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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第六十九章 剧情进行中(4)(一更) ...

  •   一场戏拍完了,场务赶紧着收拾现场,顾天祈披着霍冲送去的羽绒服静静地站在河边一言不发。
      晏玥绕过几个场务来到顾天祈身边,替他拉上羽绒服拉链,围上围巾,静静地陪着他看只剩下最后一抹云霞的山涧。
      墨汁的黑暗和橘色的光影交界,色彩明烈的撞击,渗透,好似一道诡谲的风景线,晦暗不明。
      “玥玥……”
      “嗯。”
      “我刚才,真的有杀了她的冲动。”
      “我知道,但是你没有做。”
      最后一抹倔强的橘色从山涧滑落,浓黑的墨汁吞染了所有的光明。
      “那不过是演戏,如果不是演戏,我会做。”
      “不,你不会。”晏玥的声音清缓又坚定。
      顾天祈侧头,毫无焦距的眼神开始聚焦,他有些茫然,又有些偏执,“真的不会吗?”
      她该死,他也该死。
      “不,”晏玥上前一步,拉过他的冰凉一片的手,笑容浅浅,“有我陪你。”
      不远处亮起大片的橙黄暖光,幽静的小路露出了柔和的微笑,张开手,欢迎着路人的到来。
      拍完今天的最后一场戏,褚导终于喊出了大家最想听到的“收工”两个字。
      薛渭脱下戏服,换上常服匆匆地往顾天祈的化妆间来。敲门进入,只见顾天祈懒懒地坐在沙发上,好像在等什么东西,手上噼里啪啦在打字,嘴角还带着淡淡的柔和微笑。
      打完最后一个字,点击发送,顾天祈收起嘴角的笑容,微微抬头,目色冷然,“薛先生找我有什么事吗?”
      薛渭满腔热情好似被一碰冷水浇了底朝天,挂在嘴边的微笑裂开几道口子,他尴尬地握了握拳,硬着头皮轻声问:“顾影帝,我想问江……”
      “问谁?”顾天祈狭长的凤眼一凌,说话的话似乎带有寒芒,“你问谁,我不知道。”
      薛渭急了,上前几步想要拦住饶过他往外走的顾天祈,自从进了组,顾天祈就一直有意避开他,即使有对手戏,但每每导演一喊“卡”或者“过”,他转眼就会见不到人,今天好不容易让他等到了能够见面的机会,他绝对不能让人就这么走了。
      “顾影帝,我,我只是想问问他过得好不好?”薛渭把人堵在门口,语气焦急。
      “哈,你?你凭什么问?”顾天祈被拦住去路,双手抱胸,冷冷注视薛渭,“你自己做过哪些事,你不知道吗?走开。”
      薛渭闻言,想起曾经发生的事,瞬间红了眼眶,嗫嚅着唇角,“我,我当时不是故意的……”
      “不管是不是故意,事情已经发生了,造成的结果已经造成了,你,没资格问。”顾天祈眼风锋利,就像一把把毒针,淬着银黑的毒,针针如骨。
      顾天祈一番话戳破了薛渭鼓起的外皮——泄了气。
      顾天祈冷冷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拉开化妆间的门,大步走出房间。刚出化妆间,就见拎着两大袋塑料的霍冲正面直走而来。
      “顾先生,这是您要的,刚出锅就端来了。”霍冲亮了亮手上的袋子,示意自己成功完成任务。
      顾天祈接过他手上的袋子,里外看了几眼,点头道谢:“辛苦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晏玥来剧组探了几天班,见识了繁乱的剧组生活后,又重新回到了窝在房间里写教案的日子。这天晚上,顾天祈照例去拍夜戏,晏玥在房间写教案,突然间,她闻见了一股极熟悉诱人的香辣味——是小龙虾!
      晏玥有些嘴馋地咽了口口水,小龙虾呀,她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了。伴随着越来越靠近的香味,晏玥写教案的心思都被带跑了。
      “玥玥,我回来了。”顾天祈打开房门,拎着两大袋塑料袋走进房间。
      听到开门声,晏玥赤脚上前,替他提过手中大塑料袋,发觉自己刚才垂涎的香味竟然是从顾天祈手里的袋子飘出的,颇感意外和惊喜,“麻辣小龙虾?”
      顾天祈脱下外套,笑着点了点头,“嗯,你昨天看他们吃不是说想吃吗,所以我就问了他们地址,让霍冲帮忙买的。”说着他从鞋柜里又拿出一双棉拖,弯下腰放在晏玥脚前,“天冷,把拖鞋穿上,别感冒了。”
      吃麻小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至少对晏玥来说是这样的。
      “如果有啤酒就好了……”晏玥戴着手套剥下一个Q滑的虾肉,蘸着红艳艳的辣酱吃得非常过瘾,就是差了一瓶酒。
      顾天祈不熟练地剥下一块完整的虾肉摆到晏玥面前,轻笑道:“你什么酒量自己不知道?”
