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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三十八的老人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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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严冬。
在繁华喧闹的市中心,低至冰点的气温丝毫没有影响到人对夜生活孜孜不倦的热情,形形色色的人穿梭于纵横交错的街道,恍若池塘里受到惊吓四下逃窜的鱼儿,三两成群的游向可以麻痹神经的、与阳光无缘的暗处。纸醉金迷的夜生活总能给人带来一股放松的安逸。
这片在三年前还是被政府划分为危楼的“待拆迁”建筑的区域,在周遭富贵亮堂的高楼大厦衬托下显得尤为的格格不入,就像是坏鸡蛋上的黑斑,醒目而招摇。
政府集中火力派人游说这群心中有着“一拆迁就有百万财产”思想的住户,逐个对用户进行连环式的心理攻击,威逼利诱的思想工作做了不少,这片的住户也终于搬离了大半。
然而事情并没有完美的解决,在这一片土地上,有那么一块区域的居民如同被焊死的铁板,电锯都锯不开,任凭政府的人如何洗脑,他们都像是被强大的邪术控制住一样不为所动,简单明了的拒绝。
这就直接导致了两年后的这片区域,依旧潦倒的如同贫民区——地面坑洼不平,甚至有的地方都没有水泥,每到下雨的时候,飞溅的泥花可以在裤子裙子上画出一张地图。低矮的电线杂乱无章的搭在电线杆上,偶尔垂落下来一两根电线头也没人去管,被撬了锁的共享单车成了某些人免费逍遥又有一点小浪漫的出行工具。
这里距离街道有个两百米左右的距离,这两百米的道路就像一个天然的屏障,阻挡了大部分的噪音——过晚九点,这里更是堪比“鸟鸣山更幽”的静谧。
“着火啦!”
难得的九点过后的热闹,居然是一户人家厨房失火所致,热心的邻居开始呼天唤地的找帮手。
“快点救火!”
“快!快!哎,怎么停水了?”
“水箱!备用水箱里有水!”
水火无情,大火来势迅猛,幸好发现的够及时,群众也够热心,所以这把火只烧了十分钟左右就偃旗息鼓了。
消防员赶到的时候,空气中只有东西被烧焦的余臭味——这里离火警中心有十五分钟的车程,这场火来去匆匆,根本没有给整装待发的消防员小哥哥们发光发热的机会。
消防员们安抚了群众,做了现场的处理工作后就准备离开,正在这时,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响彻云霄,生生止住他们“回营”的脚步。
“我家进贼了!”
众人循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身材……身怀六甲的男子从着火这户人家斜对面的平房内跑了出来。
因为这片区域太过老旧了,所以这道路周围安装的路灯几乎只能叫摆设,上面缠绕了不知道多少层的蜘蛛网,年事已高还在坚守岗位。
那名男子这样“一闪一闪忽明忽暗”的小路上颠着肚子小跑而来,不知为何,本应感到诡异的氛围意外的觉得有些滑稽。
“警官,我家失窃了!”
短短的路程,严寒的冬日,他居然也能跑出一身汗。路灯虽已残,灯芯未燃完——年轻的消防员在昏黄灯光的帮助下,居然看到了他“聪明绝顶”的额头上有灰黄色的汗珠。
“叔叔,我是消防员,不是警察。”
这名不幸被抓住的消防员约莫最多只有二十岁,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初出茅庐的生涩写在脸上,少了令人望而生畏的正气,多了些可以“任人揉捏”的人情味。
“我不管!我可是丢了好多钱,如果今天不帮我找回来,我,我……”
那男子东瞅瞅西瞧瞧,像是在找什么“以证决心”的物品,但找了一圈没找着,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短肥的手臂环抱无辜小火警的大腿,开始了哭天喊地的嚎叫表演:“我的全部家当啊!突然丢了可让我怎么活啊!我一家妻儿老小还等着这钱回去生活呢!”
“老人家,您先起来。”旁边有稍微年长的消防员出手拉了拉男子的手臂。
男子默默的吃下这一声“老人家”,内心腹诽道:“老子还不到四十!”
但是老人就有老人“撒泼无赖”的特权,他紧紧抱着大腿不松手:“我不!不帮我解决我就不起来!”
