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O]待他坠落之时》borderline

4、四、

　　1.
　　Darkness被天父封印在了未知的空间里，宇宙回到前所未有的安宁。残存的利维坦被关入了炼狱，而堕天使和魔鬼们被驱下了地狱。物极必反，黑暗的力量是无法被完全消除的，天父这么训诫我们，然而这些许黑暗之力也能让宇宙万物趋于一种微妙的平衡。
　　在庆典之上，四大天使长被天父赐予了新的名字：Michael、Gabriel、Raphael和Lucifer。
　　“与神相似”的Michael，正是Lay对天父忠心不二的写照，“晨星”闪耀的Lucifer，正与Sehun光彩夺目的容貌和能力相配。
　　然而没有谁会想到曾经最闪耀的星辰会陨落地狱，沦为黑暗中最恐怖的存在。
　　Amandriel无法忘记在那天听到的Darkness所说的一切，她的一番残忍刺痛的控诉却刚好将Amandriel日积月累的每一点怀疑证实。那天发生的事情在场的四位天使都默契地绝口不提。虽然她反复告诫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理，平淡的日子终究会把记忆里的污泥冲洗干净，但是翻开污泥下已经是深邃入骨的丑陋伤口。
　　她猜测自己离堕落的时候不远了，心底反倒平静了些。
　　Lay和Sehun自从Darkness被封印之后关系几乎是急速冷却下来，或者说是Lay不太愿意和Sehun接触了，Amandriel总能观察到Sehun时不时瞟向他的目光，有些落寞又有些委屈的恼火。Amandriel想不明白那时候Darkness说的话会对兄弟俩有什么影响，不过这对兄弟一直都有很多事情她不能理解。
　　天父好像感应到自己心里在想什么似的，没过多久，他便宣布要将那份馈赠世间的礼物带来的喜悦一起与天使分享。而那份礼物，Amandriel怎么也不会想到被天父降恩于地球。
　　再次回到地球，这颗曾经一无是处的泥土星蜕变成了一颗为蔚蓝所铺盖、太阳系中最美丽的星球。深蓝的海洋、金黄的沙漠、翠绿的草原、五彩缤纷的花丛、游鱼飞禽走兽令人啧啧称赞的曼妙动态，对于世界几乎只有纯白和点缀的镶金的天使来讲，如同打开了另一个宇宙。在地球的东方，正是天使们所憧憬的传说中的地方——伊甸。
　　比之地球其他地方景象的宏大壮丽，伊甸显得更为幽静秀美。天父慈爱地微笑着，看着他的孩子们对自己的新造物惊奇赞叹目光，说道：“不要着急，孩子们，还有更精彩的。”
　　等他们行至伊甸园中央，树木逐渐稀疏，视野变得开阔起来，一个看起来是由这些树木的枝干拼凑起来的小箱子——还没有天使长的神座那般大——带着几个孔放置在草地正中间。天使们正好奇的时候，从小箱子里走出来两个直立行走的生物。
　　“人类”，Amandriel不知为何意识里跳出这个从Lay和Sehun的争吵中出现的词，一阵不好的预感一点点爬升上来。
　　他们浑身不着寸缕，除了头顶几乎没有一丝毛发。然而这个叫“人类”的东西，除了没有翅膀，有着和天使一模一样的特征，或者说，就是天父自己的复制品。
　　众天使窃窃私语，似乎有点失望——看起来和天使没有差别，甚至不会飞翔。而且他们能看透人类身体的构造：柔软脆弱的躯壳内包裹着同样不堪一击的五脏六腑。而每个天使坚实的躯壳内时刻聚变着能摧毁一个伊甸园的能量。
　　这就是天父最完美的造物吗？
　　那两个人类根本察觉不到有一群天使在观察他们。Amandriel发现他们每天都需要采摘树上的果实塞到嘴里才能补充能量，天父说这叫“进食”，还让我们观察食物在他们体内消化的过程一边赞叹着这些器官、这个小小躯壳内的循环系统有多么精密。Amandriel却不这么认为，她反倒觉得有些恶心——因为人类不能完全消耗掉食物，最终还会排泄出来发出比利维坦有过之无不及的恶臭。
　　他们需要睡觉，一天三分之一的时间都在一动不动中度过；他们需要呼吸，没有氧气就会立刻死亡；这对于一天到晚轮轴转、能上天入地的天使来说根本是不可理喻的事情。
　　他们只是跌倒就会受伤流血，轻轻撞到木头上也会喊疼，被蜜蜂蚊虫停留一会就会起肿块。他们甚至会眼睛红红的直到流出水来，发出“哇哇”或“哼哼”的声音让天使感到烦躁。天父说那是哭泣流出的眼泪，表现人类的喜怒哀乐的一种机制，这是他最喜欢的地方之一。
　　怎么看人类都是一种麻烦而低级的生物，却还能得到天父的喜爱并且不用忙碌工作。Amandriel似乎能体会到一点Sehun的不满了。
　　“男人和女人，亚当和夏娃。
