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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恶俗酿成仇恨人 ...

  •   黑夜中站着一名谋面人,样貌模糊,目光却锐利如手上正滴着血珠的那把刃,身形稍显清瘦,“他”冷冷睥睨着狼狈地跪坐在眼前地上的老妪,好似瞧着一只蝼蚁,无情至极。
      “很快就轮到你了,老东西。”音质清冷,带着近似女性的阴柔。

      老妪只是沉沉喘了几口气,并未回应一字,她双眼直望着前方,那双空洞无神的眸子照映不出任何事物的影子,手臂血红缓缓流出,在地面绽放出一朵触目惊心的“花儿”。
      见状,蒙面人阴冷地哼笑几声。

      苏芩、龚凌二人赶来此处,便是见到如此情景,后者立马闪现至蒙面人面前,手直直朝着其百会穴伸出,蒙面人瞳孔微瞪,在龚凌即将要碰到“他”时,往后一倒,躲过了袭击。
      蒙面人稳住底盘,后仰着腰往后退了几十步,随后狠戾地剜了龚凌一眼,便迅速跑了。

      “喂……!”苏芩想着就是要追出去,却不想被龚凌抓住了手,她转身不解地望向龚凌,面色略显不虞地问道,“为何不追?”
      龚凌没什么表情地看着蒙面人逃跑的方向,淡声道:“莫要多管闲事,这是他们必须自个儿解决的事儿。”

      苏芩愣了下,这才想起了龚凌所说的灭门家仇之事,迟疑地把目光转到看起来可怜的老妪身上。她盯着老妪出神了好一会,才有些丧气道:“可这老奶奶……终究是给了我们地方住啊。”他们这样弃之不顾,岂非忘恩负义?
      龚凌呼吸微沉,唇角为难地紧抿,瞥了一眼老妪,好半晌,才妥协似地开口道:“你们到底是做了什么事儿,才会让那人如此怨恨,非要用你们整个曼罗镇的人命作陪葬?”

      老妪嗓音沙哑,如砾石摩/擦地面,咳了几下,“我们只是做了应该做的。”
      苏芩微锁眉头,“老奶奶,倘若没做什么过分之事的话,那人又为何要赶尽杀绝?”她相当怀疑,若是没有深仇大恨,谁都不想成为杀人凶手,毕竟一命偿一命,今日夺了人一命,他日必会丧命于他人之手。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那人此刻所作所为,无异于在自寻死路,况且若能安然度日,又有谁愿意背负罪孽?

      龚凌眼神飘向地上那一滩血红,语气稍讽,“应该做的?”呵笑,继续说下去,“杀女求子之事是应该的?您不觉得这话可笑?”他在几年前早有所耳闻曼罗镇的陋习,只不过先前认为以讹传讹,当不得真,而今看老妪这样子,倒是证实了有时也并非空穴来风。
      老妪倏地咯咯笑了起来,笑声古怪可怖,宛如孤魂野鬼索命前的笑声。良久,才道:“要女儿有何用?儿子才是家中筑基。”

      生为女儿身的苏芩霍然不可怜这老妪了,不赞同道:“老奶奶,您说的这话就不对了。”什么叫做女儿有何用?这世间许多女子亦能开拓出自己的一片天,就好比那些在绣花镇的绣娘,那些绣娘才是绣花镇的筑基。

      男子在绣花镇的地位大抵就如同家里奴仆一般,毕竟不能帮忙绣娘们绣花,便只能帮忙家里干些粗活,这不像奴仆,像什么?
      不过转念一想,有些粗活绣娘们也办不到,严格来讲,绣花镇的男女是各司其职。

      男女皆重要。
      缺一不可。

      闻言,老妪继续笑道:“我这话对极了。”夜风冷冽,刮着嗓子眼,她难受地咳了起来,“……男子能帮忙传宗接代,还能干粗活,女子除了在家洗衣之类的,还能干些什么?我们这曼罗镇上本就没什么富裕人家,也无法靠着把女儿嫁入富裕人家致富。”
      言下之意,女儿只有将自己卖给有钱人这个用途外,其余的生存价值都是不存在的。