这时,一位年长一些的消防员站了出来:“现在距离失窃的时候还不算长,我们可以帮您,但是您这样阻拦我们,耽误了进度的话——”
话未完,音未落,男子就像是被电到似的松开双手,圆滚滚的身子就地打了个滚,麻溜的站了起来。
获救的消防员感激的看向“打七寸”的前辈,随后跟着他的脚步朝男子的家中走去,临近门口的时候,“滴呜滴呜”叫嚷着“前方人员让路”的警车巡定位而来。
警察只能停在两米宽的水泥大道上,两位人高马大、□□老大气质萦绕周身的警官下了车,踱步走进逼仄昏暗的小巷。他们更像是每天守在学校门口找落单的学生勒索的不良社会份子。
……这两位警官怕是刚从良不久吧。
“易队呢?”那位三言两语就安抚了无理取闹群众的消防员问道
“不良份子”后面传来一道男声:“我在。”
一位身高比“不良份子”矮一个头的男人拨开那两尊堪比守门神的大佛,身形跟那两人相比清瘦不少,深蓝色的警服几乎快要融于夜色中,只有肩膀处的徽章在白与黄交辉相映的折射下露出粲然的一点光,似乎是有月无星的夜空中落下的一颗星。
“那这里交给你了。”年长的消防员手一挥,带着没有得到任何经验的小队收队回营。
“嗯。”被称为“易队”的男人点点头,
膀大腰圆的“老人家”瞠目结舌的看着那辆“庞然大物”扬长而去,再看看那两位警官粗壮的大腿,悲从中来——还是细腿抱起来顺手。
“老人家……”易队的话刚说一半,“老人家”终于忍不住跳脚:“什么老人家!老子今年三十八!”
易队面色微怔,淡定道:“您好。”
易队的长相不算很出众,五官长的很端正,很正气,身板挺直后就是一股两米八的凛然气场。
三十八的“老人家”瞪着被肥肉挤的快要看不见的小眼睛,从鼻孔里哼出一口气,“进来吧。”
这种老旧的私房一般开有后门,两米高一米来宽,门板上多都会涂着寓意红火的红色油漆,在经过不要脸的尘土锲而不舍的沾染后,鲜艳的油漆色会慢慢收敛,变为低调的橙红色。再历经一番风化,新上的颜色就会剥落,露出门原来的脏破旧——就像是涂了指甲油的指甲,掉色后颜色七零八落的,还不如不涂的好看。
现在他们就在这扇后门门口。
其中一位壮士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挡在了门口,防止好奇心过度的居民溜进去。眼下前路被拦,所以不管是困了的还是忧心着的,都畏于大高个儿的身形和身份而灰溜溜的回家梦周公去了。
男子的家跟垃圾场不分伯仲。服装外套姿势各异的散落在地上,发出一股长时间未见阳光的霉味,劣质的木质地板上结了一层可以大大增加摩擦力的污垢,已看不清地板原来的花色。
家具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连最矮小的、看起来只能承载两岁以内孩童身板的小凳也被踢飞到了角落,幽怨而孤独的四脚朝天。
“警官,你看这……”天气寒凉气氛凄凉,加上没有“人多势众”的势,发泄完一腔怒气的男人有些后悔,在主观加客观条件的推动下,终于有了一个正常的人民群众对警察的尊敬。
“我姓易,叫易正。”易正继续了刚刚被他打算了自我介绍,“什么时候发现被盗的?”
“火灾发生前还在的,救火后回来,家里就成这样了。”男子立马应道:”“压在床垫下的钱不见了。”
“有其他的损失吗??”易正递给他一个长方形的笔记本,上面是填写资本资料的格式。
“没有了。”男子用前臂垫着软塌塌的本子,拿笔在表格里飞舞:“我出门是不用现金的,所有就都留在了家里。”
床垫看起来跟屋子的年数差不多,边缘因为磨损而泛白,易正问道:“钱为什么要放在这里?”
“前几天……钱包丢了,没来得及买新的,我,我就随手把钱压在床垫下面了。”男子说话时有些支支吾吾,不像在阐述事实,倒更像是被赶鸭子上架后临时编排的措辞。
“丢了多少钱?”
男子伸出一根手指头,“一千。”
易正:“……”
嗯……还没过立案的标准。
“好的,具体情况我知道了,你现在跟我回警局做个笔录吧。”易正拿过拿手机将屋内拍了好几张照片,顺便看了看时间——十点半了。
“易警官,我明天还得早起,现在这么晚了……要不,我明天再去?”男子打了个哈欠,眼底的泪被肥肉挤了出来。
看来他自己也不把这事当个事,那刚刚还哭天喊地死抓着人不放——果然是消防队长添油加醋了。
“行,那我们回去了。”易正对那个大块头示意,走到门口的时候贴心叮嘱了一句:“注意锁好门。”
男子送他们出去后,已经略显混沌的脑子爆发出强烈的怒吼:这种破门锁了又有什么用!
作者有话要说: 国庆喜大普奔,给阿中哥哥打call!
愿祖国越来越繁荣昌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