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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安厘 ...

  •   再往后,大学剩余的两年结束,安厘再也没有谈恋爱。大学三年级泡在学校图书馆里谋划未来、选定方向、准备考研。大学四年级考研成功,来到北京学习、生活。
      安厘吉他弹得越来越好,五官长开了以后,不算惊艳,但算得上让人舒服的长相。安厘讨厌背包,于是越发的热爱工装裤。安厘偏爱工装裤和铁盒装绿箭,绿箭装在裤兜里,随着走路的节奏来回晃动,哗哗的声音让安厘假装还是在夏天。
      安厘始终热爱夏天,厌恶冬天,过了这许多年,这倒是一点都没变。
      在北京求学的那段日子,安厘会扫着清淡的妆容,背着一把吉他去清吧兼职。安厘的琴包是一头鹿,样子很冷漠的一头鹿。说起来,杉子特别喜欢鹿元素,安厘买琴包的时候,鬼使神差买了这个,也不知道是不是杉子的影响作祟。
      安厘有时候会觉得自己越来越像当初的果子了,但果子拥有了真正的爱人,哪怕中间过程有些惨烈、有些让人后怕,但起码,这是果子自己的选择,果子觉得最适合自己的选择。安厘倒是经历了两次失败的爱情后,变得畏缩不前,孤家寡人了很久。
      二十三岁,安厘刚开始读研究生,果子和阿锐就步入了婚姻。二十三岁,和当初进入大学时候差了四岁。上了大学以后,时间突然变得很快,不过 短短四年,每个人的生活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变。
      大学毕业以后,有些人继续深造、有些人外出闯荡、有些人步入婚姻、有些人回到家乡,每种选择都是当时你认为最好的安排,但无论怎么选择,到了你垂暮之年一样会后悔。人总是会对未知的事物好奇,对没有选择的东西增添美好幻想。
      不知足且频频回头,同时又缺乏从头再来的勇气,所以有些人怎么也活不好此生。人性贪婪,怨不得谁。
      安厘的二十三岁,再不像十九岁那年一样棱角分明,再不像十九岁那年一样疯狂肆恣,安厘越发温和,安厘的温和是一滩死水的温和,封闭心门不再对人抱有期待的清醒自持。
      礼貌,也疏离。
      随后的几年,安厘遇到了非常优秀的研究生导师,导师带着安厘做了几个项目,安厘赚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
      虽然感情生活一直不够顺遂,但好在安厘的事业发展的越来越好。研究生毕业以后,安厘和朋友合伙开了一个教育培训类的机构,虽然磕磕绊绊的,但发展的也算不错。
      果子和阿锐在果子大学时候开的那个吉他社,现在已经在家乡开了好几家连锁,大家都在朝着越来越好的方向奔去,真好。
      安厘的妈妈又有了一个可爱的小男孩,不过这是几年前的事情了。虽然同母异父,但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脆生生的叫安厘姐姐的时候,安厘还是很欢喜。
      毕业以后,忙着工作,都数不清自己究竟参加了多少场婚礼了。
      安厘得了一个毛病,总喜欢找个时机问自己结婚的朋友,你爱他(她)吗?结婚越晚的,对这个问题的答案越不肯定。
      合适、还不错、不讨厌、都能培养……
      这不是安厘所理解的婚姻,安厘认为婚姻是两个相爱的人在磨合后做出的想要一起共度余生的严肃承诺,而不是为着年龄、为着父母而作出的仓促打算。
      合适。是谁曾说,合适是众人欢喜之后主人削足适履的结合,安厘畏惧这种貌合神离。
      安厘始终都没有结婚,开始一心扑在工作上就是在和自己置气。安厘不能理解杉子为什么一定要在二十五六岁的时候结婚,安厘和自己置气也和杉子置气,安厘觉得如果婚姻不是和相爱的人携手,那又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呢。