      晏玥红润的唇瓣微扬,杏眼弯弯,自豪道:“千杯不醉。”
      顾天祈莞尔,伸手点了点晏玥小巧的鼻尖,“胡说。”沾着红油的一次性手套落下一点红色点缀白净的肌肤上,平添几分俏皮。
      窗外的天空乌沉沉,露了半条逢的窗户溜进几缕冷风,搅动着空气中弥漫着的麻小特有的辛辣,圆圆的大塑料盖上,堆积着成山的小龙虾外衣,眼前之人明眸善睐,灵动的杏眼闪着光,顾天祈静静地看着,静静地看着,心口郁堵的情绪,缓缓的,缓缓的,消散而去。
      两人边吃边聊,两大盆麻小很快就被侵蚀殆尽。
      “我来收拾吧,你先去洗漱。”晏玥见顾天祈自动接手收拾残余垃圾的活,急忙起身要帮忙。
      顾天祈脱下手套,揉了揉晏玥的鬓角,笑道:“你已经洗过澡了,就别出去了,我刚好还有点事情要和褚导商量,顺路扔垃圾。”
      扔完垃圾,和褚导商量完事情,已经是午夜12点多了,顾天祈放慢脚步,轻手轻脚推开房间门,却意外发现晏玥还没有入睡。因为拍戏收工时间不定,所以顾天祈总是嘱咐晏玥按点睡觉,千万别等他等太晚。在一个小时前他就发信息给晏玥,让她先去睡觉,自己还在和褚导讨论剧本的事情,只是没想到一回来,晏玥竟然还没睡。窗户半开着,房间里麻小的浓郁味道散得差不多了。
      “玥玥你怎么还不睡?”顾天祈拿过一件晏玥挂在衣架上的外套,披在双膝环抱坐在椅子上的晏玥身上。
      窗外不知何时淅淅沥沥又下起了雨,寒意卷着铺盖往里钻。
      顾天祈上前几步,把半开的窗户关上,阻断了刺骨寒意,刚想转身把人抱上床睡觉,就听晏玥低哑着声音,轻声道:“在家里,只有父亲爱吃麻小,妈总是嫌麻小不干净,总不让父亲吃,所以父亲常常会借口接我回家然后带着我去偷吃。”
      顾天祈拉窗帘的手一顿,这是晏玥第一次在生活中提起她的父亲。
      窗外雨帘纷纷,大珠小珠“噼啪”交响。
      “父亲每次吃完,都会特意多绕几圈,去去身上的味道,但妈其实都知道,只是她都没有说。”
      “为了封我的嘴,父亲都会把碗里最大的那几个挑出来,剥给我,然后蘸一点啤酒哄我不要告诉妈。”
      顾天祈蹲下|身,伸手用指腹拭去晏玥眼角的水渍,轻声问道:“那玥玥有告诉过妈妈吗?”
      眼眶盛接不住滚烫的泪水,一颗一颗滚圆的水珠“滴答滴答”落在绒绒的睡衣上,染开一圈圈涟漪。晏玥杏眼弯弯,好似回忆起了很多以前有趣的故事,眼尾红晕似水漫开,“有次妈问我父亲是不是瞒着她去吃麻小,我没有半点犹豫,把父亲拿麻小贿赂我的事都说了,气得母亲停了父亲一个星期的零用钱。”
      泪水蜿蜒,濡湿大片面庞,顾天祈拉过自己的袖子,细细替她擦拭,放柔声音问:“后来父亲要回自己的零花钱了吗?”
      “没有,”晏玥摇了摇头,“父亲被妈扣下的零花钱还在妈的柜子里锁着。”一锁就是十四年。
      雨势骤然加大,汩汩雨水流淌在透明的落地窗上,好像一只只张牙舞爪的蜘蛛,张开毛茸茸的锋利利爪一鼓作气狠狠抓花阻挡它的玻璃,沿路而点的路灯被滂沱大雨遮挡了光芒,只剩下点点倔强的灯蕊摇曳着最后的亮光。
      晏玥盯着半拉着的月白窗帘静了半晌,突然开口道:“父亲回来那天,也是这样的雨天。”
      顾天祈凤眸一闪,轻声问:“你见到他了?”
      “见到了,父亲还我交代了几句话。”
      “晏清知道吗?”
