”
　　就是因为不舍得杀他，所以才射中了他心脏上方。
　　江为锦不答。
　　林得信絮絮叨叨：“唉，我知道你喜欢他，可你们不是也老说什么，世上之事不如意的十之八九么！你现在想着他，再过个十年八年，说不定就淡忘了。你现在名声有了，钱财也有了，以后总能碰到另一个人的。”
　　“。。。。。。”
　　“我当年也有个喜欢的姑娘，就住在摇河边上。我随军打仗的时候，最喜欢偷着空儿去河那边瞧她。那时候觉得，这姑娘多好啊，多美，要是我能和她说上一句话，就是被射死也甘心。可现在你看，我做了逃兵，瞧不见她了，一开始也想，可慢慢的就淡了，现在你问我，我也只记得这么个人，连她的模样都想不起来了。。。。。。”
　　他说的忘我，忽然听到江为锦说：“。。。。。。不是。”
　　“啊？”
　　江为锦看着远山，说：“不是的。林得信，你愿不愿意帮我一个忙？”
　　大和尚的茶并不好喝。
　　刚入口的时候有点香，可品的久了，就很苦。这苦又浓又涩，梁承韫并不喜欢。
　　大和尚笑：“皇上不喜欢么。可这茶就如人一样，四海皆苦，众生一样。”
　　梁承韫正要说话，就看见莫公公跌跌撞撞地跑过来，身上的衣服皱皱巴巴地团在一起，可他也顾不上仪态全失，满脸惊慌：“不好了，江，江公子跳下去了！”
　　梁承韫“唰”地站起来：“跳哪里？”
　　莫公公：“有，有人来报，说看见他跳下后山了！”
　　亲眼看见江为锦跳下妙音寺后山的侍卫被压上来，还来不及张口，就瞧见年轻的皇上一把推开他，径直走到崖边：“他是从这里跳下去的？”
　　侍卫：“是。”他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回答：“臣看见他站在那儿，就想问问他在瞧什么，可还没走近，江公子就跳下去了。。。。。。臣功夫低微，来不及去救，还请皇上恕罪。”
　　梁承韫阴沉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找！给朕翻遍每一寸地方，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劳业息从人群中挤出来：“皇上，妙音山位处德山山顶，地势又高又陡，跳下去绝无生还可能。”他看了一眼大和尚，对方认证地点头：“何况皇上出巡事大，不如就留一些人在这里搜索，若有消息，再回禀皇上。”
　　梁承韫冷笑一声。
　　偌大的山顶，劳业息听到他说：“朕才不相信他会跳下去。”
　　梁承韫：“江为锦可不是会这样轻生的人。你是要骗朕，要离开朕的身边。呵，休想。”
　　他一转身，衣袍带起的冷风扑到劳业息的脸上，劳业息察觉到了其中的肃杀和决绝之意，却没有后退，只是深深地凝视了后山一眼，在心里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