      苏芩听了那么多,心里变得有些冷,她自小虽然被当作男孩养,可她的父母至少时刻记得她是女子,把她好生养着,有好的吃穿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她,她从未想过在她所不知道的地方竟有这种弃女求子的诡异风俗。
      思及此,她便有些思念她爹了,遇到那么多事情,她觉得她那臭不要脸的爹好像也并非那般不好,虽然多少自私了些,但出发点总归是为了她好,比起这些从未为自己孩子着想却心安理得的爹娘,简直不要太好。

      龚凌不晓得苏芩在心里已经感慨了好一番,他听到老妪这一席蛮横无理之谈,嗤之以鼻,扯扯唇,“莫要忘了您自己也是女子。”
      老妪被噎了一下,恼羞成怒地反驳道:“起码老身能为家中带来益处。”

      苏芩暗自翻了翻白眼,不屑地撇嘴,“那些被你们抛弃的女子也同样有能耐。”
      老妪不予置评,在那儿继续自顾自笑着。
      龚凌冷眼旁观,片刻后,话不想说,连招呼也不想打,拉着苏芩就是往外走。

      跟在后头的苏芩纳闷了,这天还暗着呢,她可不想露宿风餐,成为凶猛野兽的盘中餐。
      “龚凌,你干什么往外走?”

      龚凌步伐未停,回道:“跟这种冥顽不灵之人无需多说,我们也别欠下这种人的人情。”到时候,为了还这老妪的收留之情,苏芩这傻丫头大抵又会在那儿兀自纠结该帮还是不帮,与其烦恼到底帮不帮这种自作孽的人,倒不如趁早离开这鬼地方,与其断了关系。
      苏芩大致上听懂了,就是少管闲事,纵使她看到那老妪跪坐在地爬不起来的样子,难以自抑地生起了怜悯之情,可听完老妪所说的一字一句后,她便掐灭了不合时宜的心绪。

      这种人属实自作自受。
      被人寻仇也是自找的!

      生而为女,何错之有?这世道若只有男,无女,又何以传宗接代?
      那老妪的思想简直有问题。

      -

      在荒凉漆黑的街道上走了好半天,果然尚未看到任何一家做生意的客栈,夜风呼呼吹啸,卷席而起地上的尘土,掠过脚踝,空旷之处独独显现两个人的身影,万分凄凉。
      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苏芩抱着龚凌的手臂,浑身发抖,问道:“现在该怎么办?”天那么黑,街那么荒,仿佛是人间冥府一般,随时都可能有轻飘飘阴沉沉的白衣冤魂乍现在身后似地。
      龚凌表面看似淡定自若,不慌不忙,脑子里其实已经转了不少个圈儿,盘算着路途。他强自镇定下来,“继续走罢。”

      苏芩还是害怕。
      但神奇的是,只要有龚凌在,她的心总是会安分下来,好似龚凌是她的勇气来源,故她没注意,自己抱着龚凌的手逐渐往内缩紧,而对方身子微不可察一僵。

      两人走了约莫两刻钟,空中猝然响起一道几分熟悉却也算陌生的声音,冷然却阴柔。
      “看在你们是外人的份上,奉劝你们还是回去屋里待着。”那人笑了一下,又补充了句,“这曼罗镇再过去皆是荒芜,吃的有没有先不论,那儿的野兽可是一个比一个还凶猛,你们若非得前进,很快就会变成食物的。”

      龚凌嗤笑,“难道你不是从那儿来的?”
      那人不语,一刹那就到了二人眼前,蒙面的黑布已拿下来,露出的是一张清秀小脸。

      苏芩目光顿了顿,忍不住偷偷凑到龚凌耳边问道:“他是男是女?”她怎么瞧着……那么像是一个姑娘家?可有如此身手的,一般都是男子……吧,反正她的认知是这样的。
      “……”龚凌甩给苏芩一个“你是金鱼脑子”的眼神,旋即又把视线转向面前雌雄莫辩的人身上,“曾经也是这镇子一份子的你,离了这儿,除了前头的荒芜之地,你还能去哪里立命安身?”