      说到底,安厘还是怨杉子的。
      再后来,到了自己也到了杉子当年那个年纪的时候,安厘的妈妈也开始催婚了,但安厘的妈妈催婚只是点到为止。
      安厘不愿意踏入婚姻,安厘妈妈说:“婚姻未必是每个人必须经历的事情,只要安厘不后悔,那妈妈也会支持你。”
      安厘在这一瞬间,才突然明白,涉及婚姻了,就不再单单是一个人的事情了。不是每个人都像自己的妈妈这么开明,父母搏上和你所有的亲情和你抗争一次婚姻,任谁都不好撕破脸皮,自私的只想自己。
      分开的第六年,真实发生了感同身受的事情,安厘终于也算是彻底放下了杉子,又或者说,安厘终于是不再和自己较劲了。
      耿耿于怀是对自己的折磨,感同身受也要有同样的经历作为铺垫。第六年,安厘总算和自己握手言和。
      对于耗子曾对自己所做的那些事情,安厘也早早放下了。只能算作自己当年气运不济,遇人不淑。世上的报应从来不与所做过的事情对等,如果说也让耗子遇见一个伤害他那么深的人,安厘也觉得没有必要。
      把对前任的亏欠弥补在现任身上,对于前任而言毫无意义。犯下的错误无法弥补,破碎的东西无法复原。人生许多事,不仅开弓没有回头箭,而且连弥补的机会都不会留给你。
      现在,杉子和耗子应该都有了自己的爱人,安厘的告别太决绝,一点再联系的余地都没留下,其实这样也好。人和人之间需要留白,分手之后了解的越多越是把自己压迫的没有余地。前任公布新欢的那天,谁不是心头一颤,连带着呼吸的一瞬间停滞。
      成年以后,对于这些小情绪隐藏的愈发不露端倪,但骗的了千万人,根本骗不过自己。
      二十七岁,安厘抛下所有工作开始实现自己环游世界的梦想。安厘先到了心心念念的西藏,然后成都、大连、天津……
      安厘一个人,背着简单的行囊走过了很多地方。孤独,成为了安厘的一部分,和自己独处的时间越多,越不觉得孤独是个贬义词,越是孤独,自由的声音越是张扬。
      这一路上,安厘遇见了很多人。在青岛的时候,安厘遇见了一个十八岁的姑娘。那是一个冬天,艺考生全中国的奔波,为自己挣一个未来。安厘喜欢住青旅,无所谓价格高低,最爱的就是青旅的环境。那种来自五湖四海的人齐聚一堂,大家疲累了一整天,在夜晚说着悄悄话,有些青旅是上下铺结构,关掉灯躺在床上,听着下铺们聊天,仿佛恍然梦回学生时代。
      窗外的星星在天上数着人类,静悄悄的窥探秘密,岁月静好。
      那个姑娘是一个艺考生,学的播音主持。本来也没有来青岛的考试,但自己太喜欢海了,于是下午考完一场以后就背着书包来到了青岛,准备待到后天早上回去继续考试。
      那姑娘到青旅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姑娘进来放下东西就裹着棉衣出去了,回来的时候,带着点海风的腥咸和透骨的凉气。那晚那间屋子就住了安厘和那个姑娘两个人,许是因为姑娘是学播音主持的,所以分外健谈。
      姑娘说刚才回来的时候,外面风巨大,下车的时候,差点把出租车副驾的门掀掉;她还说夜晚的海浪翻滚的声音简直就是最好的安眠神曲……
      其实那个姑娘那晚说了很多话,但安厘几乎没记住什么东西,安厘看着她就越发觉得她身上那朝气蓬勃的力量太迷人了,她满满胶原蛋白的脸,有着安厘十九岁的骄傲明艳、也有着果子十九岁的无所畏惧。
      恍然间,安厘突然发现,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那晚安厘和那个姑娘聊了很久,那个姑娘羡慕安厘走了很多地方,安厘羡慕她朝气蓬勃。
      安厘礼貌的疏离,深刻在骨子里,有时候安厘都觉得自己带着垂暮老人的气息,一点也不像一个不到三十岁的青年人的朝气。
      第二天很早,那个姑娘就出门了,没吵醒安厘,动作轻盈,是个家教不错的孩子。上午十点多的时候她从微信上给安厘发来了一张图片,是在山顶上拍的另一座山的小亭子,她问安厘介不介意帮她问一下青旅老板这个地方是哪里,她打算去看看。
