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鹊桥鸦》津田夭寿

20、礼物

　　大师兄似乎并不惊讶。一脸平静地看着我。
　　“是我。”他轻描淡写地吐出两个字。于我而言，得到这回答却又思绪万千：既有谢意，又带对他不辞而别的费解，以及好奇。
　　看他的房门欲关未关，我“咻”一声窜进他的房内。还未等他反应，便嘱托屋外的遂心去准备午饭。而我，则要与眼前人好好谈谈。
　　遂心得了吩咐，虽也同样揣着疑惑，但为我庆贺生辰于他又是当务之急，刻不容缓的。
　　屋内，一片沉静。
　　终于是我忍不住打破沉默——“白公子…不，如今该改口叫师兄了。师兄，既是你救我于围困，又为何要不辞而别？而且我万万没想到你竟然是我师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能告诉我吗？”
　　他略带歉疚地望向我，左手往凳子一指，示意我坐下。“其实我一早便得知我将要多个师弟，谎称下山驱鬼也是奉师命要护你周全。岂知当我还在前往你卫府途中便发现你溺于河流之中。救你上岸后，你告诉我你叫丘禅，我大概就猜出你是卫府的卫湫潺了。
　　之后，我见客栈外有一乞丐说附近有队人马在沿途追查，我不便暴露身份，便离去了。但我依然在你附近，暗中掩护你的行踪，至你上山回观，我在山脚确定无人尾随，才放心回来。”
　　我如释重负地点点头。原来大师兄一切都是为我着想，而我竟然还恼他的不辞而别。实在惭愧。
　　他看我一脸愧疚的神色，便笑着安慰我。“此事已了，你无需再回想过往。如今你是玄通真人的弟子，是我的师弟，也将在北渊观修行，这里便是你的家，诸位师兄便是你的兄长。”
　　他说的真情流露，我也听着心下感动。
　　但我蹙眉道，“那我该如何称呼你呢？”初见印象太过深刻，无原在我心中依旧是那个风度翩翩的白弋白公子。一时间还未习惯他做我的师兄，眼下我也能体会遂心的心情了。
　　他依旧笑笑，“我本姓江，叫江逸白，修行的道号是无原子。当日不便向你透露身份，也是想考验你。岂料你虽谨慎机敏，知晓用化名丘禅行事，也会配合我的说辞。但终归涉世经验不足，为人还是过于单纯。”听他对我做完的一番评价，不知褒贬。若换作其他人，我不会这么欣喜，但恩公一说，我甚感欣慰，
　　我拱拱手，谢过他。
　　他似乎想起什么，又道，“其他师兄并不知你二人的底细，且没想到你的仆人遂心也同你上山拜师。如今，你二人还是统一口径，用之前的说辞糊弄过去便是。若是有人刨根问底，就交给我处理。师兄在此，你在这儿只会好好修炼，没有旁的阻你。”
　　他此番话，是我在卫府的亲大哥卫天晞从未说过的。心生苦涩与感激交织，不由得有些湿了眼眶。但终究是男儿，还是忍住了。
　　我羞怯地问：“那我是否可以叫你江大哥吗？”我没敢说原因是我们互称师兄、师弟的很奇怪。若是叫道号，无原、无谅…原谅原谅，更是叫不出口。
　　“小事一桩。你唤我逸白都可以。但只能私下这么喊。我虽不介意名讳称谓，但未免师兄弟多舌…想必你也是领教过他们插科打诨的。”我猛地点点头。无花、无果和无慧三人行，必有事端焉，我可不想又成为他们的话题。
　　江逸白突然凑近，望住我。我盯着他黑得深邃的瞳仁，见他眨了眨眼，又长又密的睫毛仿佛蝴蝶扑棱着几下薄翼。我垂首，再不敢多看。
　　“既然你都叫我本名了，礼尚往来，我也应该称你本名才好。叫什么好呢……不如就叫潺儿吧？”他摸着下巴，似在认真思索。
　　我又是一通乱点头。接着，忆起遂心去了许久，我也该动身了。
　　“快正午了，遂心在等我，师兄可去一同用膳？”见他摇头，眼带倦意。“那便不打扰师兄了，迟些再见。”
　　等进了厨房，遂心已经煮好了葱油面，依旧是每年那个熟悉的味道。
　　遂心边吃边对我傻笑，“无谅师兄，这次是你自由后的第一个生辰，但是师弟我没什么可送的，只能以水代酒，祝福你……不，我们能在这儿一同成长。”
　　我痛快地拿起酒杯，哪怕里面只清水是，也跟他碰杯，一饮而尽。
　　酒足饭饱后，遂心特意备多了面条，拿去饭堂给师兄们分甘同味，也是新来的师弟们给他们的一点心意。本想跟他一同端去给师兄们，但遂心拦下我，说什么是我的好日子，一切由他出马。
　　我不敢拂了他的好意，便打算回去午睡会儿。下午师父说不定还要传授我们道术，得养足精神。
　　刚准备推开门，对面的房门开了，是江逸白。
　　“逸白，你是去吃饭吗？”他但笑不语，只指指我，又对我挥手，示意我过去。
　　“其实之前我在屋外听到你们说的，今日是你的生辰……但我一个道士，也没什么可赠予你的。这本是一本上好的内功心法，是师父传给我第一次练武时所用的。如今给你，也望你早日学有所成。”他朱唇微启，我却晃神地盯着他嘴巴一张一合。仔细一听，江逸白的声音是极为温柔的，说着这番话更觉如此。
　　“多谢逸白兄。”我郑重地用双手接过。
　　他深深地望我一眼，然后拍拍我的肩。“为兄预贺你道术精进，不辜负这份礼物。”
　　他转身回房，关上门。我望着他的门，嘴角泛着笑意。他这份礼俗是俗了些，但也是一番心意。况且，他早已给我更好的贺礼了。
　　我带着笑，也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