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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映初坊据说是京都这些高门小姐们必到的购物店,我揣测着大约就如现代的LV、HERMES、LA MER、LA PRAIRIE之类。

      轿子在这家胭脂店门口停稳。

      岑儿小心搀扶着我下了轿子。

      陈疏安立在轿旁,目光凝在我身上,久久未挪开。

      我浑身发毛,只能侧目瞅向了河岸。

      映初坊距河大约三十米,河边一整排海棠,如云霞绕着临河屋檐,梦幻交织,美不胜收。

      “美吗?”陈疏安低声,只有我和岑儿能听见。

      岑儿迟钝着,莫名看着他。

      我也看着他,笑:“很美。”

      “那还请大小姐进店挑选胭脂。”陈疏安说。

      我知晓他的用意。

      要说是为了赏花而绕道此处,这事儿传到陶清濯耳中,我这冒牌货只会招来一顿骂。

      而买胭脂则不同了。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毕竟此时是要去见肖琸,胭脂表示着上心,上心表示着这门亲事更近一步。

      我听着老板介绍各种热销产品,心思在三十米外的河上。

      只要买好了东西,出门,此时在轿旁候着的陈疏安必会立刻上马准备带路。我趁他此时不备,就狂奔向河,若他真能追上来抓到我,我就拿出上次他偷出府被我发现、还欠我人情一事来说道说道。

      ……

      “这个色不错,很适合大小姐的肤色。”岑儿拿起一盒胭脂,递到我眼前。

      我瞥了一眼,说:“就这个吧。”

      正此时,一个年轻女子细而尖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如此粗鄙简陋之物,哪能配得上太子太傅家的大小姐,还不如让给我这种市井人家穷门小户得了。”

      我转头。

      女子一张嫩白如玉的鹅蛋脸,浓密秀发如云似雾,云鬓间红珊瑚色的珠钗分外醒目。

      她确是生得很美,可堪一绝,身份也绝非什么市井人家穷门小户,至少也当是个二三品以上的官宦家人。

      不知怎的,我就是下意识地不想搭理她。

      女子从岑儿手里抢过胭脂,扔到老板手里,吩咐:“包起来。”

      老板为难地瞧着我。

      我无所谓耸肩:“那就给她吧。”

      女子瞪眼看我,一副意犹未尽的感觉,像是特想与我大打出手。

      但事实上,她费劲用力出了一套组合拳,我却拍拍屁股走人了。

      是陶嘉月的熟人?

      岑儿忙朝女子屈膝揖礼,道:“郡主。”

      女子鼻孔哼气。

      岑儿连忙悄悄拉了一下我的袖口,低声:“是江王家小女。”

      我自是听过江王肖怿这名号。他是当今南朝皇帝同父异母的弟弟,很多年前便封了爵,正室膝下一子一女,子肖落林,女肖芷溪。

      我恍然。

      这可不就是肖琸上次提到的以前欺负陶嘉月的那人嘛!

      就算我是假的陶嘉月,但这身体却是如假包换的,难怪会生理反应地对她看不顺眼呢。

      我揖礼,转头要走。

      肖芷溪很是不服气地拽住我:“陶嘉月,你果真脑子坏了?竟连我都忘记了?”

      我也不客气地甩开她手,这没坏的脑子飞快旋转起来,嚷一嗓子:“你弄疼我了!”

      声音不大不小,恰好可以让陈疏安听见。

      他立马进了门,挡在肖芷溪面前。

      肖芷溪懵住,没想我居然那么没趣,还立马搬来了救兵,只得退了两步。

      毕竟她身边只带了两个打不了架的使女。

      陈疏安拱手,恭敬而不客气道:“郡主,皇上有旨,召大人及家眷入宫,时有紧迫,望郡主见谅。”

      我本以为肖芷溪会大发雷霆,却不想她却忽然纤纤弱弱地垂眼低眉,脸颊上浮出两朵不正常的红晕,朝陈疏安浅笑颔首,示意使女给了老板银两,又轻轻抚上我的手。

      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说:“方才开玩笑,姐姐莫见怪。听闻姐姐大病一场后果真忘却了诸多事,只怕是也忘了我俩过去也是爱这番胡闹。”

      说着,她又叮使女将胭脂交给了岑儿。

      我把手从她手中抽了出来,斜眼瞄陈疏安。

      美色耽人,陈疏安真是生得好看,把江王家郡主都迷得儿女情长了。

      而我这一看倒也没啥,偏而看出了点古怪。

      陈疏安眸子有点不甚明晰的幽蓝色,依他的解释,是因他父亲是北朝周国人,血统与南朝人不尽相同,此事能解释得通。可这肖芷溪身为亲王之女,当今南朝皇帝的侄女,怎眼里也同陈疏安一般色泽异常?

