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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番外3 ...

  •   姑苏蓝氏的家宴,既不热闹,也不华丽,哪怕是小儿的满月宴也是一样,既是小宴,除了几个特邀的亲戚,剩下的全部都是一样的白衣,一样的卷云纹白抹额,一样的神情肃然甚至木然,仿佛全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蓝家本家人。
      魏不弃的大名也取好了,叫魏悠,便与蓝慜一起记入了两家的族谱。两边商量好了,满月宴在姑苏办,周岁宴在洛阳办。
      满月宴也不过是抱出来给大家认认脸而已,给孩子过个明路。今日过后,谁也不能质疑这两个孩子的血脉和身份。
      魏无羡和蓝忘机抱着两个孩子,收礼收到手软。长命锁,手镯玉佩,字画笔墨,还有灵器,更离谱的还有蓝启仁送的雅正集,让魏无羡哭笑不得,这是怕他把孩子带坏了,所以这么小就要他们学习家规礼仪,言行雅正吗?
      两个孩子还不知道自己未来苦命的日子,全程乐呵呵的,看到谁都给笑脸,让人忍不住心生喜欢。
      宴会后,众人散去,各自歇下。
      蓝曦臣陪着孟无咎在云深不知处伴着月色漫步。
      “二哥今日很高兴?”蓝曦臣的脸上一直带着笑,这种笑不是平常那样礼貌的笑意,而是发自内心的真诚的笑意。
      “很明显吗?”蓝曦臣停下脚步看他,问道。
      孟无咎早就看出来了,忍不住调侃道,“当然,二哥这般高兴,谁都看得出来。知道的人都明白二哥是为了忘机高兴,但不知道的人怕是会以为二哥有了孩子呢。”
      “我是为了忘机高兴。本以为他能够得偿所愿,跟无羡结契已是最好的结局,谁知,还能有两个这般可爱的孩子承欢膝下。更何况忘机有了后嗣,我姑苏蓝氏也就有了继承人,我也算是放下了一件心事。”
      “泽芜君若是想要成亲,修仙界的仙子们,哪有不乐意的。”孟无咎挑眉笑道,“成了亲,有了妻子,自然就会有儿女。别说一个姑苏蓝氏,就算多几分家业,还怕没有人来继承吗?若二哥想抢忘机的孩子,小心无羡跟你急。”
      “阿瑶说笑了,娶妻生子哪是这般简单的事情。娶妻娶贤,我姑苏蓝氏的主母又岂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当的。前些时间,族中长辈也有委婉地劝我成亲的,可他们说的那些仙子我连面也不曾见过,如何能谈论婚嫁,岂不是误人终身。更何况,我也……”蓝曦臣看他一眼,将未尽之言吞下,笑言其他,“如今,姑苏蓝氏既然有了继承人,想必也就不会再找我了。”
      孟无咎一愣,所以你是认真想过娶妻生子的事情吗?夜色中,他的眼神一暗,快如闪电,哪怕他身边的蓝曦臣也没来得及看清。片刻后,他抬头,笑吟吟道:“忘机的孩子就是忘机的,二哥不想要自己的孩子吗?如忘机的孩子一般可爱,可以牵着他的手教会他走路,等稍大一些,还可以手把手教他读书习字,学琴练剑,看他从一个又小又软的孩子长成玉树临风,如二哥一般温柔谦和的君子?二哥现在没有喜欢的仙子,说不定日后就有了呢,话可不能说得这般肯定。”
      “阿瑶似乎很喜欢孩子?”蓝曦臣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不知他为何在孩子的问题上纠结不去,笑着说道,“阿瑶若是喜欢,不如问下林庄主,在哪捡的孩子,若是还有的话,不妨多捡两个回来,阿瑶若是喜欢便养着,若是不喜欢,我姑苏蓝氏养多少都是没有问题的。”
      孟无咎横他一眼,这话说的,若孩子这般好捡,修真界的人哪还有那么多明明对家里那个不顺心的逆子百般看不上眼,却因为仅此一个,而不得不忍耐下来的家长。如江枫眠那样的,若非云梦江氏只有江澄一个继承人,而且他也不愿意同虞紫鸢再生一个,也不会花费百倍的心思在江澄身上了。
      蓝曦臣看他不在纠结孩子的问题,开口邀请道:“阿瑶今夜留下,与我秉烛夜谈如何?”
      “不了,家中尚有不少要事等着我去处理,今日怕是不能多留,正要跟二哥请辞呢。”
      虽有些遗憾,但也不是不能理解,蓝曦臣只能道:“如此吗?也罢,来日方长,下一次阿瑶可不能再推脱了。”
      “多谢二哥。”孟无咎毫无异样地跟他告辞,只不过一转过身,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蓝曦臣,若是没有这两个孩子,你会如何?娶妻生子,与她相敬如宾,定白首之约,与我君子之交,不逾不越吗?孟无咎眼眸黑沉,突然有些不敢想下去了。
      蓝曦臣,在你心里,我究竟是什么?