      中午一点多,那个姑娘还没回来,想来也不会早回来的,她是这么活力满满、朝气蓬勃。
      安厘早就订好了去西安的机票,青旅的老板怕安厘路上饿,还贴心的煮了一碗面给安厘。
      跟这个小姑娘没能好好的告个别,本来想从微信上告诉她一生来着,想了想估计人家正玩在兴头上,就不多做打扰了。
      人生在世,惜缘随缘莫攀缘。
      结束了国内游,安厘去了冰岛,可能是糟糕的爱情已经用光了安厘所有的坏运气,住在那里的第二天,安厘看见了极光。
      极光神秘而梦幻,像是天边一抹绚烂的烟霭,飘荡在苍穹之上,闪着忽暗忽明的光芒。极光是光的集中炸裂,是漫天剑雨、是螺旋的条带,是这个世界专为你而盛放的灿烂烟火。美丽用来形容它,都觉得空泛乏味。在极光在头顶变幻的时候,安厘突然觉得,哪怕死在今夜,也无憾了。
      在冰岛,安厘爱上了后摇,后摇没有歌词,但总是能准确的卡在安厘心的纹路里,唤醒某些刻意遗忘的故事。后摇是个哑巴,但这个哑巴的眼睛比任何一种语言,都能传递力量。
      安厘结束自己的环游世界已经是29岁的时候了,在这期间,安厘又有了新身份,自由撰稿人和视频播主。
      有些人说安厘的这一生,没什么波澜,走的稳妥,几乎没遇到什么挫折。快要三十岁的安厘笑了笑,在你原谅了这个世界对你造成的伤害以后,别人评价你的一辈子一帆风顺,甚至连你自己都会认可这句话。
      果真,时间能抹平所有的事情。再难过、再难迈过去的坎,随着时间的流逝,都会变成你人生中浅浅的一笔,浅到不仔细去回想,都记不得那里曾有过那么深的一道伤口。
      安厘很喜欢海,回国后就定居在了海边。安厘几乎没有住过自己买的房子,漂泊惯了,任是去哪都不觉得是自己的根,有自己的归属。家,有人才有家,安厘的房子就只是冷冰冰的一栋房子而已。
      爱情,安厘再没遇见自己的爱情。刚开始的时候,是过去的伤害太深,每当遇到爱情安厘就像受惊的兔子,逃之夭夭。但到了后来,一个人的生活过得太精彩,内心像是挂上了一把槽口复杂的锁,安厘的世界越丰富,这把锁就越是繁琐,直到最后,再也没有能打开这把锁的钥匙。
      安厘没有把结婚和成为别人的妻子列为自己人生一定要做的事,自己一个人也很好,冰箱里塞满酒、饿了就自己研究新菜谱、闲了就读几本书、没事就去健身、难过了就点上一支烟、孤独了就去小区里喂流浪猫。
      对于安厘来说其实对狗的喜爱远胜于猫,安厘独居的日子里养了一条德牧,安厘叫它野格,野格这个名字对于安厘的意义是,又野又别具一格。
      有人说,如果养了宠物,你对它付出的精力越多、耗费的心血越多,你的宠物性格就会越来越像你。
      野格就很像安厘,不吵不闹不拆家,很多时候就安静的趴在安厘脚边寸步不离。安厘追求了那么久的绝对忠诚,最后在野格身上得到了圆满。
      安厘怕黑,还夜盲,每当自己住的时候,屋里一定要开一盏灯,偏安厘又是有光睡不着的体质。在有野格之前总是睡不好,好在有了野格以后,野格总会忠诚的守候在安厘一伸手就能摸到的地方,无论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迅速反应,牢牢地把安厘守在身后。
      宠物,就是我供你一日三餐,你为我填补情感空白。
      我给予你的很少,但安全感、忠诚、信任、陪伴……你统统会带给我,一腔孤勇的、直来直去的、毫不掩饰的、满心满眼全部是你,如果是商人,那养宠物简直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因为我受过伤害,所以我不会让你的爱意摔在地上。碎碎念的、悲伤地、开心的,野格不仅仅只是一条狗,更多的是离安厘最近的伙伴。
      互相依靠、彼此温暖。
