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我是你的全世界》餐桌上的老鼠

101、番外·四季·冬

　　周三，语文课。
　　众所周知，理科班的同学们最不想上的就是语文课，这群上知参数方程下知遗传平衡脑袋里面装满物理小球的理科生们大多对语文唯恐避之不及，就连年级第一的林雪同学也不例外——
　　听到上课铃响起，林雪刚准备收起桌上的物理作业，抬眼却发现这一节是语文课，于是毫不犹豫地停下了收起作业的动作，继续对付作业本上那堆乱七八糟的电场线。
　　而坐在他旁边的江寒同学则不同，学渣江同学先伸了个懒腰，揉了揉因为睡了一节自习课还没完全睁开的眼睛，之后郑重其事地从抽屉里拿出语文书摊开，又从林雪的文具盒里掏出一支笔，正襟危坐，目视前方的语文老师，然后——拿出手机悄悄点开数独，开启属于一只菜鸡的数独之旅。
　　林雪对江寒的表现甚是满意，因为一局数独至少可以让江寒安静二十分钟，虽然这周江寒已经拿了他不少的笔，但比起耳边的清净来，笔似乎并没有那么重要。
　　“哎，雪哥，听说这周末梅溪湖有一个环湖骑行活动，看起来还不错的样子。你去不去？”江寒一边跟数独死磕，一边问道。
　　林雪瞥了江寒一眼，然后继续对付物理作业：“大冬天的，跑到湖边去骑什么自行车，做点别的不好吗？”
　　江寒翻了个白眼：“你骑自行车还看季节？我觉得你就是想找个理由窝在家里。”
　　“不是，我是觉得以你的智商和肢体协调能力，在湖边骑车有极大可能会掉进湖里，大冬天的湖水齁冷齁冷的……”
　　没等林雪说完，江寒就气得把手机往桌上一扔，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雪哥你——”
　　“江寒！干什么呢你？我上课你还跟我配乐是吧？自己不学习就别打扰别人，没看到林雪在记笔记都没空理你吗？”
　　林雪闻言尴尬地咳了一声，飞快地写完物理最后一道大题的最后一行步骤，趁语文老师气得吹胡子瞪眼之时迅速地从抽屉里掏出被自己冷落了许久的语文书，装模作样地在上面写写画画。
　　江寒也立马俯身装出认真学习的模样，心里却已经骂骂咧咧。
　　等语文老师再次转过身去之后，林雪推了把江寒，给他看自己写在语文书上的一行字——
　　【还是去吧，要是我不去，你掉进湖里了估计没人能把你捞上来】
　　一直觉得自己颜值与智商并存的江寒同学深受打击，便低下头继续玩数独不再理林雪。

　　下课铃一响，前排的刘大山转过身来看向后排的两人。
　　“雪哥！百年不遇啊！你还会记语文笔记？来来来让我看看你都记了些什么！”说着便抽出林雪压在一张英语试卷底下的语文书，“你、掉、进、湖、里……这都是个什么鬼？老师上课讲了这个？”
　　江寒最先受不了刘大山的聒噪，一把从刘大山手里抢过林雪的语文书，说道：“雪哥的笔记，哪是你们这些凡人能看懂的？去去去，别打扰雪哥学习。”
　　刘大山不满地嘟囔一声：“我是凡人你就不是凡人了？”虽然心里憋着气，但也只好转过身去骚扰张一凡。