      那日之后,两人的信件交往如常,一来一往,消息从未断过。只不过见面却是难了,孟无咎在信件中许久不曾邀请蓝曦臣去做客,蓝曦臣相邀,他也以有事要忙而推脱。蓝曦臣主动御剑跑过去找他,却发现不见人影,不是正好去了别处,就是被人相邀,不在家中,又或者是有事情在忙,腾不出时间来接待他。
      一次一次,他们总是完美地错过,蓝曦臣再不明白就是傻了。
      阿瑶在躲着他。
      可是为什么呢,明明在那之前,他们的感情好得很,好到他甚至觉得就算自己不开口,阿瑶的心里也是明白他的心意,为什么如今他想要说出口,阿瑶反而避而不谈,拒绝的态度明显。
      再一次错过了孟无咎之后,蓝曦臣留信邀请他下月十五上云深不知处小聚。语气有些强硬,也有些恳求。
      他走后,孟无咎从室内走出,看到他留下这样一封信,嘴角抽了一下,想不到被世人赞誉款款温柔的泽芜君也会有这样强硬的一面,作为被他特殊对待的人,他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不过,冷了他这么一段时间,也该有个结果了。
      孟无咎如期上了云深不知处。
      云深不知处的景色跟姑苏蓝氏的人一样,浅淡优雅,大朵大朵的玉兰竞相开放,迎风摇曳,优雅而又款款大方。
      蓝曦臣站在寒室的院子里等他,也不知等了多久,整个人如一尊雕塑,一动不动。人还是那个人,长身玉立,白衣共抹额齐飞,凌然若仙,踏雪白靴一尘不染。只不过看到他后,世家公子排行榜第一的俊俏脸上带着几分讨好,几分委屈,宛如落入凡尘的谪仙,沾染了几分红尘意。孟无咎眼神一颤,忍不住叹气,他对蓝曦臣从来就没办法拒绝,所以这些时日,他才避而不见,只不过是想让自己清醒着将事情想明白。
      “如今阿瑶是越发忙了,我想要见上一面也不容易。”脸上虽然带笑,但语气却有几分落寞。
      “二哥这话说的好没有道理,”仿佛之前的拒而不见都是蓝曦臣的错觉,孟无咎一脸疑惑道,“但凡二哥相邀,我哪有不应的?” 你看,我这不就抛下手中的事务,过来见你了吗?
      “我总是说不过你。”看到孟无咎待他的态度一如既往,好似没有半分不同,蓝曦臣摇摇头,失笑道,“阿瑶今日能来,二哥很高兴。”
      蓝曦臣邀他入寒室内坐下,为他倒水烹茶,看他端着茶杯,面上露出一副赞叹的神色,心中便是欢喜无限,脸上的笑意越发深了,那些因他而起的惶恐、失落与委屈早就消失不见。
      蓝曦臣专注地看着他,柔声说道:“阿瑶,我今日邀你前来,是有些话要说与你听。”
      孟无咎低着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磨搓了下手中的茶杯,面上神色几经变化,抬起头时还是一副笑意吟吟,做洗耳恭听状。
      “我自出生的那一日起,便是蓝家嫡系继承人,是蓝家的少宗主。自小在叔父的期望中长大,雅正、端方、自持、有礼,要为姑苏蓝氏所有的弟子做表率,我不能犯在别人眼中无关紧要的一点点错处。忘机可以独,可以疏离,可以做任何他想要做的事情,但蓝曦臣不能,他必须温柔,谦和,哪怕对方的人品性情他完全看不上眼,但他还需以礼相待,维持着表面的友好,因为,蓝曦臣必须是完美无缺的。”
      “因为母亲的缘故,父亲常年自苦其身,虽名为宗主,实则蓝家宗务从不插手,叔父虽然从来不说,但我知道他是失望的,不仅仅是叔父,蓝家的长辈对父亲也是失望的。只不过蓝家先祖立家之初便是为一人而入红尘,而后更是为那人再入空门,人去我亦去,故而蓝氏对待感情的问题格外宽容,像忘机和无羡,不论叔父和长辈如何看待,但只要忘机认定了,其余人或许不赞同,却不会说出口。”
      “但我不能,从小我就知道,我不可以学父亲那样,为一人弃家族礼法而不顾。姑苏蓝氏是我成长的地方,它将我养大,育我成才,我敬它、爱它、守护它。不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家族于我而言,都是至关重要的。所以,我选择了逃避,不敢直面自己的感情,我既放不下家族的责任,又舍不得与命定之人的感情,优柔寡断,当断不断,一拖再拖,故而叫阿瑶伤了心,是我的错。”
      “忘机看似冷漠,实则比谁都要心软,他的感情纯粹又单一,喜欢便是喜欢了,哪怕那个人是个男的,哪怕那个人站在多数世人的对面,他无惧亦无悔,坦然以对。但我不能,我不能让叔父失望,不能让蓝氏蒙羞,更不能让蓝氏血脉断绝在我手里,所以我哪怕心中欢喜,也不敢说出来。”
      “阿瑶,我不想骗你。我心悦你,这份心悦,或许没有忘机对无羡的感情来得那般纯粹,但已是我能给出的全部,阿瑶,这样的我,你可还愿与我相伴余生?”