      安厘还有一辆黑色的小电驴,和当初跟果子在一起时候骑得那辆很像。闲来无事,安厘就喜欢骑着小电驴围着小区乱转,野格在后面追着跑,释放精力。
      累了停下来,坐在长椅上,看太阳染红一片天幕变成夕阳,再看到夕阳跌入地平线以下被黑色吞噬,再然后一早就挂在天上的月亮变成夜晚的主角,伴随着越发纯净的黑色变得明亮,星星时多时少,偶尔会有飞机划过天幕,向着不知名的远方进发。时间浪费下来,但浪费的很充实。整个世界被夜色笼罩以后,安厘就骑着小电驴回家。冬天骑电车可真冷啊,也不知道十九岁那年跟果子出去喝酒的时候怎么受得了。
      年纪大了,前挡风和棉手套统统安排上,耳罩围巾全部安排上,寒风找不到任何缝隙钻进身体,于是冬天也会是温暖的季节,然后安厘又开心了起来。
      安厘住的地方,有一面很大的落地窗,安厘喜欢在那里发呆,喜欢听海浪翻滚的声音。
      果子结婚以后,日子越过越好,得到了爱的滋润,也不再那么偏激。结婚七年,两个人不再像年轻时候那样,心中都有隔阂,现在的两个人越来越甜蜜,搞得安厘都不太愿意去果子家,不愿意去吃狗粮。
      安厘来到果子家,果子胖了,怀里的小娃娃小小的,一小团,流着口水好奇的看着身边的人群。照例接受了一波狗粮伺候,果子坐在床上,阿锐在外面照顾亲友,安厘和果子两个人聊以前的事,都感叹,年轻的时候也算是苦乐交织,荒唐事做了不少,好在回想起来都没什么值得后悔的。
      再提起当年那个男孩,果子依旧坦诚。人终会被年少时惶惶不可得之物困扰一生,但年纪越大你就越能明白,那只是没有得到所以不甘,时间越久,执念越深,爱反而越淡。回忆是自带美化滤镜的虚假记忆,人的一生总是由许许多多的遗憾组成,遗憾无法更改,哪怕再重来一次,你依旧还是会做出那样的选择,留下那样的遗憾,这是定数。早日放下,其实就是早日放过自己。
      果子还嘲笑安厘,当年的那些人、那些事,大家都变了,只有安厘还固执的守在原地,成了个孤家寡人。
      安厘大笑,谁说我是孤家寡人,大黄、奶包不都陪着我吗。
      果子疑惑的问,都谁啊。
      安厘故作神秘的悄悄说,我在小区里喂的流浪猫。
      果子佯怒着拍了安厘一巴掌,幼稚鬼。
      “耗子和杉子,你还和他们有联系吗?”
      “早没有了,我这个人轻易不放手,一放手就干干净净,一点余地都不会留。话说他俩都结婚了吧,这俩人这么不安分。”
      “放下了?”
      “不然呢?”
      “都是甘蔗男。”
      “我还都把渣咽了。”
      安厘哈哈哈的笑,年少时的轻狂短暂替代了如今的疏离,果子恍惚间仿佛看见了当年那个勇敢无谓的安厘。
      “对耗子,我问心无愧;对杉子,我们最后感情的覆灭,也不能只归咎于他,虽然他选择的结束方式有点糟糕,但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我没办法给他一个肯定的承诺,如果空等我多年,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那还不如快刀斩乱麻。”
      “所以,为了不让自己受伤害,就率先把伤害抛给你,让你自己扛?”
      “你这个人好苛刻哦,我选择原谅你都不给我留机会吗。”
      “你说如果当时,你选择二十岁就和他结婚,给他一个肯定的未来,你们会好吗?”
      “哪有那么多如果,或许当年,他从没考虑过和我结婚。真正相爱的人,遇到问题不是把问题抛给一方,而是共同承担;不是解决爱人,而是解决问题。他不够爱我,从一开始我们的爱情就是以倒计时的形式存在的。”
      “你倒是拎得清。”
      “十年了,亲。”
      我最爱少年的眼睛,干净澄澈,充满着对未来的向往和不服输的少年气。长大以后,眼睛越发浑浊,掺杂了不甘、无奈、悲戚、孤独,像一滩死水,不见丝毫生气。安厘口口声声说着放下,可眼睛越发深邃,看不清有什么情绪流淌其中。
      “准备结婚不?”
