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徒弟养成攻略》木之云

55、番外10

　　【当天夜里,一场轩然大波席卷而至。
　　子时，金麟台上点金阁里,大大小小近五十位家主依席而坐。首席是金光善，金光瑶自百凤山回来后，不知发了什么疯，一直闭关不出，金子勋又叫人打了，一时半会下不了床，因此只有金子轩坐在他身旁。
　　前列是聂明玦、江澄、蓝曦臣等家主人物，神色肃然。后列则是次一等的家主和修士,都如临大敌,不时低声私语一两句“我就知道”、“迟早会这样的”、“且看怎么收场”。
　　江澄是众人目光聚焦的中心，坐在前列,满面阴云,正和旁人一样，听席上金子轩干巴巴地陈述事情经过：“……此次遭杀害的督工有十一名,脱逃的温氏余党约五十人,魏无羡带着他们进入乱葬岗后,便召了几百具凶尸守在山下巡逻阻挡,我们的人到现在都一步也上不去。”
　　听完之后,点金阁中一片静默。
　　半晌,江澄才道：“这件事确实做得太不像话,我代他向金宗主赔罪。若有什么补救之法,请尽管开口,我必然尽力补偿。”
　　金光善要的却并不是他的赔罪和补偿,道：“江宗主，本来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兰陵金氏是绝不会多说一句的，可这些督工并不全是金家的人，还有几个别家的。这就……”
　　江澄眉头紧蹙，揉了揉太阳穴处跳动不止的筋络，无声地吸了一口气，道：“……我向各位宗主道歉。诸位有所不知，魏无羡要救的那名温姓修士叫温宁，他和他姐姐温情在射日之征中曾于我二人有恩。因此……”
　　聂明玦道：“有恩是怎么回事？岐山温氏不是云梦江氏灭族血案的凶手吗？”
　　这几年来，江澄每天都是坚持忙到深夜，今日刚准备早些休息，就被这个炸雷般的消息炸得连夜赶到金麟台，疲倦之下本就压着三分火气，再加上他生性好强，被迫当众低头向旁人道歉，已是烦躁，听聂明玦再提起灭族凶案，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恨意。】
　　江澄静默不语，蓝曦臣看了他一眼，缓缓道：“这位温情的大名我倒是听说过一二。她号妙手神医，只救人不杀人，我想不论是射日之征前，还是射日之征后，修真界都有不少人受过她的恩惠，她的品性与温氏之人不同。”
　　聂明玦还待再说，却不妨身后聂怀桑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克制一些。若是之前收到的密信所言之事为真，那金家的人品有待商榷，故而聂怀桑示意之后，聂明玦也就沉默不语。
　　原本聂怀桑是不必来的，但因为收到一封来自魏无羡的信，有些事情拜托他，因而他只能勉勉强强跟着大哥上了金陵台。
　　“温情在岐山可是温若寒的亲信之一，即便此前孽债甚微，但此次穷奇道杀害督工一事却为事实。泽芜君这般为她开脱，想必是为了跟蓝二公子交好的魏无羡吧？”姚宗主早就看魏无羡不顺眼，如今落井下石做的比谁都快，“谁人不知姑苏蓝二公子跟云梦魏无羡交情甚笃，泽芜君这般公然袒护他，怕是不妥吧？”
　　在百凤山之前，所有人都觉得魏无羡和蓝忘机水火不容，结果百凤山流言一起，他们两个就变成交情甚笃了。
