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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雾在哪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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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紫！”克罗丽穿好帆布鞋，站在门口大喊一声：“出来散步啦！”
过了好一会儿，杜宾才像个社会闲散人员一样，从客厅那边态度散漫地踱了出来。克罗丽在它面前晃晃牵引绳，见它没有后退，便给它系上了牵引绳。
“咪咪！小白！”克罗丽又对着客厅大喊：“在家乖乖的，我和阿紫出门了！”
在等待回应的时候，克罗丽顺势看了看和客厅连接着的阳台。从阳台可以看到外面的天色，虽然已经是黄昏了，但外面眼见着起了薄薄的雾。雾气和黄昏的光线混合，像某幅莫奈的画。
客厅静悄悄的，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声喵叫从里面悠悠地传了出来。
克罗丽打开了家门，牵着阿紫往外走。今天有雾的话，那应该要早点回家。雾容易和霾，还有一些空气中的污染物质结合，对人或者动物造成伤害。在1952年，雾都伦敦的烟雾事件就曾经导致了约4千人的死亡。虽然那不勒斯没什么污染问题，但是本来雾天没什么好看的景致，也就没必要在外面散那么久的步了。
雾慢慢地浓了起来，夜雾带着寒意笼罩了克罗丽和杜宾。雾掩盖了那些画满涂鸦、丢着啤酒瓶的小街小巷的不完美，将它们塑造成了弥散着干冰烟雾的戏剧舞台。人声与人影时而遥远，时而邻近，像是戏剧里没有台词的路人角色一样来来去去。虽然还是熟悉的街道，每一步克罗丽都走过好几十遍，但是她仍然时不时地生出仿佛行走在故事场景里的错觉。
阿紫虽然闷不吭声，但是看起来没有不舒服的倾向。既然这样，那就继续走吧。
在街上的雾里不断地确认着熟悉的标志物，她唤醒了之前反复踩过点的老地方的涂鸦。克罗丽拿出手机，检查了一下现在的坐标，确认自己没有走出她能力划好的范围。
忽然，她感觉身边静下来了。
明明刚才卖花的阿婆离她只有一两米远，现在却也一点都听不到她的叫卖声了。但又不是全然的寂静，耳边依稀有海浪声，但这里却又还没到海边。
克罗丽立刻停住了脚步，阿紫和她几乎是同时站住了。但是不行，如果一两米外卖花的阿婆都会被雾遮掩住，那杜宾也很难说。克罗丽又向前一步，单膝跪下，扯住了杜宾身上的肩带。
阿紫显得很镇定，但又很警惕，它直直地望着面前的雾，没有因为克罗丽的动作分给她半分视线。它能听到的声音要比克罗丽更远，如果它没有吠叫，那就说明至少此刻雾里没有什么‘东西’。
克罗丽灵巧地解开了可伸缩牵引绳的长度锁定，尽量不发出什么会影响到杜宾听音辨位的杂音。
突然，杜宾的耳朵抖了一下，它悄无声息地拧出了龇牙咧嘴的怒纹。
与此同时，面前的雾豁然一开。一个巨人大跨步地走进了唯一能看见东西的空间里。像粉墨登场的戏角一样，他瞪着克罗丽，正要说出自己台词的第一个字：“嘿，淘——”
“跑！”
克罗丽抓住时机大喝一声，拽着狗的肩带将它甩到身后。它一声不吭，落地后丢下她就转头矫健地跃进了雾里。就在同时，她控制的巨大涂鸦小丑也闯进了这块狭小的清朗空地。它嘻嘻笑着将小刀扎向巨人，动作带起了风，将身边的雾气卷开一圈。但巨人实实在在地就是一拳，紧接着一斧头劈了下来，将小丑劈成两半。
小丑纸一样地破碎开来，它的完成度太低了。在还没变化为尘埃的纸屑中，克罗丽压低身子隐藏自己。她紧紧盯着对面巨人的动作，尽量记住他样貌的细节，只用食指刺痛地感受着飞速滑动的牵引绳。牵引绳像鱼线一样被扯动着，接着猛地绷直。以此为信号，她转头也冲进了雾里。
在没有锁定的情况下，牵引绳的最长长度是五米。这说明前面五米没有异常，且在这五米中，杜宾也不会因为卷进雾里就和她分开。这可能是这场雾的条件限制，但这到底是什么，克罗丽还不大清楚。
不，她清楚的。尽管她没有闯进另一个能力者的范围里，但很明显，袭击她的就是那个能力者。
