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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那群老学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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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为锦乳燕投林一样扑到陆卿的伞下:“好冷!”
陆卿把伞微微压低,为他挡去扑来的冷风:“祝天冬的折子已经递上去了,他有意推你出来做读书人的表率,所以不等你拒绝先去告禀了皇上。”他微微皱眉:“你若不愿意,我替你和皇帝说。”
“怎么不愿意?”
陆卿:“。。。。。。”
当初祝天冬又是做席又是送礼的,有意拉拢江为锦,可他不是避开不见就是躲在自己府里,摆明了是不愿与他为伍,碍着七皇子的面子祝天冬也不能说什么。可怎么现在又愿意了?
净心驾着马车在宫门外候着,江为锦接过披风把身上裹的厚厚一层,行动艰难地爬上去:“就等着他请我呢。”
“为何?”
江为锦叹了口气:“因为我也要向皇上递折子。”
可这折子太不好递了。
江为锦一无官职,本来就不可递折子,二则即使递了折子,这折子也是要经过侍笔太监高微的手。高微和祝天冬沆瀣一气,江为锦真想把祝天冬拉下马,头一个就要经过高微。
“如果我进了太学院讲学,按例每旬是要向皇上写执信的。这信嘛,不必经过高微的手,是直接由太学管事送到皇上的案前的。”
陆卿问:“那为何不直接去见皇上?”
江为锦忍俊不禁:“你当人人都是你啊,你去求见,皇上最多说句不见,我去了,可就直接被打出来了。”
陆卿点点头。
的确是皇帝能做出来的事。
“何醉安的信呢?”
江为锦从怀里掏出来,巴掌大的一片,递到了陆卿手里。
字不多,但故意写的歪歪扭扭晦涩不明,陆卿看的分外艰难,两条乌黑的眉毛微微拧着。
江为锦:“看不懂就算了。”说着就伸手来拿。
陆卿侧身一躲:“那我也要记住上面写的什么。万一你不能进太学院,我就直接去见皇帝,当面和他说。”
话是这么说,但陆卿也明白,若是江为锦去做这事,即便不成功最多就是诬告大臣,可自己要是参与进去了,那就是拉拢皇室,罪名更要大上一层。
车身歪斜了一下,江为锦坐的不稳,踉跄着差点摔过去:“怎么了?”
净心在马车外面大声回答:“是太子殿下的车冕。”
江为锦撩开车帘,果然是太子,七皇子也在,坐在他旁边的马车里,此刻也正往外瞧。
视线对上的那一刻,七皇子的眼神阴郁下来,但瞬间就恢复了原来的神色,颇亲热地招了招手。
江为锦缩回来,陆卿看他脸色苍白,不解:“瞧见什么了?”
江为锦出了会儿神:“没事。。。。。。对了,明日的宴会,你记得把克钦也带着。”
这样的日子,克钦当然是在的。
只是往常他都是一身戎甲的站在御林军里,现在陆卿却把他调到了自己的身边,远远地朝上望去,能看到皇帝的御座。
酒水点心流水似的送上来,江为锦坐在七皇子右手边,看见江兰芷被两个宫女搀扶着坐下来。满头珠翠,相映成辉。
七皇子夹了一筷子的雪耳:“你爱吃的。”转头瞧见自己给江为锦的鹅肉他只动了一小口,眉毛微微一挑:“不喜欢?”
“天气冷,这鹅肉做的有些硬,没有以前鲜嫩。”
七皇子点点头,不经意地说:“看来口味是变了。不碍事,等过些日子再慢慢调过来。”
江为锦扭过头,只装作没听见。
他们对面坐的一群上了年纪的人,江为锦眯着眼睛瞧了半天,才认出原来是太学院的掌事。那老头胡须皆白,双目炯炯有神,狠狠地瞪了江为锦一眼。
江为锦:“?”
七皇子:“他们知道你要进太学院讲学,嫌弃你年纪轻资历浅,很是不乐意。”
江为锦心想要不是因为祝天冬,你们就是请,我还不愿意去咧。
听说太学院每日讲课四个时辰,中间还不歇息,比练武还苦。还要对着掌事们拉的老长的苦瓜脸,简直是精神上的酷刑了。
他心里不愿意,那群老头就更不乐意,为首的那个冷冷说道:“江公子神童之名我们也都听过,当年的《文亭游历》也确实好的很,只可惜已成绝笔。现在若是论打马游花,小公子能得个头筹,念书么,只怕连学堂在哪里都忘了。”
他后面的人连连咳嗽。
老头吹胡子瞪眼:“怎么,我说的不对么!”