　　蓝曦臣道：“并非袒护。来金陵台之前，我已询问过门内弟子，我姑苏蓝氏门下弟子受温情一脉恩情之人多达数百人，其中还有一部分门生受他们救助不止一次。我姑苏蓝氏既受此大恩，理当回报一二。若非魏公子已将其救走，我本欲向金宗主讨要岐黄一脉。”穷奇道之事，他们得到的消息其实比金家还要早，蓝慜一早就传信给他们了。在蓝沁的建议下，他立刻着手调查岐黄温情一脉，这才知道他们姑苏蓝氏欠下大恩，若不能回报一二，怕就成了忘恩负义之人。他将此事禀报了叔父，叔父也是极为赞同为温情一脉提供庇护。
　　“我聂家亦是。”聂怀桑摇了摇手中的扇子，“温情一脉于我聂家门生亦有救治之恩情，岐黄一脉与温氏残暴行事截然不同。”还是魏兄料事如神啊，为了这件事特意传书给他，原是为了给温情等人正名。
　　聂明玦瞪了他一样，这件事情，他怎么不知道，下面的人也从未上报过。但平日里聂怀桑虽然怠于修行，时常让他恨铁不成钢，但他纨绔虽纨绔，也不至于在大庭广众之下信口开河。若温情等人当真只救人不杀人，倒也是个好的。
　　见到众人轻而易举被聂蓝二家转移了话题，金光善的衷心部下秦宗主忍不住开口道：“恩是恩，仇是仇。这些温氏余孽即便救治有功，但如今杀害督公之事亦是证据确凿，断不能轻易姑息。”
　　蓝曦臣道：“秦宗主此言主未免太过于武断，穷奇道一事亦没有经过查证，如何断定事实如何？未知全貌，不予置评，还是等事情查清楚了再说也不迟。”
　　一位姓方的家主道：“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魏无羡与温氏余党勾结，杀害十余名督工，叛逃乱葬岗。还是说泽芜君信不过金家？”
　　这话一出，蓝曦臣倒是不好争辩，只能沉默不语。这并非是怕两家产生冲突，只是他对金家的人品极为不信任，但不好当众语人是非。在蓝沁孟恣的洗脑之下，蓝曦臣获悉了兰陵金氏的不少肮脏秘事，觉得那就是一个臭不可闻的泥潭，阿瑶深入其中，只怕沾惹一身泥泞。可惜，阿瑶执念在金家，他阻止不及，只能深深为之忧虑。
　　那家主自以为得计，面上带了几分自得。
　　“不过是一些俘虏，魏无羡要了便要了，以魏无羡在射日之征中立下的功劳，他想要什么不行。”聂怀桑嘀嘀咕咕道，话还没有说完，就迎来了聂明玦瞪视的目光，但他坚强地挺住了，没有闭嘴，而是哆哆嗦嗦道，“不谈温情等人的功过，那也不过是区区五十人而已……额，想必江兄亲自过去，与魏无羡详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交涉一番，定能叫他出来解释清楚，不与百家为敌。”看到众人不以为然的目光，聂怀桑继续道，“莫非除了魏无羡，五十余温氏余孽中还有别的厉害的人？”
　　那必然是没有的，如果有，怎么可能成为俘虏？唯一厉害的就是魏无羡。但今晚的主要目的根本不是温家的余孽到底是谁，而在于魏无羡跟温氏勾结，叛逃百家联盟。仙门百家虽然爱装糊涂，但也因为看得清楚形势，所以才能随波逐流。金家的目的其实很明确的，傻子才不知道。若非跟魏无羡扯上关系了，这几个温氏俘虏也就是普通俘虏，但谁叫他们跟魏无羡有关系呢，正好被金氏用作借口。
　　“聂二公子有所不知，即便有天大的恩情，这魏无羡千不该万不该，哪怕是要带走几个俘虏，也不能随意杀害督工，视他人性命如无物，这与邪魔歪道有何分别，今日，为了几个温狗，他就杀了十几个督工，焉知他有一日不会与百家为敌，而滥杀无辜？”又有一个家主一脸正气，大义凛然道。
　　“你怎知这些督工不是死有余辜？”一道稚嫩的少年音插入其中。众人看去，却见是泽芜君蓝曦臣身旁的小公子发言。他的容貌像极了蓝曦臣，众人虽不知他的身份，但必然是蓝氏嫡系人员。不能呵斥，只能据理力争。
　　立刻有人反驳道：“这些督工乃我百家联盟之人，本就是奉命看管温氏俘虏，何错之有，小公子莫要诬赖旁人，为温狗开脱。”
