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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八章 误会 ...

  •   小女郎藏不住惊恐的模样印在眼底,不禁让人心情愉悦。

      傅敛直起身,恢复温和语气,“县主四处奔走,风头尽出,搅弄上京翻天覆地,如今这阵风雨也要吹进宫里来了,敢问县主,是敛犯下了什么逆天的过错,才逼得县主不惜违背禁令,也要强闯进宫寻圣人问罪,还请明示。”

      谁敢指责东宫的罪过,他还知道自己是来找皇帝的。

      当真是用最温和的模样放出最狠的话,时姈忽感头发发麻。

      这事,好像误会大了!

      她去东市闹那一场,只是想借舆论转移案子重心,逼孟府露出破绽,率先低头,压根没想跟东宫正面纠缠此案,但对方好像误会了她的用意。

      日头毒辣地晒下来,身上仿佛每个毛孔都在飙汗,时姈不闪不避地直视对方,脑子疯狂转动,想寻到一个合适的借口。

      然而对视片刻,那双浅瞳微眯,时姈忽然感到一阵恍惚,随即视线模糊,一阵天旋地转,软着身子往地上扑倒。

      葭倚惊道:“娘子!”

      一双手臂及时抱住她,眩晕感渐褪,时姈睁开眼,被耀眼的日光刺得眯成了一道缝,模糊的视线里是葭倚着急的脸庞与一角绣着银边云纹的雪白裙裳。

      低哑的声音模糊传来,“岚兮,去请药藏郎过来。”

      时姈不安愈甚,一把扯住那角裙裳,眼神向上爬,隔着刺目的日光,那对通透无暇的浅瞳也陷入阴影,勾人神魂之感荡然无存。

      “请殿下听荣安一言。”

      裙裳纹丝未动,时姈咬牙竭力道:“今日是四皇子领荣安入宫的,去的东宫,而非甘露殿。”

      情况紧急,她果断提前把傅昶给卖了。

      傅敛垂眸望着被婢女抱在怀里,仍要伸手紧紧拽住他裙裳下摆的小女郎,面色酡红,气喘急促,似是十分难受,可她还是顽强地仰起小脸,盈盈杏眸闪烁着恳切与哀求,像是被猎人逼至绝路的幼兽,弱小却要不甘挣扎。

      “可,殿下不在。”

      时姈艰难地喘喘气,接着说:“听闻殿下不在东宫,便是去见圣人,因此,荣安去甘露殿......即便有幸见了圣人,也绝非问罪殿下,殿下奉旨断案,又有何过错呢。”

      傅敛打量她许久,终于缓缓开了口,“许是,偏心的过错?”

      时姈:“......”险些气得眼前发黑。

      这黑心美人果真不好对付,揪着一点说辞便要见缝插针,不动声色戳人心窝。

      她忍不住拽着衣衫越发使劲,宛如泄愤,口中却急切否认,“不,今日一见殿下,便知一切皆为谣传,都是荣安之过,使殿下平白担此污名,荣安想通了,若能求得解脱,愿冰释前嫌,不计前尘恩怨。”

      静默半晌,耳边仿佛传来一阵轻笑,又似错觉,时姈微眯眼,正想仰头细看那黑心美人的表情,忽觉手中衣料微动,随即一道阴影罩下。

      他没有抽开衣裳,而是顺着她的力道微微躬身,宛如低语问,“县主是想,和解?”

      不待时姈点头,他又道:“可疑点尚未查清,县主不求真相,舍得和解了?”

      时姈心头一咯噔,忙佯作苦笑道:“非荣安舍得,而是,不得不舍得。殿下当知,我朝先祖以孝治国,圣人更是推崇孝治为国策,荣安自幼在祖父膝下听训,纵是素日顽劣,也明些事理,今日一时意气,焉知不会给来日埋下祸端,陷族亲于困境?不说来日,当下已是艰难,兴许不等疑点查清,国公府已深陷诸多莫须有的谣传而不能自救了,殿下,殿下不也如此吗?”

      她顿了顿,有些累地喘着歇了口气,猜到后边还有话,傅敛索性撩开下摆,换了个半蹲的舒服姿势,他动作很轻,以至于那一小块衣料仍稳稳拽在时姈手里。

      见他这般耐心,时姈连忙往下说:“殿下宽厚,荣安不敢再有所隐瞒,其实当日荣安险些身死畅园湖,是祖父请来妙春君,将荣安从鬼门关拉回,妙春君医术高绝,祖父有心趁此根治荣安天生顽疾,然而畅园一案尚未解决,荣安实在不忍祖父连同国公府遭人非议,便擅作主张,哀求妙春君替孟娘子医治脸伤,只愿从此两清,不再牵连家人,也,不再令殿下为难。”

      “这是县主非要入宫的缘由?”