一回头,正瞧见江兰芷。
好在江兰芷脾气修养都随了江中丞,好说话的很,听见太学院的人这么说自己的亲弟弟,非但不生气,隐隐还觉得人家说的有道理:“素枫之前是贪玩了些,也是年纪小不懂事,以后进了太学院,还请各位先生多多照看他。”
老头:“娘娘可别这么说。我等自然是听皇上吩咐。若皇上觉得合适,我等也没什么可说的。”
这就还是不愿意了。
江为锦心想,果然是读书读多了,把个脑子读傻了。幸好这话是对着江兰芷说的,换成鄢贵妃,就不信你们还这么大的架子。
他沉吟了一会,看见七皇子桌上摆的一只竹笔:“借来一用。”
那笔本就是个摆设,江为锦捏了捏笔尖,倒是可以用,可身边也没墨砚。七皇子正要喊人去拿,就看见江为锦将笔在旁边盛荭豇水的碗里一蘸。
太医院的人群里顿时传出一声叹息:“唉,我本来还想吃的。。。。。。”
老头一顿,立刻回头怒瞪了一眼。
那边江为锦大步走到屏风前,挥笔就写。
这边人多,立刻有人发现了这热闹,凑过来瞧。挤进来的人看见江为锦长臂高举,下笔飞速,不多时屏风上面就密密麻麻地满了。
江为锦动作不停,立刻移到了另一面,口中念道:
“遥知三月春,东风始来新。
西塞有暮雪,斜风语不归。”
江兰芷微微一笑。她身边的丫头十分机警,立刻取来了琵琶,五指行动如飞,叮当拨动。
这乐声中,江为锦继续念道:
“欲看闲居所,又念当年恩。
万丈悬崖壁,人语复朝闻。”
乐声一停,立刻又转为急促。
“送君去故里,客舍青苔深。
送我燕歌和一曲,不觉微吟沾衣裳。”
先前那个感叹自己的荭豇水怕是吃不了了的年轻人大喝一声:“好!”轻轻用手掌打着节拍。
“游思说断肠,再莫说断肠。
可见牛郎织女遥相望。”
“杏酒照山青,见我扣柴扉。
可怜无所得,聊赠有余春。
野绿方得一念春,可叹白云无寄处。”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皇上见高微也伸着脖子瞧:“怎么?”知道是江为锦在作诗后,点点头:“正好,想进太学院,也得瞧瞧有没有这样的本事,不必管他,任他去写。”
陆卿自然也过来了。
江为锦写的兴起,额头上都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可也来不及去擦,就这么任这滴汗自额头滑过眼角,又从眼角落到下颚,欲坠不坠的一滴。
陆卿顿时就愣住了。
那个大声叫好的年轻人顺着江为锦的笔尖,一边喝彩一边念:
“山长水阔得此处,遥看瑟瑟是前尘。
兰叶不堪承夕露,桂华萧萧俱仙魂。
九秋八月江水平,益州楼下赋诗人。
百年功名说尘土,不似相逢一朝恩。
落花尚知泥土意,微雨秋燕各纷纷。
山水一程说相思,相思回我应不是。
把酒唯有西湖好,哪有今日听荷声。
可怜回首一场梦,不若我说天下人。”
琵琶声戛然而止。
年轻人念完最后一句,喃喃道:“不若我说天下人,不若我说天下人。”
七皇子性格内敛,此刻也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来:“做的不错。”
太学院的老头望着满屏风的诗句,良久才低下头,细不可闻的说:“难怪韩光在世时,如此看重你。”
如此才学品貌,若是肯好好地把心思放在读书上,假以时日,必可超过当年的韩从郸呐。
那个年轻人挤过来,差点把太学院的老头子扯的摔过去:“在下劳业息,一直听闻江公子的各种故事,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名不虚传。”
江为锦一愣。
这劳业息可不是别人。
正是今年的文状元,也是在大街上被人说“不若韩光”的倒霉人。
“原来是状元郎。”
“哪里哪里。我读书十年才得了这么个虚名,勉强有几分才学,今日一看江兄所学远胜过于我,我是比不上啦。这个状元的名字应该是你得了才对,以后若是再叫我状元郎,实在是辱了这个称呼。”
这个状元郎看着脑子有些不清楚的样子。
他看七皇子和太学院的人走远了,悄悄说:“其实也就是乱写一通,唬唬那些老学究的。”
劳业息:“!!!!!!乱写就已经如此了!江兄才学真是高深莫测!”
江为锦:“。。。。。。”
陆卿围观了半天,此刻走了过来。
劳业息:“莫非你就是静宛公主之子?”陆卿没有封号,对他的称呼也不觉得无礼:“是。”
劳业息:“果然!果然!都说前朝公主美貌无双,虽然无缘得见,但今日观他后人,果然如此!!!”
陆卿:“。。。。。。”
劳业息的大脸猛地凑过来:“你这眸色。。。。。。”
陆卿和江为锦:“?”
劳业息叹息:“真是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