　　蓝沁盯着他，冷冷道：“你愿意为这几位督工做担保，确保他们的人品？”
　　被他冷眼看着的那人忍不住畏缩了一下，随即听闻他做担保的话，却不敢再出头了。
　　蓝沁扫过在场众人，继续问道：“谁能为他们做担保，确保他们有功在此次事件中毫无过错？”
　　场中一时寂静无声，无人敢答。
　　对于这几位督工，不认识的自然不能做担保，认识他们的人心中有数，谁也不愿意做担保。
　　聂怀桑噗呲笑了一声，随即在大哥的瞪视中闭上了嘴。
　　“姚某愿为担保。”次席上的姚宗主在金光善的眼神暗示之下，不得不站起来说道。“督工们皆为我百家联盟中正义之士，为人光明磊落，在看管温氏俘虏时，亦是尽心尽力，从未有过半点松懈。”
　　蓝沁眼中闪过笑意，向姚宗主点了点头，道：“恰巧我手中有一份影像，正是此次穷奇道事件全过程，现在便请诸位家主共鉴。”
　　话音一落，他手中一物骤然发出一道白光，打向大殿入口，在距离门口一尺距离处停下，白光散开来，生成一道光幕。光幕先是出现几个黑点，然后便是清晰的画像。不仅如此，光幕中还隐隐有声音传来。
　　只见光幕中人影蹒跚而行，手脚皆戴镣铐，神情木然。数名督工在山谷之中穿行，吆喝驱赶这这些步伐沉沉的力士和战俘们。因为景色清晰可辨，众人皆知这里就是穷奇道。
　　光幕拉近，只见其中一个角落，几个督工正在围殴其中一人，一身金星雪浪袍浑身臃肿的金子勋一脸倨傲地站在一旁围观，其中一个督工在一旁不停地恭维他。被打的那人抱着头，很是狼狈。从他偶尔露出来的脸看到，确实是温宁。
　　“温家早灭了，如今是我金家的天下。就凭你这样的废物也敢放跑我的猎物，简直找死。”金子勋骂骂咧咧。心中气急，他之前在百凤山被人狠狠下了面子，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厉害的猎物，想要找回丢失的面子，居然给这帮人放跑了，他如何不怒。将温宁那一支族人全部抓起来，送到了穷奇道。
　　金子勋的目中无人，嚣张横行在影像中展露无遗。金光善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妙。想要打断光幕，却毫无办法，暗中施展灵力，根本触碰不到实物，想要叫停，却由显得他十分心虚。
　　果然屏幕中全是金子勋的大放厥词以及督工毫无廉耻的恭维之声。点金阁众人只觉得自己脸皮都被扒下来踩。这样的金子勋，这样的督工，他们之前还觉得他们毫无过错。
　　光幕之中继续，突然之间，金子勋脸上的得意之色凝固住了，只见原本的平坦的土地之中，突然冒出一只腐烂的手掌，一把将他的腿拽住，向后一拉，他顿时脸朝下砸到了地上，那张刚刚养好的脸重重砸到了平地上被随意放置的石子上，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嚎叫。
　　形势在眨眼之间逆转，那些听命于金子勋的督工就被突然冒出来的走尸制服，温情和魏无羡突然从光幕之中冒了出来。
　　温情神色焦急地跑向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温宁，颤抖着探了脉象，发现他还有气，这才狠狠地松了一口气。从兜里掏出一瓶药，使劲往他嘴里倒。
　　魏无羡走在她的身后，冷冷的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金子勋，将金子勋吓得魂不附体，哆哆嗦嗦地后退，直到被几个手下搀扶起来，他好似找到了依靠一般，面目狰狞想要放狠话，却被魏悠一个眼神给吓了回去。之前被她打怕了，一时半会还忘不了那种痛。