　　星期六的下午，两人如约在五中旁的地铁口集合。
　　林雪一边向闸机走去，一边对江寒的着装发表评论：
　　“你穿这么多干嘛？骑自行车还穿这么大一件羽绒服的我还是第一次见。我跟你说，待会你掉水里了这件羽绒服就废了，你骑车之前最好先把它脱掉，要不然……”
　　“究竟是什么给你造成了我骑自行车会骑进湖里的错觉？”江寒十分不满地问道。
　　“一千米都跑不动，让你拿个试剂硬是能把实验室变成毒气室，让你搞运动就像让你上刑场一样，还有现在，闸机它已经开了你还站在原地干嘛？后面已经交通堵塞了！”
　　江寒这才发现刚才自己无意识地将卡放在刷卡区把闸机刷开了，连忙跑过去，他可不想像上次一样刷了卡却没过闸机，最后只好在路人的注视下从闸机上翻过去。
　　两人在梅溪湖西下了地铁，刚出地铁口便发现湖边简直是热闹非凡，有骑自行车来参加活动的，也有一家三口来梅溪湖野餐玩耍的，都聚在地铁口附近，仿佛中国人不扎堆就不叫过周末。
　　这次的梅溪湖环湖骑行是一个民间俱乐部发起的，不算太正式。因此虽然有装备齐全的专业人士参与，大部分还是像江寒林雪一样来凑热闹的年轻人，不方便从家里骑自行车过来的也都刷了一辆共享单车参加活动。
　　江寒林雪一人刷了一辆小黄车，林雪刚脱下外套放在前面的置物筐里，就看到江寒已经慢悠悠地往环湖步道上骑去。
　　“哎！别去那边！待会儿那边肯定好多人，我们就在沿马路的这条自行车道上骑。”林雪连忙叫住一脸兴奋的江寒。
　　江寒闻言又兴致勃勃地骑回来，一边骑还一边吹着口哨，开心得仿佛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两人一前一后地沿着自行车道向前骑去，林雪正暗自庆幸自己无形中消除了江寒掉进湖里的可能，却发现江寒即使是在马路边骑车也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踏实。
　　“雪哥！那边有一家茶颜欸！要不要一起去喝一杯？”
　　林雪无语道：“没看到点单区前面排了那么长的队吗？你真是闲得慌，坐半个多小时地铁跑到这儿来喝一杯五中门口就有的茶颜。”
　　“雪哥！那边有一个帅哥欸！快看快看！”
　　林雪怒道：“这条gāi上最帅的人在你后面！你看他还不如看我！”
　　“雪哥！那边好像很热闹的样子！要不要过去看看！”
　　林雪崩溃道：“骑着车呢你去凑什么热闹！”
　　“雪哥！那边……”
　　“行了闭嘴吧你，好好骑车不要跟个导游似的叭叭叭说个不停！还有，不要老是回头看我！”
　　江寒也闻言又忍不住回过头去看林雪，想表达一下自己的不满，却没想到——
　　“哎说了叫你别回头，你怎么——啊啊啊快停下来你要撞到人了！”
　　江寒猛地回过头，看到自己前方两米处有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上了自行车道的小女孩，来不及思考便将龙头往右边一拐。然而右边的花坛因为正在重新栽花而拆掉了护栏，于是失去冲进湖里机会的江寒同学不负众望地冲进了花坛里，顺带压坏了一丛刚栽好的杜鹃花。
　　随着“哐当”一声响，江寒终于在巨大的阻力作用下停了下来，路人们纷纷停下车来看这位把车骑进花坛里的奇才。
　　林雪正想装作不认识江寒的样子悄悄骑走，却听到自己的猪队友在那里大喊——
　　“雪哥！快来帮忙！我的脚拔不出来了！”
　　林雪只好将脸上的表情从“我只是路过我不认识这个傻逼”变成“没错我是一个热心的好市民”，去把江寒从花坛里弄出来。
　　江寒好不容易弄干净鞋子上的泥巴，又拉着林雪给栽花的工人赔礼道歉，被栽花工人用长沙话训斥一番后才和林雪一起灰溜溜地推着车离开人群。
　　远离人群后，江寒开始抱怨：“唉，刚刚真是倒霉，寒哥我真的是左右为难进退维谷无计……”
　　林雪打断江寒，毫不客气地指出：“据我所知，每辆自行车都有一个叫做刹车的东西，而且你刚才的车速不是很快，所以你只要轻轻捏一下刹车就能避免悲剧的发生，我也不会和你一起被路人围观。”
　　江寒一拍自己的脑袋，恍然大悟：“对哦！雪哥你说的好有道理！下次我一定记得！”
　　林雪看着傻乎乎的江寒，不忍心告诉他自己已经在心里默默地把骑自行车从两人共同的活动中划掉了。
　　经历了花坛风波后，两人也没有再骑车的兴致了，再加上已经临近晚饭时间，便决定去附近的商场吃个晚饭就回家。
　　刚下出租车，江寒看着面前的步步高新天地，惊叹道：“哇！雪哥！这里好大啊！”
　　林雪连忙拉着江寒向大门走去：“行了你声音小点，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样子像一只尖叫鸡。”
　　江寒表示不服：“哪有这么帅的尖叫鸡啊？寒哥我可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倾国倾城……”
　　“行了你别瞎用成语了，那俩字不读周党，读tìtǎng。还有，倾国倾城是用来形容女子的。”林雪打断急于展示自己语文功底的江寒同学。
　　“啊？读tìtǎng啊？我还真是第一天知道欸……长知识了长知识了。”
　　林雪：“……”