      也不知是我错觉还是幻觉,细看之下,这两人的相貌,有种千丝万缕道不尽说不完的味道。

      ……

      肖芷溪继续娇羞地缠着陈疏安不放,而陈疏安不敢明目张胆地拂袖而去,只得一边十分敷衍地回答着姓名生辰籍贯等等问题,一面护着我和岑儿出了映初坊大门。

      我悄然捏紧了拳头,望向了河岸。

      一阵风起,海棠树呼啦啦响动,花瓣如星光坠落。

      岑儿唤我:“大小姐,先上车吧。”

      我“嗯”了一声,瞅见肖芷溪一只脚尖继续在地上搓土,踢得尘土飞扬,依依不舍地对陈疏安道:“我与嘉月关系甚好,她这一场病我也实在忧心,不如你今后多陪她出门散心,指不好能让她早些记起许多事来,若是不介意,还可来江王府上,我随时恭候几位大驾……”

      肖芷溪这番浓情蜜意的絮叨,正好分散了陈疏安的注意力,留了充足的时间给我。

      我凝神,深吸一口气,然后拔腿就跑。

      几秒后,身后才响起岑儿尖叫声。

      不出半秒,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和伴之而来的风动。

      我知是陈疏安追上来了。

      而河在我眼前不足三米,我撩开裙子,借着惯性和加速度,踮脚飞起身。

      裙角飞扬,身子坠落。

      落水前一秒,我感到陈疏安已经碰触到了我的发尾。

      但已经来不及了,我整个人咕咚一声落水。

      河水立马淹没一切。

      我耳聪,甚至还听见了岸边大叫“有人落水了”的声音。

      心内窃喜,我睁眼寻光,但不幸地看到陈疏安也随我落下水,他的身影就在我身前不远处。

      我屏住呼吸,手脚并用,潜水逃跑。

      陈疏安必未经过现代专业化游泳训练,我料着就算他练家子又水性极好,但哪能与我相较。

      果然,不出多远,他只能出水换气。

      我趁他换气之际,也快速上浮,在水面上快速自由泳了好几十米,将陈疏安远远甩在后面。

      岸边围观人群一阵叫好声。

      也不知是我幻觉还是真的,我遥看到陈疏安脸都黑了下来,箭似的朝我游来。

      我深吸一口,肺部填满氧气,闷声入水。

      水中那道光瞬间闪现,就在不远处。

      我大喜,拼尽全力朝它游去。

      指尖已经碰触到了,我甚至能听到另一个世界的下课铃声,还有同学们的嬉笑打闹声。

      只要再前一步,我就能回去了。

      我很快就能再见到爸爸妈妈,见到同学好友,见到李思睿。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我念家情笃,双眼有几分胀痛,只是在水里,人无法流出泪来,只能用力咧嘴笑着。

      而我才要跨前一步,手腕却被人死死抓住。

      我回头,瞪着陈疏安,拼命甩手,但他手上却越捏越紧。

      “你……”我想骂,不幸吞了口气。

      水灌入喉咙。

      肺部开始了灼烧和撕裂的痛感。

      我疼得脸上肌肉都扭曲了。

      陈疏安手上狠狠一拉,将我拽入他怀里,死死扣住。

      我感到他身上的灼热,与我胸腔中翻滚的怒气与越来越盛的无力感。

      我挣扎要跑,他只能抱紧我,往水面游去。

      我被他抱着,靠在他颈窝处。

      我本想说他还欠我一份人情,看在这人情上麻烦他放我一马,但喉咙灌水的疼让我连头皮都开始发麻,一下子委屈和狠劲都上了头,我用力咬住了他的脖子。

      口腔中立刻有血腥味蔓延。

      他脖子上的肌肉猛烈抽动了一下,差些松开我,而我趁势想要一把推开他,他却更紧紧地掐住了我的胳膊。

      我余光见那水中光束已忽闪忽灭,急了,奋力朝他一脚踢了去。

      他顺水流闪避开,另一只手再揽住了我的腰部。

      我还在失神中,他扯住了我揣在腰间的那只鸳鸯荷包。

      荷包沉入河底。

      然后他像拎了个小鸡仔般把我拽出了水面。

      岸边有人欢呼,岑儿哽咽而雀跃的声音尤是清晰。

      陈疏安脖子上的牙印透着血,应是有些疼痛,而他的神情却如平日那般默然清淡,无言无语,不顾我一直怒瞪他,硬把我拖回了岸边。

      我没了力气跟他计较。

      他不过是公事公办,而我不过是偷鸡不成。

      但他扯那荷包作甚,明知那玩意儿是我今天要送给肖琸的,难道是怕里面的几根杂草惹怒了皇帝,把我给砍头了?

      ……

      肖芷溪格外热忱,言道她家江王府便在附近,可换装更衣,时间应当来得及。否则以我这幅狼狈样儿进宫的话,说不好会惹了龙颜大怒。

      龙颜大不大怒我不知,但陶清濯必然不会放过我,指不定岑儿和陈疏安都会因此受罚。

      连累旁人我过意不去,况且陈疏安这人心思沉重,如今多了心眼,我若再想跳河只怕是比登天还难。

      且再等等。

      时日漫长,我还有机会。

      我哆嗦着上了自己的马车。

      岑儿坐在一旁,双眼担忧地看着我,有千言万语想问而不敢问的纠结模样。

      我知她是满腔疑惑,也是真的怕我出事。

      我说:“你问吧。”

      岑儿使劲咽下口水,很是谨慎地说道:“大小姐,您跳水,是因为看到郡主和陈疏安聊天,所以不开心?”

      “啊?”

      “我真想不出其他理由,”她小声嘀咕,“过去您和郡主总是不和,时常为了各种小事争吵。”

      我哑然失笑。

      肖芷溪和陶嘉月都是出生高门,年纪相仿,相互之间有点你争我夺较劲儿的意思我也表示十分理解。陈疏安是陶嘉月身边的人,多与肖芷溪说了几句话,在岑儿看来,大约确是触了话语权的敏感问题了。

      “否则也无法解释您突然就不喜欢太子殿下这件事……”

      我愣:“啊?”

      我还真没料岑儿居然这样以为……

      居然以为我是吃醋了?!

      我抓了抓头皮,刚想说这世间所有男子和一切情感,都不足以令我有以身相殉的打算时,陈疏安的声音恰时传来——

      “大小姐,江王府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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