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浮鸠》茶瓶花

31、第三十一章

　　这日下了礼乐课，向偀与王镇恶同行，正讨论着琴艺时，远远看见傅亮朝他们走来。

　　傅亮行至向偀二人跟前，将手中捧着的物品赠与向偀。

　　向偀双手接过，这是一个雕刻精良的木盒，木盒里面静卧着一枚通身透亮的朱雀纹玉珩，开玩笑地问道“傅兄，平白无故送如此礼物予我，莫非有要事相求？”

　　傅亮摇头笑笑，故作委屈道：“如此说来我不送礼，你就不帮忙了吗？”

　　向偀一副教导学生的样子，语重心长地说：“礼到了，事易了，所谓礼仪也。”

　　一旁的王镇恶乐的不行，“正经道理没见你认真学，歪理倒是不少。”

　　“这可是至理名言，算不得歪理。”向偀狡辩。

　　傅亮失笑，他这几位好友，心性阔达，相处起来很是舒适，他常常被带着忘记了原本的要做的事，不过送礼之事是正事，不能谈天说地而耽搁，不然他也不好交差。他轻咳一声，打断向偀和王镇恶的斗嘴，正色道：“玩笑话待会说，该说这玉佩之事了。这是桓胤为当日误会你而道歉，特送此玉。另外救命之恩，桓家会派人亲自去余姚向家道谢。”

　　桓胤诚心道歉，向偀心中高看他几分，这桓胤虽多疑了些，但知错能改，也不是狂傲自大之辈。让傅兄来送礼，怕是也明白她对当日之事不满，有意为之。想必桓胤明白傅兄和她之间交情匪浅，送礼之人是傅兄，她看在傅兄的面上不会再多加计较。办事妥当，向偀并不讨厌。

　　“既然桓胤赔礼道歉，那么行凶之人已经找到了吗？”桓胤是信不过她的，做出如此举动，那定然是真相已明，只不过不知道是何人如此胆大，行这般恶劣之事。

　　王镇恶嗤笑地说道：“这种事不用猜都能想到，除了皇家和四大家族，谁会干出这些事来。向兄，你以后遇上他们，还是离远些，卷入士族门阀间的恩怨，于你无益。”

　　向偀深知王兄是为她着想，可人命大于天，岂有坐视不管之理，诚然以她之地位，卷入多余的斗争中实属愚蠢的行为，一不小心就有惹祸上身的危险。她犹豫片刻，语中透露不忍，“眼前之人有性命之忧，我无法置之不理。人命之重，重于泰山。”

　　傅亮一听，略感惊讶，只讷讷地道：“向兄，你有一颗仁善之心。”而后，他叹了口气，“只是。”话未说完又噎了回去，仁善之念在荆棘的现实中即可贵又可悲，凡此种种，不好多说。

　　比起傅亮的委婉，王镇恶毫不客气地对向偀说道：“我知你心心念念想做官，那你应当舍弃你多余的善心，否则仕途一道，你走不远的。”

　　向偀不解其意。

　　向偀这不开窍的样子，让他感慨良多，摸着向偀的脑袋说道：“慈不掌兵，善不为官。你的慈善之心终将阻碍你的仕途，该改之处你还是改了吧。”

　　向偀听着这话，只觉万分刺耳，她拂开王镇恶的手，冷冷地道：“我不喜欢这话，今后莫要再说。”慈不掌兵，善不为官，她极不喜欢此话，这话里包含了多少掌权者的脱罪之意，又误导了多少后来人，这好似只有心狠手辣之人才能执掌天下，然万民生计又如何能交到那样的人手里。

　　王镇恶被向偀下了面子，也不恼，只是担心她太过固执，终被自己的慈善之心所累。可向偀这般神情，怕也是听不进去他的好言相劝，千言万语于心间，只化作一声长叹。

　　晚间，向偀和王镇恶收拾妥当，正准备入睡时，檀道济匆匆从外面回来，他手上拿着一个灰布包裹，不知是何用处。

　　王镇恶见状，戏弄之心顿起，他打趣道：“你这几日神神秘秘不见踪影，莫非是做贼去了？让我看看你这是得了什么好东西回来了。”说罢，他上前欲夺檀道济手里的包裹。

　　檀道济护着手中的包裹，一个闪身，躲过了王镇恶，“这不是给你的。”检查无虞后，将手中的包裹递给了向偀。

　　向偀收到礼物很是意外，今日这是怎么了，一个个都给她送礼，莫非运气上身了？她小心地打开包裹，见里面是一件灰色的兔裘，厚实暖和。

　　她心中一暖，那日春蒐，她说过喜欢狐裘，没想到檀兄就记在心上了，虽不是狐裘，也不如狐裘贵重，但此份心意，重达千金，非是一般价值可以衡量。她满怀感激道：“不过随口一言，哪里值得你破费，这样倒是让我难以心安了。”

　　“谈不上破费，这是那日春蒐所猎的兔，没花钱。”

　　这下向偀更加惊讶了，问道：“这兔裘莫非是你亲手所制？”

　　檀道济扭过头去，没有言语。被向偀这么一问，他心里觉出不对劲来，向偀是女子，贸然送礼之举欠缺妥当，恐日后落人口实，但送出去的礼物又没有收回之理，因而他只能以沉默当做回答。

　　王镇恶凑到向偀面前，摸了摸向偀手中的兔裘，说道：“手艺不错，你倒是什么都会。”说完，他幽怨地看着檀道济，将双手一摊，伸到檀道济面前，檀道济不解其意：“你这是样做什么？”

　　王镇恶回道：“我的呢？你可不能厚此薄彼。”

　　“你身强体壮，又不畏寒，要这个干什么？”

　　王镇恶无语，檀兄的心可是偏到天边去了，兔裘他不需要，别的需要啊，也没见他上过心，都住一个寝所，待遇怎么就天差地别了呢。

　　向偀摸着手中的兔裘，柔软而又温和，那股暖意直冲她的心田，在脸颊上晕起一丝绯红。

　　这个人太好了，就如和风细雨，浇灌内心的种子，受到百般照顾的种子，生根发芽，静待开花结果的时机。

　　向偀带着几分羞意，声音软软地道：“获此至宝，我心欢喜，劳你费神了。”

　　檀道济猝不及防见她温柔小意的样子，只觉周身气氛变得燥热，他低着头，不敢再抬眼看她，语气急促地说：“不费事，不费事。”

　　怪异的气氛在两人间流动，不明所以的王镇恶觉得在他们两人间筑起一道墙，把他一个人关在墙外了，他不满道：“你们两个要这样傻站到什么时候，不过一件兔裘，至于看着发呆吗？”

　　檀道济慌忙解释：“不是，此物我尚觉有瑕疵，不免有些遗憾。”

　　向偀一把抱住怀中的兔裘，急切地说道：“已经做得很好了，我甚喜之。”

　　一欢喜又一甚喜之，檀道济身上涌起无限力气，恨不得立马拔剑练武，骑马射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