      “正是!”
      时姈努力拱起身子,悄悄端详他的神情,唇线平直,稍显冷淡,但目光温和平静,似含困惑。

      经她这番剖心陈情,若认为她就是那个在背后煽动舆论之人,应当不会是这个反应吧?

      她难以下判断,纠结片刻,索性继续卖惨,“众生皆苦,唯有自渡。凡事都要偏执到底,伤己,也伤亲友,非要荣安活得这般累赘,不如当初就命绝湖底,也好落个清名。”

      还挺深明大义。

      傅敛还从未如此近地观察过一位女子,此刻那双清浅如琉璃镜的眼眸里,正清楚地映出一张毫无血色的脸庞。

      窈丽精致的五官,因年纪稚嫩而稍显青涩,眼神却不闪不避,看似脆弱,如蒲草纤弱易折,实则执拗,有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果决与坚韧,紧张时会不自觉咬住唇,洁白的贝齿悄悄探出唇,似猫儿狡黠机灵,总习惯在捕猎时先抓一爪子试试深浅。

      这是个有些机敏,又很奇怪的女郎。

      傅敛沉吟了会儿,说:“燕王曾直言,县主秉性恶劣难驯,若犯事绝不可姑息,县主不怕旁人误会你此举乃做贼心虚,是事后补救?”

      该死的燕王!

      时姈轻轻摇头,抿唇坚决道:“问心无愧,何惧他人质疑,但求族亲平安顺遂。”

      裙裳被扯了一下,“恕荣安胆大,殿下,荣安还有,一个请求。”

      傅敛看她一眼,似在思索,过了会,他往前倾身。

      小女郎撑起身子,凑到他耳边,张开唇瓣,未有言语,一大口血率先喷出,毫无预兆,溅了傅敛半张脸。

      昳丽眉眼,苍白面色,染上大片殷红的鲜血,触目惊心,凄美至极,令人移不开眼。

      傅敛:“……”

      在场众人:“......”

      岚兮呼吸一窒,率先反应过来,翻出帕子递过去,傅敛扯回衣裳,目光平静地起身接过帕子,“给她看看。”

      岚兮拨开已经吓呆了的葭倚,伸手探了鼻息,又将手指隔着一层轻纱按在小女郎颈侧,惊讶道:“殿下,县主真的晕过去了。”

      真的二字用得巧妙,连葭倚都忍不住抛下震惊惶恐等诸多激动情绪狠狠瞪了他一眼。

      荣安县主前科累累,怪谁呢。

      岚兮若无其事退开,转头去看还在擦脸的殿下。

      殿下虽非喜洁之辈,但有些小心眼,那口血大半吐在他脸上,不管无心还是刻意,都要在殿下心里记上一笔了。

      远处,提着药箱的药藏郎张怀姗姗来迟。

      傅敛握着染血的帕子,随手一掷,丢进岚兮怀里,“岚兮,派人去孟府,将县主今日所言尽数传达,再寻圣人言明此事,这桩案子要查,也得两家都无异议才是。”

      “是。”

      岚兮领了吩咐,转头飞快从随行率卫里点了两个人出来,分头往甘露殿与孟府奔去。

      ......

      东宫遣人递了消息至孟府,足有一炷香的时间,孟秋瑾只坐在妆案前,抚着脸上几近结痂的伤口,一言不发,神色晦暗。

      她想不通,时姈到底想干什么!

      先是去东市大闹一场,惹得谣言四起,孟府由最初的受害方变成了加害方,还与东宫和世家掰扯不清,几乎被架在了火上烤,如今竟求到了太子面前,要求和解。

      放在先前,她会坚持彻查,怎么也要将时姈钉死在这个案子里,好歹剥下她一层皮,但菱花遗漏的证人,及今日她派去探查漏网证人的婢女刚折了一个,还是折在东宫手里,未免令人心慌。

      眼下和解,竟是最好的法子。

      终究是那件事做得太匆忙,遗了把柄在外,也怪她轻敌,未料到时姈那般惜命的人,生死关头竟率先寻死,还认得沈穆,央沈穆替她治脸......桩桩件件,出人意料。

      莫不是,她也重生了?

      念头刚起,孟秋瑾惊出一身冷汗。

      菱花在一旁提醒:“娘子,东宫使君还在外头等着呢。”

      斗殴案已经不重要了,她得想办法先见时姈一面,才好安心。

      孟秋瑾深吸一口气,压下那个荒唐的念头,“你告诉使君,不用再问阿耶了,这事我能拿主意,国耳忘家,公耳忘私,瑾娘愿与县主和解。”

      谁不会故作委曲求全,深明大义,不管这个时姈是不是重生过的,依她的本性难移,想同自己玩这套把戏,还差了些火候。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12-09 00:49:25~2019-12-10 01:03: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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