这应该是另外一个能力者的新能力，她曾对此略有耳闻。总之这应该是出自什么童话故事里的东西，连同后面的巨人也是。问题是关于巨人的童话太多了，关于雾的童话也不少，两者的范围都有些宽泛。
雾没有什么特别的。巨人则至多有三米高，长着白胡子，手里拿着铁斧头，身上穿着欧洲平民穿的棉麻直筒裤和棉布衬衫。童话与其他题材的文学作品不同，为了让小孩子也能方便理解，图方便的作者往往会将当时流行普及的衣服设定为登场角色的服装。那就是说，这和什么古希腊的泰坦族传说、印第安人的红发巨人都没有关系。是欧洲的童话故事，比普通大众普遍穿粗呢绒和皮革的时间要更近代，最有可能是在廉价的棉布衣服普及大众的17世纪到18世纪。
那么，是《安徒生童话》还是《格林童话》？
给出的信息量不够，很难在这种情况下继续往下分析。不知道自己的位置，太远的普通图像哪怕唤醒也会在雾中迷失方向。克罗丽飞快地奔跑着，但前面杜宾跑得比她更快。到后来，克罗丽甚至感觉是它在拽着克罗丽前进。后面的巨人阴魂不散地跟着他们，而面前的道路依旧一个人都没有。好消息是无论怎么打都不会动静太大，坏消息是他们恐怕已经被雾从真实的世界中暧昧地‘隔离’开来了。
克罗丽知道自己的短板，她并不是警校出身，也没有经历过特别系统的专业训练。直白地说，她并不擅长近战。之前那么托大，完全只是因为‘shape of you（你的形状）’这个能力本身的强度很高而已。但在能力造物不在身边的情况下，她就是个脆皮。
突然，她踢到了地上的什么凸起。在‘不好’这个想法出现在大脑之前，她就已经摔倒在了地上。但在‘至少要让狗先跑掉’这个想法出现在大脑之前，她就已经放开了牵引绳。
塑料握柄摔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牵引绳一瞬间消失在了雾里。毕竟是做过警察的人，她为自己下意识掩护救援的条件反射感到又遗憾又骄傲。
白胡子的巨人从雾中地动山摇地走了出来，他左手拿着一把斧头，右手拿着一块大铁砧。行走之间，他的步伐卷起旋风，踩碎砖石。先不说这是个什么巨人，总之被他踩上一脚，她就应该死了。
此时此刻，跑是没有用的，也不需要再跑了。
她在等待着，平静地等待着，等待着对面的敌人接近她。她这样的女人不会让自己没有计划，也不会容许自己心慌。
“嘿，淘气鬼！”他终于吼叫出了自己的台词：“你马上就学会害怕啦！你死到临头啦！”
他的阴影笼罩住了她，仿佛她头顶的整个天空都被乌云笼罩住了一样。她抬起头，看着巨人即将挥下的斧子。这是个性命攸关的当口，对，这是个轻易能要了她的性命的当口——
——这就是她在等的当口。
“Dracarys。”她轻轻地这么念了。
刹那间火焰与雾气相撞，又猛地炸裂开来，像炮弹打在巨人脸上一样。爆炸的旋风激起飞溅的碎石，也将他们身边的雾一扫而空。但火焰还没有停止。在爆炸将巨人的脸炸伤后，蓝色火焰又霎时间席卷了巨人的胡子，顺势点燃了他的脸。巨人惨叫着丢下斧头，开始没头没脑地拍打着自己脸上的火焰。
想不到吧。雾气虽然是悬浮在空中的细微水珠，但是它其实也与气态的水，也就是水蒸气相似。在火焰温度够高，且大量水蒸气分散均匀的时候，火焰会将水蒸气瞬间分解为氢氧气体，从而引起明火爆炸。某些近代或者现代的燃料厂也会这样生产能源，他们会往发生炉里交替通入空气和水蒸气，让水蒸气通过炽热的煤层，从而得到主要成分为氢气的水煤气。
什么东西慢慢从她的领口耸动出来，先是一个小小的头，然后是修长的脖颈。头像矛尖一样又尖又细，如果这么单看头，它也许会被人当成蜥蜴。但是它终于从克罗丽的衣服钻出来了，标志性的翼手支撑在克罗丽的肩膀上。这是一只翼龙，修长细小，长着哑光的漆黑鳞片。不是那种至少十几公斤以上的大家伙，更像是什么设计得漂亮极了的幻想生物。
“当我说雾可能会对人造成伤害，我不是指这个啊。”看着面前巨人的惨态，克罗丽叹息着伸出食指，推开向她乞食的漆黑翼龙的头颅：“你是纹身，不需要吃东西。”
翼龙不满地蹭着克罗丽的侧脸，突然，它向克罗丽背后发出了威吓的噶叫。
克罗丽立马回头，蓄势待发地等待着下一个敌人。雾涌动了，这高度令人感到熟悉。她立马握住翼龙的喙嘴，惹它发出一声闷叫。
一条黑影窜出来了，是杜宾。它甩着长长的牵引绳，轻巧地在她面前急刹车。
“阿紫啊。”见到它安然无恙，克罗丽露出愉快又感慨的微笑：“你没事啊，真是太好了，但你不应该跑回来——”
“啧，真是啰嗦！”满脸不耐烦的杜宾张嘴就是一声怒喝：“还坐在这里干什么，等死吗？！”