      “自己一个人挺好的,都习惯了”
      “那你老了没人照顾,流着口水、满脸皱纹的时候可别来找我,让我照顾你。”
      “哇,你这个女人好狠的心啊。”
      安厘和果子嬉笑打骂着,真好,十年过去了,感情一点也没变。
      “说真的,如果真有我与世长辞的那一天,你一定要帮我捐献器官,我已经签好遗体捐献协议了。然后剩下那点皮肉烧成一抔灰,江河湖海撒一点,亲朋好友分一点,我才不要被埋在土里,被一个小小的盒子禁锢。”
      “拉倒吧,咱俩谁死前头还不一定呢。”
      果子和安厘大笑,是了,还是当年那俩捧着脑袋互问什么时候去死的那俩人,一点没变。

      这年八月,安厘出差工作,途经山路遇到泥石流,交通中断,安厘驾驶的车子被泥石流冲出路面,在翻滚了很多圈以后,安厘失去了意识,得到救援是几个小时以后的事情了,安厘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
      三十一岁,安厘的生命终止在三十一岁,当年那个张扬的丫头,迈过了三十岁的大坎,可惜只一年就停滞。
      安厘在朦朦胧胧中等待救援,周围越来越安静,腿卡在驾驶位怎么也拿不出来,脑袋晕晕的,没有力气、也分不清虚实。
      自己这一辈子啊,挺充实的,活得够满。爱情、事业、朋友,自己都做到了问心无愧,生命终止在最辉煌的年纪,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省下看到自己以后孤独终老,躺在摇椅里,流着口水、长着皱纹,那可太不美好了。
      妈妈现在也有了自己的孩子,自己常年奔波在外买的保险也填了妈妈是受益人,野格虽然在宠物店里,但妈妈很喜欢它,野格她会好好照顾的。
      还有什么没交代呢。安厘想了想,死亡虽然来的突然,但安厘好像早就安排好自己死后的一切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自己也不知道。原来,自己的人生,每天都在当最后一天来过啊。
      挺好的,都挺好的。
      又是一波泥石流,车子又是一阵翻滚,车窗上破碎的玻璃好巧不巧的插入心脏,一阵钝痛,原来心脏破裂比失恋什么的痛多了,看来以前自己可真是矫情。
      恍惚中有人拉住了安厘的手,那个人看不清脸,高高大大的,他的手有点凉,朦朦胧胧中,安厘甚至以为自己看见了爸爸。
      安厘追随着前面那个人的脚步,步子越来越轻快,身上的痛感越来越少。
      “小姑娘,喝了这碗汤,重入轮回吧。”
      “算了。”
      “不入轮回你也遇不见你想等的那个人了。”
      “我不等人,我只是觉得,死后重逢、来生再会,死亡一点意义都没有。”
      “那你就只能做个游魂,在这世间飘荡,你会慢慢失去记忆、慢慢失去形状,直至完全消失在这世界上。”
      “挺好的。”
      “你走吧。”
      孟婆拿着调羹,熬着一锅香气四溢的浓汤,晶莹的色泽仿佛天上的繁星都被熬碎,浮浮沉沉、闪闪亮亮。
      远处有游魂飘荡,她唱“君可知山高水远,迢迢再无归期。”
      安厘渐渐走远,应了谁说的那句,死生不复相见。
      人间悲戚,安厘死前签好的遗体捐献协议,最后捐赠了角膜和肾。
      安厘其实以前还想捐赠心脏来着,下一个使用者这颗心的人可能会给这个心脏更多的美好回忆吧。但心脏阴差阳错的破裂,或许也是心脏在抗议,这辈子心里难过的事情太多了,你可让我好好歇歇吧。
      安厘死后,安厘妈妈在痛苦过后还是选择了尊重安厘的想法,和果子一起将安厘的骨灰洒向江河湖海。
      失去灵魂的身体,不过一个空洞的躯壳而已,死亡是生者的仪式,只有死本身才是属于亡人的。
      安厘的这一生,活得够满,也没留什么遗憾,如果还有什么想说的,那就说,祝生者,万事如意。
      无论是谁,无论恩怨,祝你,万事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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