      这周围全都是荒芜之地,距离其他的村镇也有几百哩路,假使要每晚跑到这镇子报仇血恨,怎么样也不可能选择距离遥远的地方。
      除非背后长了对翅膀。

      那人当然没有长翅膀,“他”呵呵一笑,“是,那又如何?我有法子生存,可你们看起来就是娇养的公子哥和大家闺秀,遇到那种猛兽,你们能活得下来吗?”
      苏芩却眼睛一亮,“我像大家闺秀吗?”
      那人:“……?”
      “……”龚凌扶额暗叹口气,再度抬眸射向那人的眼神一如先前地冷,“不饶你费心。”

      那人见龚凌一脸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不以为然地耸耸肩,“随你,不过我好意提议你们,与其被野兽吃得尸/骨无存,不如痛快地死在我的刀下,至少还能留有全尸。”
      话完,“他”就笑着消失在两人眼前。

      苏芩早就被那人的荒诞不经之言给吓得抖了抖腿,嗑巴道:“他、他是何意?”为何连两个无辜的过路人也要灭口?
      龚凌斜睨了一眼已经抖得如筛子般的苏芩,“毕竟我二人已瞧见她的真面目,为了能够在把这儿的人清理干净后,仍能逍遥法外,目击者自然留不得。”说着,发觉小丫头脸色越来越苍白,声音不自觉带了些温柔,安慰地捏了捏她的肩,“不过你放心,有我呢,区区一个她,还能成功对我们下手不成?”

      “哦……”苏芩应了一声,决定这几日皆要把龚凌抓得紧紧的……不,还是抱着好了,比较安心,她自然相信龚凌打得过那个武功高强的蒙面人,可是她不行啊!她就一武功弱鸡,一不小心,恐怕就要身首异处了!!!
      怕归怕,她仍没忘了方才的问题,小声道:“龚凌,所以那人究竟是男是女?”

      闻言,龚凌微微一愣,未料这小丫头还在纠结这个,而且这还不明显么。他叹道:“你还记得我和那老妪所说之事吗?”
      苏芩茫然了一瞬,随即回想起那场对话,眨眨眼,“你是说,杀女求子?”
      龚凌应了一声,继续道:“那人既是回来报仇,必然是曾经受了这鬼风俗的迫害,而会成为受害者的唯有女子。”

      苏芩恍然大悟,“难怪我瞧着那人觉得是一姑娘,还以为是我眼花了呢。”
      “……”龚凌面目扭曲了一下,无语地摇摇头,重点是这个吗?是男是女还不都是要他们命的人,揍一顿就完事。

      -

      “那我们如今该咋办啊?”苏芩问道。
      在被蒙面人放狠话后,两人遇到了个问题

      ——离开和留下,皆是死路一条,他们俩该何去何从?是苟还是主动?

      龚凌沉默须臾,认命似地转回身。
      “我们回那老妪家里罢。”

      苏芩惊了,“啊?为何啊!!!”不是说好不欠那迂腐老奶奶的人情吗?
      自从知晓老妪曾经干了怎样狠心无德之事,甚至毫无悔过,她对那老妪的感观可以说是非常差,半点都不想再和那老妪见面。

      龚凌瞧着苏芩不甘不愿的脸色,无奈解释道:“我也不想,可既然已入了局,只能从局中找出一条路了。”顿了下,“虽然她的话听来好像会让我们离开此处,在荒芜中自生自灭,可她眼中的狠绝,可并非这么说的。”
      苏芩愕然地张开嘴,“何、何意?”
      “恐怕等我二人走出这个镇子,就会被她在外边儿截杀了。”龚凌冷笑。

      苏芩哭丧着脸,“那、那我们去找老妪又能有何处不同?”不都是死路一条么!
      龚凌神色高深莫测,“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明晰前因后果,方能找出突破点。
      苏芩:“……???”什么玩意儿?大兄弟,可以说得直白点儿么,她笨!

  • 作者有话要说:  古代真有这诡异的习俗,我当时知道的时候,只觉得……
    幸好我生在这年代,不然可真惨。
    >>>
    苏芩:前世修了好果,今生不必生在曼罗镇。
    龚凌:我得帮小丫头把关,以免她同情心泛滥,谁都要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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