　　温情招呼着剩余的族人将温宁抱走，魏悠本想继续打金子勋一顿，但随即看到那些为虎作伥的督工，眼珠子一转，转手给金子勋喂了一颗药，让他一时半会用不了灵力，并威胁着那些督工将金子勋同样揍了一顿。众人这才扬长而去。
　　人虽然走了，但光幕依然在继续，金子勋从地上爬起来之后，发了一通火，最后将那几个督工给灭了口。
　　这才是穷奇道事件的真相。
　　可惜了，金光善心中叹息，为了兰陵金氏，这次怕是要舍弃一个金子勋了。
　　蓝沁冷眼看着在场众人脸色变换，青了白，白了青，最终感到羞愧的红了脸，深觉被愚弄的黑了脸，好不精彩。这次若非温情遇到了是蓝慜，他随身携带以血缘为纽带的寻亲盘，他们跟魏无羡说后，一刻也没有耽误的就出发了，怕是根本来不及救人。实际上，若再晚上那么一刻钟，温宁叔叔就死了，神仙难救。
　　那些督工先是虐待俘虏，后又冒犯金家公子，根本就是死有余辜。姚宗主脸上冒汗，强辩道：“谁知道你这影像是怎么来的，从未听说过可以将事情原原本本留下来的。定是你等为了包庇魏无羡，所塑造的假的影像。”
　　蓝沁早有所料，手中又拿出一块留影石，放出影像，淡淡道：“这是刚刚在殿中所录影像，是真是假，想必各位家主自能分辨。”果然，新的光幕中就是他们在点金阁行为言论，与现实中分毫不差。
　　聂怀桑总结道：“所以，魏无羡救了人就走，并没有留下杀人，真正下手的是金子勋？”
　　姚宗主垂死挣扎，“但整件事也是因魏无羡而起，若非他执意要保温氏，纵容他人殴打金子勋公子，金公子又怎么会迁怒他人，以至于犯下杀人之罪？”
　　“够了。”聂明玦一拍桌子，愤然起身。姚宗主被他一吓，马上闭紧了嘴巴。
　　影像除了还原真相，还有就是对每一个所谓的温氏余孽进行了特写，让他们能够看得一清二楚。这些人口中的温氏余孽竟然就是那么几个老弱妇孺，最小的只有两三岁，最老的已经年逾古稀，剩下的也不过是一些灵力稀疏平常的，只比凡人好那么一丁半点的弱者。这样的温氏余孽，魏无羡除了报恩，还能有什么目的。
　　金子轩深受震撼，他从来不知金子勋私底下竟是这般面目可憎，惹人生厌。一时呆呆的，反应不能。
　　儿子靠不上，金光善只能自己出来打圆场。
　　“好了，诸位家主，今日之事，是我金氏失察，待我过后再详察一番，定不叫凶手逃逸。若我查实确为子勋之过错，我一定给大家一个交代，绝不姑息。”金光善信誓旦旦表示道。
　　众人闻言，马上开始拍马屁。“金宗主高义”、“不愧是仙门之首”、“当为我等之楷模”。
　　“安静。”聂明玦高声道，“我这里还有一件事，也请金宗主一并查了吧。”
　　“哦，不知是何事？聂宗主不妨明言。”金光善无所谓道。
　　聂明玦从聂怀桑手里接过一份名单，道，“我这里有一份名单，上面罗列着几位为非作歹，无恶不作的鬼修名单，证据确凿，所犯之事属实。只不过他们最近都在修真界消失匿迹了，我查访多日，终于发现他们都在兰陵出没。金宗主不妨好好查查，把他们抓出来，给大家一个交待。”
　　金光善只觉得额头突突地疼，他垂涎魏无羡鬼道的强大，自魏无羡在射日之征大发异彩，他便在私下里招揽了不少鬼修研究此道，不曾想竟是被聂明玦发现了蛛丝马迹。说是让他去查，实则怕是早已定论了。
　　金光瑶刚刚回金陵台，金子轩单纯桀骜，如今这个锅怕是只能甩给金子勋那个蠢货了。他的好侄儿，享受了金氏给他的荣光，如今正是为了兰陵金氏牺牲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