      “不知道……”晏玥的回答轻得可怕,落在窗外犀利的雨声了,下一秒就散了。
      “那父亲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晏玥抬眸,看着雨里跳动的几点黄色,思绪一下子被拉回了6年多前。
      她因为窗户边疯狂“叮铃”作响的风铃翻来覆去没有睡好觉,好容易酝酿了几分睡意又听见母亲踩着“嘎吱”作响的楼梯下楼的声音。不知为何,那天她就突然地想要跟随母亲的脚步下去。
      许是母亲自己心思飘忽,又或许是窗外的雨声太响,房间太黑,母亲没有听见,也没有看见自己身后跟了一只小跟屁虫。
      “阿然,这份文件我交给你,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千万别拿出来。小杨和小陈大约是可靠的,其他人我不确定,我怀疑警察内部有内鬼……”
      那天的雨很大,非常大,房子外的老树被吹得“沙沙”直响,她听不太真切父亲说了什么,大约父亲和母亲说了他的卧底的事情,然后父亲就带上门就要出去。
      房间很黑,只有落地窗透进来的些许昏暗,晏菽看见自己从小疼爱的女儿默然不动地站在角落,一双明亮地杏眼盈着水光,咬着唇一点声都不敢出。
      一别八年,晏玥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晏菽踌躇半晌,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放轻脚步上前。站在自己熟悉又陌生的孩子面前,晏菽下意识地擦了擦自己的手,微弯下腰,双手轻轻抱了抱自己的女儿,想要说出口的所有思念都只化成了一句“玥玥。”。
      久违的拥抱令晏玥有一瞬时间的失神,她几乎忘记了,这样的拥抱迟了多少年……
      “爸……”她嗫嚅着唇,只来得及说一个字。晏菽揉了揉晏玥的鬓角,新鲜结痂的狰狞伤口在黑夜里渗出几抹暗红,“玥玥长成大姑娘了,真漂亮,爸爸去执行公务了,回来带你吃麻小。”
      这是她最后一次见到父亲,听到的父亲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然后她眼睁睁地看着父亲的背影消失在茫茫雨夜,脸颊边,有一痕温热的液体……
      雨很大,瓢泼而下;雨帘很长,绵延不断;雨夜很长,看不到尽头……
      晏玥痛苦地闭上眼,泪水滂沱,“我想父亲了……我很想父亲……”
      在晏家,每个人都小心地避开晏菽的所有事情,晏母不提,是不想让两个孩子看见她的软弱,让孩子担心忧虑;晏玥和晏清不提,是不想看母亲伤心,让母亲担心。只有到父亲的忌日,一家人才会稍稍抒发一下对已逝之人的思念。
      晏菽突然被调走的时候,晏玥10岁,晏清7岁;再见时,晏玥18,晏清15;最后一家团聚,晏玥20,晏清17,彼时17岁的晏清捧着父亲的骨灰送入小小的坟墓。
      那天,阳光灿烂,夏风刺骨。
      久埋于心的念想已经长成了一根入骨长针,一朝扒出,鲜血淋漓。
      顾天祈小心把人揽入怀中,手掌轻轻拍抚怀里人突出的脊背,任由滚烫的眼泪打湿衣摆,浸透长衣。
      窗外雨声响如擂鼓,窗内哭声哀婉。
      好似过了很久,又似倏然而过,窗外暴雨初歇,盈盈水珠顺着枝叶纹路滑过而下,点碎倒映在亮晶晶的小水洼里的清亮夜色。
      顾天祈指腹轻轻擦拭晏玥哭红的眼角,清冷如雪的声线柔缓如三月春风,“以后,如果想父亲了,告诉我,我陪你。”就像今天一样。
      晏玥垂眸看他,他清澈的凤眸里,清晰地倒映着自己小小的身影,完整的,完全的。
      她笑了,心口一片柔软,缓慢又坚定地点了点头。
      你我是多么迥异的人,能在茫茫人海相遇,相知,相交。
      跨越山海,经历深峡,你向我展示你所有的柔软,我亦褪去我伪装的所有坚强,愿余生,我们彼此相依,彼此成长。

  •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晏玥和顾天祈的主线到这里大约就结束了,再把剩下的分支收拢,这篇文大约也要完结了。
    感谢大家观看。
    在此尤其感谢“钗头凤”这位网友,从发文到现在,她(他)一直都在认真地对我的文进行评论,给我提醒,给我帮助,给我鼓励,非常感谢。我有很多自己忽略的点,她(他)会提醒我,在我很飘忽卡文的时候,会告诉我大大你水了,哈哈哈,那时候其实真的水了,不过真的感谢她(他)的临头棒喝,让我清醒,感谢。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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