　　你们觉得怎么样？我的好孩子们？”
　　天父满脸慈爱地对四位天使长发问。
　　Lay抬起眼直视天父的眼睛，一如既往地用着他那崇拜的语气回答道：“人类是一种拥有无限潜能的生物，我明白。赞美您，我的父亲！”
　　天父显得很满意。Suho和Baekhyun当然也毫不犹豫地跟随Lay称赞了父亲的得意之作。但是天父最期待的还是最爱的幼子的反应。
　　Sehun脸上的笑容近乎完美，却是冷冰冰地近乎挑衅地和天父对视。几秒钟被放慢成几年，剑拔弩张之中，所有天使都关注着Sehun的反应。Amandriel以为他要当着天父出言不逊，紧张地瞥了一眼Lay隐隐期望他能出面解围。然而Lay站得笔直如同一尊雕像，视线一动不动地卡在那两个正在睡觉的人类身上。
　　“只要您喜欢，父亲。”Sehun垂下目光，重又带上那依顺的面具。
　　“那好，”天父似乎并未在意Sehun怠慢的态度，“那么今天起，除了守卫天堂，你们将要肩负起保护伊甸园、保护人类的职责。”
　　众天使面面相觑，一向以恶魔为敌手的天使，不能理解保护这宇宙众生中最不起眼的生物的意义在哪里，更何况恶魔都被赶入了地狱又有什么威胁可言？但是很快随着Lay领头单膝跪下，众天使也依着本能纷纷跪下向天父誓忠。
　　“是父亲，永远听从您的指令。”Lay掷地有声。而Amandriel从余光中看见了Sehun最后一个跪下时捏紧的拳头。

　　2.
　　从地球回来后三天，Lay就安排了Chanyeol任职伊甸园的守卫队长。Amandriel前去送行的时候，Chanyeol正在净洗他的天使之刃。由于火炎之术，天使刃依旧在清澈的水潭里散发着明亮的火光。
　　“人类很受天父宠爱，你会得到天父的重视的。”Amandriel看着他的表情有些严肃，和往常的嘻嘻哈哈很不一样，“别那么紧张，现在是和平时期也没有什么危险。”
　　Chanyeol很局促地笑了笑，看起来比人类哭还难看：“嗯，也许……你知道，越是被天父重视才越是责任沉重，一点疏忽都不敢有。”
　　天堂大门处守卫队的其他天使已经准备好出发了，正在叫喊他的名字。应了一声同伴，Chanyeol把天使刃小心翼翼地取出，此时剑身的火焰被净化得更为纯粹。他把天使刃收入剑鞘，看向Amandriel的眼睛。
　　“其实我会偶尔觉得，天父并不是完美的……”Chanyeol语气变得小心翼翼，“我知道我这么想是背叛了天父……可、可是我能感觉得到，你和我一样，说不定、说不定Lucifer也是这样的……我看出来了，就在伊甸园的时候……”
　　Amandriel一时语塞，她明白Chanyeol是信任她才会说出来，但是面对这种并非只出现在自己身上的问题时，Amandriel对于整个信仰根基的动摇会更加恐惧。
　　“还有Kai……对不起，我也许不该提起他，但是有些事我怕以后再也不能说。当初他和我说，说那些仿佛无尽无休的战争、那些牺牲，好像天父早已离弃我们一样，我们煞费苦心去保护他的造物，却连自己和自己所爱的都保护不了，有什么意义……那时我还说我见过天父出现的神迹，我要他管好自己的嘴……直到后来，死去的兄弟姐妹越来越多，天父连Michael都不管不顾，我们都快绝望的时候，他就这样突然出现，又突然弹指间就收复了那些星球，Darkness又到底怎么回事，那些明明不如我们却倍受恩宠人类……我好像、我好像能体会到Kai当时的心情了。”
　　看着Chanyeol茫然忧郁的样子，Amandriel有些难过却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她知道此时应该说一些老腔老调的箴言，但是她又清楚自己没有资格去说教他。
　　沉默了片刻，外面的同伴催的急了。Chanyeol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一如既往地可爱起来：“呼——谢谢你，Aman，感觉说出来轻松多了，身边都是呆头呆脑的天使有点郁闷。该走了，记得多来看望我啊！”
　　Amandriel勉强地朝他笑了笑，目送他向同伴们走去，刚走出几步路，他突然刹住了脚步。望着他的背影，Amandriel不知从何而来一种不祥的预感向自己蔓延，那不祥的烟雾将他洁白的六翼熏染成模糊不清的黑。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自己回不来了，Aman。”
　　Chanyeol的声音低沉，挥舞着六翼直接冲出了天堂大门。天使们紧随而去，只留下几条绚烂的光影。

　　3.