      蓝曦臣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生怕自己看漏了一星半点。
      孟无咎脸上的笑容早就收了起来,蓝曦臣这番剖白,明明白白的将他摆在了家族之后,并且未来可能会一直这样下去,说不难受是假的,但说不动心也是不可能的,试问,这世上,除了他,还有谁能这般接近泽芜君蓝曦臣的内心?
      他抬起头,直视蓝曦臣,发现他的眼中满是小心翼翼的期待,还有一份掩藏得很好但他绝不会错认的忐忑。他的二哥应该永远是天上的皎月,洁白无暇,泽披世人,堂堂姑苏蓝氏宗主,世家公子榜第一人,何时也变得这般不自信?
      “二哥,你说自己不如忘机纯粹,可我又何尝比得上无羡那般赤子无暇?” 二哥待我以诚,我又如何能不以诚相待,“二哥虽说家族重于一切,父母亲人俱是重要之人,但我也知二哥待我至真,是我配不上二哥。”
      “二哥是天上的月,而我是地上的泥。”孟无咎拦住欲言又止地蓝曦臣,继续说道,“并不是说身份上的差距,不夜天大会后,那个人身死道消,而我长歌如日中天,那些人就算心里看不起我,也不敢说出口的。”
      “在遇到师傅之前,我生活在花楼之中,从小见到的都是人性最不堪、最肮脏的一面,我最早学到的就是名利的重要性。所以,哪怕我后来懂的道理多了,依然没有将名利看淡,我想要站在高处,想要世人都认同我,为了达成目的我不介意使用手段,阴谋阳谋,能用我都会用。”
      “二哥是谦谦君子,温文尔雅,待人以诚,做的任何事情都是为了姑苏蓝氏,为了天下苍生,伐温也是为了生存,更不用说在战场上救人无数,俯仰无愧于天地,而我做事,不论过程如何,但结果都是为了我自己,为了我自己站得更高,爬的更远。若没有我,二哥身上绝无半点错处,娶妻生子,做最好的蓝氏宗主,做泽芜世人的君子。”
      “可是,这些日子,我思来想去,终究还是不甘愿,将这般好的二哥拱手相让。如今,我只想问一句,这样的我,二哥可仍愿意相交?”
      “我愿。”蓝曦臣等他说完,立刻道,“阿瑶,切莫妄自菲薄,你现在所获得的成就,是你应得的,并不是虚名。阿瑶觉得做任何事都是为了自己,可是我看到的却是阿瑶为了天下苍生,所做的一桩桩一件件实实在在的好事。射日之征,若无阿瑶统领,百家联盟还不知要损失多少人手,在偏远地区修监测塔,探查邪祟,活人无数,现如今在推广的修真学院,将育人无数,这些事,随便拿出去一件,谁敢说阿瑶是自私自利?不论最开始是为了什么,但从结果而言,不过是殊途同归罢了。”
      “我倒是觉得阿瑶过于高看我了。我是蓝氏宗主,又怎会两袖清风,是个真正的君子?我明白阿瑶处境的艰难,也知道你行事的手段,有些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我从未怪过你。我心悦阿瑶,若阿瑶日后真的有了什么错处,我也愿意跟你共同承担,如此,阿瑶可满意?”蓝曦臣云淡风轻地说着共担错处的承诺,让孟无咎的神色格外复杂。
      他低头喃喃自语道:“二哥,你无需如此。”
      “阿瑶,我知你心中多有顾忌,然我蓝氏命定之人唯有一人,我今日既向你明言,日后便绝无可能反悔,你若是不愿,我也不勉强你。”话虽如此,但他神色却明显不如话语来得潇洒。
      孟无咎看不得他那张脸露出一丁半点的可怜神色,脱口答应了他,“好。”
      蓝曦臣微微一笑,阿瑶如同缩在壳里的蜗牛,总是试探着伸出触角,一有不对,立马缩进壳里,充耳不闻,若是不逼一下,还不知何时才能修成正果。
      孟无咎看到他的笑意,突然回过神来,感情他这是被蓝曦臣套路了啊,心神一定,理智瞬间回笼,“二哥,现在说这些或许早了着,不知可有跟蓝先生表明心意,他可能同意?再者,我现在事情委实太多,大约是没有时间讨论终身大事的,不如过个几年再谈,如何?”
      “阿瑶说了算。”蓝曦臣一脸赞同道,“择日我便禀明叔父,等叔父同意了,我再向长歌提亲,阿瑶什么时候同意,我们什么时候结契。”
      孟无咎冷哼一声,你什么都想好了,还问我做什么,忍不住朝他翻了个白眼。
      蓝曦臣微微一笑,如春风化雨,暖入心扉。让看着他的孟无咎瞬间红了脸,待回过神来,忍不住扶额,果真是美色误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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