…………………………哎？
………………………………什么？
“……原来还有那种童话故事里公主和动物讲话的经典情节吗？”克罗丽喃喃自语地说，伸手摸了摸杜宾的狗头：“好可怜，被敌人的能力影响成了这种凶巴巴的男人。虽然和你的狗设很合吧，但主人一定会给你讨回公道的。至少，要给你讨一个说话不像小混混的配音……”
“你是傻逼吗？”用冰冷的眼神居高临下地看着克罗丽，杜宾毫不留情地用低沉磁性的成熟男人嗓音说：“这就是我的声音，还是说你对我的声音有什么不满？”
雾要散了，但眼前出现了更大的问题。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动物说人话的剧情，特别是克罗丽。这么说吧，由于职业原因，她对动物的天然好感远高于对人类的天然好感。而且她相信，每个人在家里都应该是一座孤岛，远离人际关系，靠近狗际关系，在毛茸茸动物的海洋中自由漂浮。而不是机缘巧合之下，发现毛茸茸的小狗狗一直想要当面辱骂她。真的，这不就像是最喜欢的爱豆来公司慰劳你工作的辛苦，结果一聊天你却发现他就是那个一直要你996的屑老板吗？事到如今，她只能宽慰自己：至少它只是在讲人话，还没有真的变成人类。
“…………行吧。”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的微笑恬淡中透着苦涩：“现在不是心碎的时候。如果你会说话，而且会辱骂他人的话，相信你也能理解我接下来告诉你的事情。总之，对面的能力是关于童话故事的。也就是说，在武力不足以强行破除的情况下，要通过对方童话故事的设定来制服他。”
杜宾挑了挑眉：“什么意思？是替身能力吗？”
不知道杜宾从哪里创造了一个新词。但是克罗丽知道的替身，是那种好莱坞的特技替身演员。能力是骑摩托车飞跃障碍，或者翻一个漂亮的前空翻。因此她没有接杜宾的话，只是拍了拍手，轻声地说了一句话。
“你把海岸、城市、房屋甚至行人和动物都藏起来了。”她自言自语般地说：“现在你还能藏起来些什么呢？”
雾涌动起来，很快，它就以他们身在的街道为中心开始渐渐消散。周围虽然没有人，但是克罗丽听到了远处，也就是巷子口外醉酒流氓吵架的声音。
“明白了吗？”克罗丽静静地放下手，淡淡地微笑起来：“‘现在我要把海岸藏起来。’于是，雾把海岸藏了起来，同时也把城市藏了起来——这是20世纪的俄国儿童文学家、谢尔古年科夫的《雾在哪里》。只要按照故事的走向往下进行，那故事迟早会自己结束的，因为所有故事都有结尾。”
说话间，巨人的动弹慢慢变小。克罗丽回过头去，却感觉眼皮子越来越沉。
“他要我学会害怕，那就应该是《格林童话》里的《学会害怕》吧。”克罗丽尽力保持清醒，想要坚持到所有能力造物自动消失为止：“但是用铁棍殴打老人对我来说还是难度太高了，我可没有这种体能和意志啊。应该快要结束了，在这个故事的主角，也就是刚刚制服老人的我睡着以后……这个故事应该就会……结束……”
她努力地想要睁开眼，但是连翼龙的脚爪在她肩膀上弄出的抓伤，也没法阻止她渐渐进入梦中了。就在这时，她感觉到了风。好像是巨人的挣扎砸起了什么，正往她这边飞来。但她还没看清，就被人推到了一边。就着这份并不温柔的力道，她倒在了地上，无可避免地沉入了甜美的梦里。
似乎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但这都不重要，在梦中，她许下了情真意切的愿望。
【让毛茸茸动物少说两句骂人话吧，拜托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克罗丽：好好一条狗，怎么长了把男人的嗓子。
注：
1、对方能力：【今天是个童话（Today Was A Fairytale）】——随机组合童话故事的一部分，将其组合成能力的新效果。如果顺应故事的发展进行下去，故事会结束，能力的效果也会消失。
2、因为审核太慢，基本上需要一到两天，所以这边会提前一天放出新章。这样，你们可能第三天就能看到新章了。如果新章审核出来，而旧章还在审核中的话，就去那边看旧章吧……
3、前几天老师打电话过来，把我吓了一跳，但是没什么事情，虚惊一场，我挺开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