　　虽然Darkness这个最大的敌人被清除了，恶魔却在地狱里不安分。天父因为封印Darkness耗费太多力量而不能完全压制住恶魔，经常会有恶魔逃出地狱作祟。而之前Amandriel的料想有些过于乐观，恶魔似乎极为狂热地入侵地球领地，或者说是想对伊甸园图谋不轨。Amandriel不知道人类对于恶魔的诱惑力在哪里，难道只是为了毁灭天父最爱的造物以报复他吗？
　　从另一方面说来，Amandriel觉得拥有一个为之战斗的目标也是好事，在此之前天堂完全的平静气氛反L而让自己有些坐立不安，那是一种存在感被剥夺的迷失感。
　　“暴食”、“贪婪”、“懒惰”、“嫉妒”、“骄傲”、“□□”、“愤怒”，这是最危险的七位恶魔，也是最执着于进攻伊甸园的敌人，至少需要炽天使阶层的能力才能与之抗衡，因此伊甸园的守卫兵力远远不足，于是地球成为了时刻天使的常驻战区。无论如何，天使们对于地球所拥有的蓬勃生机怀有一种潜意识的倾慕，为之战斗的气焰并不减当年。
　　Lay和Sehun——虽然其他天使都不再这么称呼他们了——似乎关系又恢复了从前的亲密，至少在有关天父所做的一系列决定上，Sehun不再强硬地反对让Lay对他的态度缓和了不少。但是Amandriel在几次战略会议过后发现，另外三位天使长有意无意地让Sehun回避了伊甸园的战事，即便是在Sehun有参与地球战役的意愿的情况下。
　　为了对付西南混沌之地常年骚乱的恶龙，Lay决定率领军团出征，而这次同样是从来不对征战感兴趣的Sehun在会议过后，主动提出了要和Lay一起前往。
　　“我不想被Suho和Baekhyun丢在家里独自面对那个老头儿。”Sehun瘪了瘪嘴，“而且我想看看恶龙是不是有那么可怕，万一哥哥打不过怎么办？”
　　这倒算是在撒娇了吧，Amandriel心里暗笑，她猜就算是Sehun二话不说直接跟着Lay去了，几位兄长也会明白Sehun的心思。Lay无奈地笑着摇摇头：“不知道是该怪你瞧不起你哥哥，还是谢谢你这么关心我。”
　　安静了一会，Sehun半跪下来双臂环住了对方的腰，埋首在Lay的腰腹间，低声说道：“当然是担心你。”
　　在Amandriel面前做出亲密的举动她并非第一次见，然而第一次见到这种暧昧的姿势才是让她觉得不自在的地方。明明只是兄弟之间表示爱意和依赖的举动而已，Amandriel这么想着，在一边整理文件的动作却有点手忙脚乱，又忍不住用余光偷瞄他们。Lay倒是很淡定地轻轻抚摸着Sehun的羽翼俨然是兄长的爱抚，不幸的是Amandriel正好碰上了Sehun看向这边的目光，他的唇角弯起一个有些诡异的弧度——Sehun一直都在观察自己的反应！
　　想起那时Sehun的表情，Amandriel依旧有点背脊发凉的感觉；更令她潜意识发颤的是,Sehun和Lay当时的情景，总会让她联想到，曾经躺在Chen的翅膀上捋着他的羽毛的时候，那种浑身上下每一个分子都溶解在宇宙中的忘我。
　　Amandriel想起自己很久没有去看看那个Chen画画的地方了，不知道经过了这么久的沧桑变化，土地上的画是否还能存留一些痕迹。
　　恶龙的确不如想象中的那样骇人，甚至在不喷火的时候有些可爱。Amandriel能在它身上找到很多地球上的生物的影子，似马似牛似鹰似蛇，就好像一个被放大许多倍的失败的艺术品被扔弃在了浩大宇宙的角落。首领是恶龙族群的主心骨，只要斩下他的首级即可让他们溃不成军。这对Lay来说并非难事，英勇的战神践踏巨龙于脚下挥舞着金光闪闪的米迦勒之剑，光之王子的圣光照亮了一度暗无天日的混沌之地，恶龙纷纷低首臣服。
　　震耳欲聋的欢呼响彻天际，众天使高声歌颂着米迦勒的名字，只有Amandriel喊出的
　　依然是Lay。
　　Lay、或者Michael，听到了Amandriel的声音而怔忪了片刻，最终转过头来向她露出微笑，紧接着突如其来的巨大羽翼紧紧将他包裹。Lay凝视着Sehun笑成弯弯月牙的眼睛，凝视着它们在视野里越来越近，最终有温热的触感落在自己唇上。
　　唯独Amandriel看到了他们的亲吻，有什么温柔的东西在她的思绪中缓缓蔓延开了。很多朦胧晦暗的事情在眼前蓦然清亮起来，她为之感受到眼睛又一次的肿胀发痛，她头一次羡慕起人类可以为之流泪的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