　　两人来到四楼的餐饮区，却不知道要吃什么，在各个餐厅之间转悠了半天才决定去吃自助烤肉。
　　服务员将两人带到一张卡座前坐下，又为两人预热好烤盘，铺好烤肉纸，然后说了声“请慢用”便离开了。
　　服务员刚走，江寒便从座位上跳起来：“雪哥！我去选食材！”
　　林雪看着今天一整天跟打了兴奋剂一样的江寒，挥了挥手让他去。
　　十五分钟后，江寒还没有回来，林雪放下手机，一边思考江寒在餐厅里迷路的可能性一边打算去找江寒，却瞥到不远处有一个端着一大摞盘子的人正朝这边挪过来。
　　林雪一眼就认出了那是江寒，满脸震惊地望着他：“你拿那么多食材干嘛！”
　　“啊？很多吗？我觉得还好啊……”江寒一边手里拿着沉重的食材，一边还要保持平衡，脸都憋红了，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
　　等江寒走近了林雪才发现他后面还跟着一个服务员——手里也端着一大摞盘子。
　　林雪的表情僵在了脸上，顿时感觉自己今天跟江寒一起出来就是个错误，不论走到哪里江寒总有办法让两人成为人群中的焦点。
　　江寒倒没在意自己是不是给喜欢低调的雪哥带来了什么麻烦，哼着小调将装着食材的盘子一个个摆在桌子上，本来可供四个人用餐的桌子瞬间在江寒单方面的努力下变得拥挤了起来。
　　林雪瞟了一眼：还好，一张桌子还摆得下，没有要把盘子叠起来才能放……
　　做好准备工作之后，江寒便坐下来开始处理食材：刷油，放上食材烤制，翻面，又刷一层油，再撒上孜然粉和辣椒粉，大功告成。
　　江寒拿了一盘烤肉递给林雪：“雪哥，你尝尝。”
　　林雪抱着品尝黑暗料理的心态尝了一口，却发现竟是出人意料的好吃。
　　林雪称赞道：“哎，味道不错啊，没想到你还有这种技能。嗯，值得表扬。”
　　江寒扬扬下巴，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那可不，以前我经常和我妹妹出去吃烤肉，她自己懒得动手，都是我江大厨亲自伺候的，次数多了水平自然也差不到哪儿去。”
　　“哟，你还有一个妹妹？敢情是我沾了你妹妹的光啊。”
　　“嗯，我妹妹比我小八岁，在永州上学。雪哥你可得好好享受寒哥我的至尊VIP服务，到目前为止还只有我妹妹和你两个人享受过呢。”
　　林雪吃完盘里剩下的烤肉，看着对面江寒熟练的动作，突然觉得跟江寒一起出来玩似乎感觉还不错。
　　两人好不容易合力吃完了江寒挑的那一大堆食材，结了帐后便走出了烤肉店。
　　“这家味道还挺不错的。雪哥，下次我们有空再来吃吧。”
　　“是还不错，就是太远了，从五中过来要40分钟车程。”
　　“啊？那还是看看有没有什么五中附近的分店吧，下次可以喊上刘大山他们……”
　　林雪走到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吃饱喝足的两人上车朝五中方向驶去。

　　车刚开出没两分钟，江寒就打了个哈欠，拍了一下正在玩手机的林雪：“雪哥，我先睡一会儿，到了叫我。”说完便靠着椅背打起了盹。
　　几分钟后，林雪收起了手机，刚准备也眯一会儿，却发现身边的江寒头向后仰着，眉头微皱，似乎睡得不甚安稳。他盯着江寒的睡颜看了几十秒，抬起左手绕过江寒的脖子，轻轻地将他的头放在自己的肩上。
　　出租车继续在夜色中向前驶去，车里的那个眉眼间满是温柔的少年，左肩上是自己喜欢的男孩，右肩外是绵延不断的万家灯火。
　　十里长街，风清月朗。
　　一路繁华，时光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